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一邊不停地叫罵著,一邊把一張重重的華麗的錦被扔到了我頭上。
“今天不把這個洗完,不許吃飯!”
我垂眼,錦被上是精致的蘇繡,華麗非凡,想必就是王爺王妃蓋的被子了。
我用力鋪開錦被,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灘令人難堪的污穢……
我的心陡然一滯,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花溪見我這樣,以為我沒法應付,便飛快跑來幫忙。
她也看到了那一灘污跡,頓時心領神會,臉上浮現出一抹羞赧,壓低聲音道:
“沒想到王爺平日里看起來那樣冷漠嚴肅,私下里竟也……如此生龍活虎……也是,畢竟血氣方剛……”
我從未覺得我笑得如此冷清。
是啊,血氣方剛的年紀。
我怎么會不知道呢?
呵,姜城以前,可也是這么伺候我的。
晚間的時候,他差人送來了一瓶凍傷膏。
我望著下房小小的窗子外高懸的明月。
子夜時分,眼下姜城應該正和林晏姝紅鸞帳暖吧。
我突然就覺得一陣惡寒。
我將手里的藥膏,一滴不剩,倒進了井里。
我坐在院子里,整整一夜。
記得在西涼的那六年,我整夜坐著,遙望天上的月亮,是常有的事。
我也不知道,那些恥辱和痛苦,自己怎么就堅持下來了。
只記得姜國派使臣去西涼,他們告訴我,再堅持一下。
倘若我死了,西涼沒了取樂的玩物,沒了傾瀉恨意的對象,怕又要攻入大姜腹地。
“姜國百姓眼下需要休養生息。”使臣說。
所以我知道,我不能死。
我回姜國那日,整個皇城空空蕩蕩,街道上鴉雀無聲。
沒有人出門迎我入城。
因為我是姜國這個所謂的禮義之邦的恥辱。
我記得我那天本來很開心的。
我可以回家了。
我終于可以回家了。
可是我的國,我的家,并不歡迎我。
我早該想到的,我哪還有家呢。
郡主府不屬于我,如今的寧王府更不屬于我。
唯一屬于我的盛將軍府,早就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