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拉扯的幾個月。
漸漸,我有些了解阿里了。
他話很少,雖然這可能不算優(yōu)點,但相較府中其他說話啰嗦的下人反倒好了不知多少倍,反倒成了我欣賞他的其中一點。
沒錯!在我自認(rèn)為的了解后,我好像有些欣賞他了。
雖然從身份層面來講,這似乎不太妥當(dāng)。
但我也不太在乎了。
只是生來的驕傲注定了我只會俯視別人,頂多平視。
阿里漸漸比我高大,我也不會仰視別人。
所以也從沒見過他的相貌,我也并不好奇。
他脖子上的紅繩實在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這條紅繩的來歷。
“你脖子上的紅繩是哪兒來的?”
阿里愣住片刻,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
“我娘的。”
“你娘呢?”
“走了。”
我沒有再說。
我娘也去的早,我爹這么多年也就我一個獨苗苗,自然當(dāng)眼珠子似的護(hù)著。
“你會想你娘么?”
他點點頭:“這紅繩就像我的命!我會永遠(yuǎn)帶著它!直到生命的盡頭!他它就像是我娘,看著它,和它說說話,就好像回到了娘還在的時候。
回到了家還在的時候。
”
阿里說到后面,情緒突然狠戾起來:“都是因為他們!全都?xì)Я耍〖遥∧铮∈裁炊紱]了!他們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榨干了我們的血!為什么?為什么!出生怎么就證明了一切?貧窮又怎樣,說著我們下賤的人往往才是真的畜生不如!他們是這樣!你……”
我第一次聽阿里講了這么多,但也的確被他高漲的情緒嚇到。
他消了聲,我不知道他最后一句說了什么。
再往后的日子里,我才有幸知道了這句話。
我當(dāng)時也就十一歲,好像也并沒有做什么罪大惡極之事,更沒有害得他家破人亡。
但莫名的,就是有了一股罪惡好像壓在我心底,我貌似也是吸走別人幸福的漩渦中的一個支流。
改變不了,擺脫不得。
后來,我又纏著他問了許多許多。
我有點驚詫于他那天馬行空的想象。
他說,人人都是一樣的。
他說,我們這樣的顯貴估計一輩子也不會懂。
他還說,沒有人希望被壓榨。
于是我知道,他向往著一個世界。
和我們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里的人出生便分三六九等。
這里的顯貴好像一輩子都不需要明白什么。
這里的人,都是人榨人,一物降一物,沒有誰是真正的“人”。
我當(dāng)時不懂,只知道那樣可以泛泛而談(其實只有幾字,大多數(shù)時候是我在詢問)的阿里,那樣令人感到新奇的阿里,是透著神圣的光芒的。
我想,我當(dāng)真有眼光,尋了這樣的好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