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在廚房里準備晚餐,小女兒維斯帕爬在父親腿上。圣武士已經脫掉了鎧甲,
現在他穿著淡藍色的長袍,舒適地坐在有厚厚的皮革包裹的椅子上。瑪莉雅坐在他身旁。
“你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妻子埋怨說,然而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很久了嗎?”圣武士顯然記不清楚自己和妻子分別多久,
“讓我想想……”“爸爸你已經三個月零十七天沒有回家啦。”小女兒在他的腿上嚷嚷。
這么久了嗎?圣武士的心中涌起一股歉意,他看著妻子,
這才發現自己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近地看過她的臉了。他握著妻子的手,
依然那樣溫暖而柔軟。兩個人對視著,似乎想說些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瑪莉雅輕輕掙脫他的手,站了起來。“凱爾,你累了,我去收拾一下房間,
你先休息一會吧,晚餐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做完。維斯帕,你爸爸已經很累了,別鬧了。
”小女孩不高興地從父親腿上爬下來,隨即她又想起了什么事情,“爸爸,
明天是星期天,你帶我去公園玩好不好。”卡多佐怔住了,他看著自己的妻子。
雖然瑪莉雅并沒有說話,但期盼的神情非常明顯地從她的眼中流露出來。確實,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風和日麗的上午,心情放松地陪伴自己的家人去公園了。
熾熱之心肩負著維護安姆帝國和平和公正的重任,總是有著做不完的任務,
而他作為騎士團的重要成員,不得不常年在外奔波。他也站了起來,走到妻子身邊,
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摟在懷里。“瑪莉雅,我還有一個任務。等這件事做完,
我就陪你和維斯帕去公園玩好不好。”“凱爾,你就不能在家里多呆幾天,
陪陪我和我們的女兒嗎?”瑪莉雅靠在他的胸口懇求。圣武士猶豫著,
艱難地說:“對不起,瑪莉雅,這個任務很緊急,我明天就必須動身。
”“真的不可以嗎,凱爾,你已經很久沒有陪伴我們了,就一天都不可以嗎?
”“對不起,瑪莉雅,
我真的……”他清楚地感覺到妻子柔軟的身體在自己的懷里變得僵硬,緊接著,
她推開圣武士,站直了。“是這樣嗎,我明白了,卡多佐先生”,瑪莉雅冷冰冰地說,
圣武士注意到她的稱呼從親昵的“凱爾”變成了“卡多佐先生”。“既然您明天還要上路,
那么我就不多打擾了,請您休息吧,房間馬上就會準備好。
”“瑪莉雅……”圣武士呼喚著妻子的名字,然而后者無動于衷。“請別這樣,
瑪莉雅”,他懇求說,“我向你保證,做完這件事,
我一定陪你和維斯帕去公園……”“請不要做這樣的保證,卡多佐先生”,
瑪莉雅打斷了圣武士的話,“阿斯卡特拉人都知道,
圣武士凱東•;卡多佐從不說謊,
他的保證如矮人挖出來的精金一般堅固可靠。然而我知道,他對自己的妻子卻是唯一的例外。
”“瑪莉雅……”妻子不理會丈夫的呼喚,她一口氣說了下去。“自我們結婚以來,
你已經作出了二十七次類似的承諾,然而一次都沒有兌現。如果自我們相識算起,
這個數字要增加到三十五次。卡多佐先生,你總是那樣忙,無暇顧及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哦,
不,確切地說,你有大量的時間,
但這些時間都只能用來去做騎士團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任務,卻不能用來陪我散散步。
”“瑪莉雅,我必須……你知道,這是我的職責,
我是一名正義之神的圣武士……”“是的,這是你的職責”,瑪莉雅憤怒地回答,
“熾熱之心有一群圣武士,我卻從來沒看見誰像你這樣繁忙。
你從不拒絕工作——不僅僅如此,你還自己去要求增加工作,
主動去做那些本可以讓別人完成的工作。你如此熱心,如此積極,
讓你沒有一絲一毫的空暇來陪伴自己的家人,讓這個家變得像是你的旅店。
這些也都是你的那位正義之神的教導嗎?”“你必須理解我,瑪莉雅,
我必須……”“是的,我很理解”,瑪莉雅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我非常明白,
你所做的這一切,其實壓根就不是因為你是什么正義之神的圣武士,
而是因為你那位犯瀆職罪被剝奪一切家族榮譽的父親,對嗎?
”瑪莉雅的話刺痛了圣武士,他的臉因為憤怒和羞愧而漲紅,
他像一個被捅了一刀的野獸一樣跳了起來。然而妻子根本不管丈夫的反應,她大聲地接著說,
每個字都仿佛針一樣扎在圣武士的心臟上。“這些年來,你辛辛苦苦,四處奔波,
比任何人都努力,比任何人做的都多,目的無非就是希望能洗刷你父親的恥辱。你做得很多,
非常多,現在全阿斯卡特拉人都對你表示尊敬,他們一提起卡多佐這個名字,
指的都是你這位‘審判者卡多佐’,沒有人還記得十三年前的那位‘瀆職者卡多佐’,
沒有人還記得你那位去世的父親。”“但你還不滿足,你還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夢想著有一天,市政府會因為你的功績,撤銷對你父親的一切指控,
撤銷對卡多佐家族的一切懲罰,恢復被剝奪的一切榮譽,對不對?”面對妻子的質問,
圣武士無言以對。“好吧,尊敬的圣武士卡多佐先生,繼續追逐你那不切實際的夢想吧,
繼續你那三個月不回家的生活吧,繼續你那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吧。
我本就不應該對你抱什么期望,從頭到尾,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誤。那么,請休息吧,
不必把一個被丈夫忽略了十年的妻子的抱怨放在心上。”她抓起女兒的手,走出房門,
重重地把門撞上。卡多佐獨自一人呆立在房間里,茫然無措中,他聽到了妻子低低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