我是諸葛家第十代傳人。
掌握著能逆天改命的家族至寶八卦圖。
為了保護好寶物和族人,我帶著全族人隱居在大山深處。
意外救下戰敗逃亡的將軍后,他舍棄身份向我求婚。
可成婚那天,他卻為了八卦圖提刀屠殺了我諸葛村三百戶男女老少。
我眼看著親人尸骨成山,就在利刃即將刺進胸膛時,太子顧景程卻一劍斬殺了他,將我護在懷里。
往后三年我跟在他身后,被他寵入骨髓。
我以為顧景程愛我至深。
卻在我準備將八卦圖獻給顧景程時,無意聽見他和友人對話。
“顧景程,為了那八卦圖你都設計屠了諸葛滿門,現在只剩下一個諸葛云兒,八卦圖怎么就弄不到手里來?”
“你不懂,自從諸葛村滿門被屠,云兒就視我如命。”
“只要等她真的愛上我,心甘情愿把八卦圖交給我。我就用八卦圖給沐芷命數改好。到時候沐芷就能陪我一起守著這天下!”
淚水失控砸落。
原來我自以為是的救贖,不過是跳進了另一個深淵。
1.
一門之隔,顧景程乖戾對著我的婢女開口。
“今日的墮胎藥給云兒燉好了嗎?一定要親眼看著她喝下去。”
顧景程對面坐著的友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殿下,這墮胎藥諸葛云兒已經喝了整整三年,你就不怕她落下病根子,會記恨你……”
顧景程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但很快又不屑開口:“你不知道云兒自從滿門被屠以后有多愛我,每天晚上難纏得緊。”
“當年諸葛家改了沐芷的命格,害得蘇沐芷如今被萬人嫌棄,如今諸葛家有云兒一人已經是我最大的底線,要是落下病根子,斷絕他諸葛家命脈才好。”
“至于記恨我,我會把一切瞞好,要她坐上王妃的位置,足夠彌補了。”
我的心口驀地空了,淚水順著眼角砸落在地。
原來,整整三年,無數碗湯藥灌進肚子,從不是顧景程體貼關懷的安胎藥,而是一碗碗性寒傷身的紅花湯。
腦海里忍不住回想,屠村那日,顧景程金甲銀盔策馬斬下歹人頭顱。
那時,顧景程攥緊我的手,把我護在懷里,用他掌心的溫度發誓護我一生周全。
他陪我葬下全村三百戶,近千個墳包埋好也不曾喊累半分。
我以為顧景程的愛炙熱不可動搖。
可現實,屠我全村的人是他,喂我紅花湯的人也是他。
就連他對我的愛,也只是為了用八卦圖改掉蘇沐芷的離煞命格。
淚水失控落下,心像是被刀子掏空,絞痛到撕裂。
我逃回寢殿,聞著滿殿的甜膩味,胸口被壓得喘不上氣。
曾經我只是喝藥時苦的輕哼一聲,顧景程就不惜跑死八匹馬從南地為我尋來價值千金的槐蜜。
一車車蜜餞果子往府邸里搬,那時他只是笑著開口:“云兒,我不舍得你疼分毫。”
這么多年,我以為顧景程是真的愛我,可到頭來他的愛標好了價碼。
我又一次推開小翠端來的藥,下一秒顧景程驀地將我從失意中擁住。
我眼里浸透的淚還是沒有瞞過顧景程。
“云兒,不喝藥你身體怎么能調養得好?”
我看著顧景程手里端著的那碗紅花湯,淚水止不住地落下,還是忍不住問。
“夫君,這藥太苦了,我能不喝嗎?”
顧景程擦干我眼角的淚,笑著從身后拿來一顆蜜餞。
“云兒,就著蜜餞,夫君親自喂你。”
“你昨夜羞紅臉抵住我的唇時,不還纏著說要和我有個孩子嗎?怎么?現在就不聽話了?”
我的心像是裂開一道口子,疼得發麻。
孩子?
整整三年千日,你日日送來一碗紅花湯,我又怎么能再有孩子?
你的情深義重,從不是對我。
既然如今,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絕?
我就著淚喝個干凈,心卻像死了一般沉寂。
原來情深似海,不過蜃樓虛幻。
2.
當晚,我不顧八卦圖反噬給自己卜了一卦。
我疼得跪在地上痙攣,摸索著枕下冰涼的八卦圖,圖卦邊緣的饕餮紋突然滲出鮮血。
“離宮生門開,坤位血光現。”
果然,我和顧景程的卦象是兇卦。
如果不是因為這三年我太愛顧景程,要我疏忽。
我世代卜卦又怎么會任由兇卦待在身邊?
整整三年紅花湯,身子早已虛空,我幻想的孩子早不可能,余生只能受盡病痛折磨。
月光打在臉上,刺得心口生疼,我看著八卦圖閃動,跟著它走到了府里最奢華的一間房。
腳步停下,顧景程的情緒熄滅。
這間樓顧景程從不許我踏進,曾經我只剛半步踏進去,顧景程就瘋了般對著我暴怒:“諸葛云兒,這里不是你的山村,你亂跑什么?”
他看我臉色瞬變,很快又冷靜下來。
“云兒,你知不知道這間房里存著的都是朝廷火藥,稍有差池傷到你怎么辦?”
他言語太誠懇,要我相信他擔心我。
可現在,房間里傳來顧景程的微喘聲,要我遍體生寒。
原來顧景程口中恐嚇我的森羅殿,是他和情人密會的鵲橋樓。
“殿下,到底什么時候你把我娶進門來?難道你就真的喜歡那個村婦,要她占了我的位置?”
“沐芷,云兒不過是個村婦,一碗紅花湯下肚,現在就算他有十個肚子也生不了孩子了。王妃的位置給她又怎樣?以后還不是你的孩子繼承王位。”
蘇沐芷嬌羞著臉滿意地點了點,然后又急不可耐地抵上顧景程。
“殿下,是我們的孩子才對。”
顧景程饜足地吐出一口濁氣,將蘇沐芷壓在身下。
“小妖精,今晚我一定要你下不來床。”
我蹲在門口,自虐地聽著他們來回翻云覆雨三次。
原來在床榻上對我克制的顧景程,在蘇沐芷那還有這樣孟浪的一面。
沒過多久,我看著顧景程走出來,他腰間松垮的衣帶還是我趕了三個通宵一針一線為他繡好的生辰禮。
我和他四目相對,顧景程臉色瞬間煞白,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嚴聲呵斥起來:“諸葛云兒,誰要你來這個地方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這里是軍火禁地,不能踏進半分嗎?”
我心口忍不住絞痛,死寂般開口。
“顧景程,我夢見了我諸葛村三百戶的亡魂,他們說他們死得好冤……”
“我好害怕,我們諸葛家世代守護八卦圖,隱居山野,你說怎么滿門被屠就發生在我身上了?”
顧景程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云兒,你別胡思亂想了,諸葛村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久,大不了我陪你回去再祭奠祭奠他們,告訴他們云兒被我照顧得很好。”
他攥緊我的手,將我護在懷里。
可他身上和蘇沐芷愛欲的氣息還沒散盡,脖子上殘存的半點胭脂,紅得扎眼。
我釋懷的笑出了聲,原來愛一個人真的可以裝得如此情真意切。
“顧景程,我一想到諸葛村滿門被屠就心悸難安,八卦圖總歸不能在我這里斷絕,你是太子,將來的王上,生辰那日我就將八卦圖送給你可好?”
3.
顧景程愣神了片刻,很快又兀地把我摟緊。
“云兒,你說的可是諸葛家世代守護的八卦圖?你真的舍得給我?”
我苦澀的臉爬滿失意,卻還是點點頭。
“顧景程,你對我那么好,我又怎么不會給你?只是若有一天你對我不是真心,我一定會改了你的帝王命數,再離開你。”
顧景程傻笑著,以為八卦圖很快會得到手里。
“胡說什么呢?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當晚,我將一柜子繡好的孩子衣服和獅頭鞋一件件全都丟進了火盆里。
我拿出八卦圖,看著泛黃的紙張,心跟著一起絞痛。
因為這件八卦圖,諸葛村三百戶一夜慘死。
如今我斷絕子嗣再不能生育,世人妒忌八卦圖,不如一起燒個干凈。
我忍著痛給自己卜了最后一卦,離開顧景程。
是吉卦。
當年策馬斬下歹人頭顱,一劍要我情難自抑。
到頭來,恍如夢境。
顧景程的帝王命本來就不穩固,這些年如果不是我日日用精血穩固他的命格,他的帝王命早該崩塌。
我也在想三花聚集的帝王命怎么做了十年太子也沒有成了帝王。
直到今天,我發現他藏在別院的蘇沐芷我才明白,有她的離煞命縱使是顧景程的帝王命也不可能討到半分好處。
既然他心有所屬,那我成全便是。
我留下顧景程情卦的那一張,在背面寫下和離書,仔細包好作為生辰禮。
顧景程那么想要八卦圖改了蘇沐芷的命數,那生辰日他一定是第一個看見這張和離書的。
顧景程生辰那日,我站在觀星臺上看著馬車如長龍游入東宮。
滿朝文武皆來慶賀太子殿下生辰,還有他新得來的八卦圖。
銅鏡里映出我蒼白的臉,小翠正為我插上顧景程為我新造的金絲八寶釵,可此時卻重如千鈞。
“太子妃真的要穿喪服?今日可是太子殿下的壽辰。”
小翠捧著華服的手在抖:“太子殿下特地送來的云錦華服,太子妃還是穿上吧。”
我撫過云錦華服袖口上的暗紋,心里卻干澀到發酸。
當年我和顧景程成婚,穿的也是這套那時他說為我量身打造,可此時袖口上的暗紋卻繡上了明晃晃的“沐芷”。
原來在我出現前,這婚服是蘇沐芷的。
我冷冷地搖搖頭。
算了,又有什么好爭辯的。
今日也是我諸葛村三百戶的祭日。
三百戶的冤魂在九泉之下,總要有人替他們戴孝。
4.
我剛踏出殿門,迎面和蘇沐芷撞上。
她眉眼帶笑,手心里攥著的卻是我為顧景程繡的金絲腰帶。
“諸葛云兒?你披麻戴孝是在給你死去的孩子嗎?”
“這腰帶你熟悉嗎?太子和我纏綿的時候,第一個丟的便是它,連走時都忘記拿走。”
我的大腦一片恍惚,忍住不想和他爭辯。
“嘖,你真的以為太子殿下真的喜歡你?想必你也清楚,你日日喝的安胎藥其實是紅花湯。”
“你知不知道,當時明明用避子湯就好,是太子殿下親自選的藥性最烈的紅花湯,他說你命格帶子,寧愿你身體受損也不想和你有一個孩子。”
我心口一緊,還是不可自拔的難受。
蘇沐芷看我難受,言語更犀利了起來。
“你別拿這種哀怨的眼神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這一切都是占有我的?明明即將成為太子妃的人是我,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八卦圖,顧景程又怎么會娶了你?”
“現在,既然你已經識相把八卦圖交出來,那就自己滾走,畢竟顧景程愛的人是我不是你。”
淚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我釋然點點頭。
“那好,顧景程我還給你。”
我穿著喪服,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壽辰禮送過去。
顧景程卻皺著眉掩聲開口:“今日文武百官都在這,你穿著喪服算什么?”
我把裝著和離書的壽辰禮遞過去,言語平淡開口:“顧景程,你不要忘記今日也是我諸葛村三百戶人的祭日,從前三年你總說是你壽辰,我祭祀不吉利。”
“可如今,我八卦圖都給你了,我總該祭祀他們,給諸葛村三百戶一個交代。”
顧景程猩紅著眼盯著八卦圖,緩了會還是冷靜開口:“這么多人看著,你到底想怎樣?”
“給我諸葛村三百戶亡魂,磕頭,敬香!”
周圍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村婦果然就是村婦,如此不懂體面,我要是太子殿下就直接休了她。”
“也就是太子殿下心善了,像這樣的村婦也愿意娶回門去。”
“嗐,你們不懂,太子殿下娶她其實是為了那八卦圖。在京城多待幾年的人都知道,這位之前還有一個愛慘了的蘇家小姐。”
顧景程冷著眉,一掌打在我的臉上,要我摔倒在地。
手掌心磨到地面,滲出絲絲血跡。
“諸葛云兒,你瘋了?我貴為太子,要我給那群村野匹夫磕頭,敬香?”
我苦笑一聲,最后一絲眷戀也被這掌磨滅。
“顧景程,你真就這么絕情嗎?”
顧景程自覺打重了,很快又把我擁住。
“云兒,今日是我生辰,別再胡攪蠻纏了好不好?”
我忍著惡心把他推開,將他求而不得的八卦圖放在他手里。
我胡攪蠻纏?
你一劍劍將我諸葛村百姓屠殺,一碗碗紅花湯要我此生不能生育時,可曾想過我會胡攪蠻纏?
既然你的情深是蜃樓幻境,那好,你要的八卦圖我給你。
顧景程接過八卦圖,笑了。
他又繼續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得意張揚。
“你看,我就說云兒最愛我。”
可他不知道,在他迷醉之時,我早已消失在偌大的府邸,坐上了離開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