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羽回到顧瑾琛的別墅時(shí),天剛剛擦黑。
客廳落地窗透出琥珀色光暈,隱約傳來鋼琴的叮咚聲,混雜著嬌軟的笑聲。
顧瑾琛修長的手指搭在琴鍵上,宋意歡就蜷在他身側(cè),頭幾乎要埋進(jìn)他肩窩。?
“阿琛,這首《月光》還是你最拿手。”
“當(dāng)年在維也納,你就是用這支曲子——” 她突然嬌嗔著住了口,睫毛輕顫偷瞄顧瑾琛,耳垂上的祖母綠耳釘隨著動(dòng)作晃出幽光?!?
安羽僵在原地,玄關(guān)處的穿衣鏡映出她蒼白的臉。
宋意歡這才轉(zhuǎn)頭,歪頭打量安羽,“呀,這就是傳聞中的安醫(yī)生?真人可比照片憔悴多了。”
“回來了?” 顧瑾琛的語氣平淡,仿佛他們只是普通的室友。
“這位是?” 安羽明知故問,目光落在宋意歡身上。
“我介紹一下,” 顧瑾琛仍舊坐著,只是姿態(tài)自然地?cái)堊×怂我鈿g的肩膀,“這是宋意歡,我很好的朋友。意歡,這是安羽?!?/p>
那聲 “很好的朋友” 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安羽的心臟。宋意歡得意地笑了笑,伸出手。
“安小姐,久仰大名。經(jīng)常聽瑾琛提起你呢?!?/p>
那語氣,仿佛她是這個(gè)家的女主人。
宋意歡起身,踩著高跟鞋走到吧臺前,指尖劃過水晶杯壁,“早就聽說安醫(yī)生是約翰教授的高徒,手穩(wěn),想必廚藝也很精湛吧?” 她忽然轉(zhuǎn)頭,笑得人畜無害,“我和阿琛聊得餓了,麻煩你去廚房做晚餐?就做你最拿手的吧?!?/p>
空氣瞬間凝固。安羽看著她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又看了眼顧瑾琛 —— 他依舊專注于琴鍵,仿佛沒聽見這句越界的要求。
“我不是傭人。” 安羽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
宋意歡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夸張地捂住嘴,
“哎呀,瞧我這記性,安醫(yī)生是大才女,怎么能做這種粗活?”
她走到顧瑾琛身邊,手指纏繞著他的領(lǐng)帶。
“阿琛,你看我這腦子,還以為安醫(yī)生住在這兒,就是——”
“好了。”
顧瑾琛終于停下彈奏,起身時(shí)順手拍了拍宋意歡的手背,
“去樓上客房休息,我讓管家準(zhǔn)備吃的?!?他甚至沒看安羽一眼,徑直走向樓梯。
安羽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相攜上樓的背影,胃里一陣翻涌。
她轉(zhuǎn)身走向廚房想倒杯水,卻在路過玄關(guān)垃圾桶時(shí),瞥見一抹熟悉的褐色皮革 —— 父親的醫(yī)學(xué)日志被揉成一團(tuán),扔在廢紙堆里,封面還沾著咖啡漬。
“顧瑾?。 ?安羽的聲音穿透客廳的寂靜,帶著碎裂般的顫抖。她攥著日志沖向樓梯,咖啡漬順著指縫滴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留下蜿蜒的深痕。
顧瑾琛剛把宋意歡送到二樓客房門口,聞言回頭,眉心因她失態(tài)的模樣蹙起。
“吵什么?”
“你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安羽將日志拍在他胸前,紙頁嘩啦作響,
“我父親的日志為什么會在垃圾桶里?!”
宋意歡從顧瑾琛身后探出頭,見狀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哎呀,安醫(yī)生怎么翻垃圾桶呀?我還以為那本舊書是不要的廢品呢。” 她指尖卷著顧瑾琛的領(lǐng)帶,語氣輕佻,
“剛才我看書房茶幾上擺著,還以為是墊桌腳的呢。”
“是你扔的?” 安羽猛地轉(zhuǎn)向宋意歡,眼底血絲畢現(xiàn)。
“不然呢?” 宋意歡聳聳肩,祖母綠耳釘在廊燈下晃出冷光,
“垃圾不丟進(jìn)垃圾桶,難道要送進(jìn)博物館嗎?” 她故意加重 “垃圾” 兩個(gè)字,腳邊的高跟鞋碾過散落的紙頁,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顧瑾琛終于低頭看向那本日志,咖啡漬在燈光下泛著油光,浸透的紙頁黏在一起。他皺眉推開安羽的手。
“不過是本舊書,至于這么激動(dòng)?意歡也不是故意的?!?/p>
“至于?” 安羽的聲音陡然拔高,眼淚終于決堤,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用鋼筆在油燈下寫了二十年,每一頁都貼著患者的感謝信!在你眼里,就只是‘一本舊書’?”
宋意歡躲在顧瑾琛身后,嘴角勾起挑釁的笑,
“安醫(yī)生還是別這么激動(dòng)了,小心氣壞了身體,怎么給顧總‘效力’呢?” 她故意貼近顧瑾琛,指尖劃過他喉結(jié)。
“阿琛,我們下樓喝一杯吧,別理這種不識抬舉的人。”
顧瑾琛看著安羽泛紅的眼眶,喉結(jié)滾動(dòng)了一下,最終還是攬住宋意歡的腰。
“走吧,讓傭人來收拾?!?/p>
他的皮鞋從日志上跨過,踩碎了父親用藍(lán)墨水畫的神經(jīng)突觸示意圖。
客廳的鋼琴聲再次響起,《月光》的旋律透過樓梯縫隙傳來,此刻卻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jìn)她的心臟。
她緩緩蹲下身,顫抖著撿起父親的日志。咖啡漬滲入皮革封面,留下永遠(yuǎn)無法磨滅的印記。
安羽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從這一刻起,她和顧瑾琛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