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者情況嚴重,需要進行手術!」病房里,醫生焦急地說道。「不用了,放棄,我簽字。」
爸爸直接在放棄治療書上簽下名字。我的眼角膜被摘下,移植給了弟弟。可他們不知道,
我是靈媒之體,普通人是無法承受如此福氣,只會形成災禍的。1我渾身是血躺在病床上,
劇痛讓我的肌肉不受控制顫栗,呼吸也變得急促。可我的意識清醒。我記得發生了什么,
也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出了車禍,被一輛突然出現的汽車撞飛,然后被送進醫院。就在剛才,
爸媽拒絕了醫生要對我手術搶救的建議,還把醫生和護士都轟了出去。「老許,
你說招弟的眼睛能用嗎?她的視力不好,還戴著眼鏡呢,費這么大勁換給耀祖,
別連累耀祖也變成近視眼,他肯定不樂意。」媽媽在床頭徘徊,低下頭看了看我的眼睛,
猶豫不定地說道。「臭娘們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爸爸抬腳踹在媽媽肚子上。「呸呸呸,
我這烏鴉嘴,不靈不靈。」媽媽向后一倒坐在地上,很快又爬起來拍著自己的嘴說道。
「老許家就耀祖一根獨苗,他的眼睛不能瞎,我還指望他給我養老送終呢。」
「我倒是想給耀祖弄對好的,現在一對眼角膜要二十萬,我上哪弄這些錢去?」
爸爸點上一根煙,吸了兩口沒好氣地說道。我沒想到,我傷的這么重,親生爸媽非但不救我,
還當著我的面商量把我的眼角膜移植給弟弟。「爸,媽,我不想死,救救我!」
我掙扎著向爸媽求救。因為內臟出血,一說話就有血從嘴里涌出來。「死丫頭,
死到臨頭還不消停,床單弄臟了醫院不會多收錢吧?」
爸爸見我吐出來的血順著脖子滴在床單上,頓時火冒三丈,沖著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在他心里,我的命還不如一條床單值錢。這一拳,差點把我打死,也打滅了我求生的欲望。
我被推進手術室,摘除了眼角膜。要不是醫生堅持不打麻醉不做手術,
爸爸連麻醉藥錢都想省下。手術后,我被送回病房,戴著氧氣罩,眼前一片黑暗。
「這死丫頭命挺硬,還沒死?」爸爸不耐煩地聲音響起。「咱們去看看耀祖吧?
明早他做完手術,眼睛就能看見了。」媽媽提議道。「這么晚,耀祖肯定睡了,別去吵他。」
「你把把這死丫頭弄死,多住一晚還得多花一份錢。」「我去找醫生,
問問這丫頭的心肝脾肺腎能賣多少錢,直接拆了賣掉。」爸爸不想去打擾弟弟,
讓媽媽殺了我,然后把我的器官賣掉。「這……這……」媽媽的聲音有些發抖。
她不在乎我的死活。但讓她動手殺我,她不敢。「這什么這?
這死丫頭要是有工作我還能留她一條命,現在她半死不活還留著浪費糧食嗎?」
爸爸低聲訓斥媽媽。「招弟,別怪媽,誰讓你是個丫頭呢,早死早解脫。」
媽媽在我耳邊說道,然后摘下了氧氣面罩。我的胸口一悶,兩滴血淚流了出來。肉體已死,
但我的靈魂留了下來。他們不知道,我其實是靈媒,眼睛是靈眼,妥妥的神婆之體。
我這一雙眼睛,早已被下了詛咒,不論移植到誰人別人身上,誰都會受到滅頂之災。
2我出生在一個封閉偏僻的山村。村子里有個流傳千年的陋習。重男輕女。比如村長家,
兄弟三個,又生了八個兒子。一家人在村里都是橫著走的。
全村最平最肥的幾十畝地全被他家占了。沒人敢有怨言,因為村長家男人多。男人就是實力,
就是權力,就是榮耀。相反,那些生不出兒子的人家,就是被隨意欺辱的存在。
村里有什么紅白喜事,能上桌的,都是家里有兒子的。沒兒子的,連往桌前湊的資格都沒有。
說句難聽的,家里沒兒子,人前抬不起頭,人后受欺負,活的還不如村長家的狗。
生不出兒子的女人更可憐,婆婆不疼男人不愛。干的比驢多吃的比雞少,
挨打受罵那是常便飯。長得丑點還好,有模樣有身材的都不敢一個人出門。
沒準遇到個無賴或者村長這樣的惡霸,就被人拖到路邊野地里糟蹋了。有次村長喝醉,
當著眾人的面說全村沒生過兒子的女人都被他睡過。我信,
我不止一次看到過村長扒桂花姨的衣服,而且還是當著桂花姨男人的面扒的。桂花姨沒兒子。
我小的時候,經常在山溝地頭看到一些發黑的女嬰尸體。都是生了女孩的人家不想養,
隨手丟棄的。媽媽懷頭胎的時候,肚子尖尖,都說是兒子,
可把那些老婆子小媳婦們眼紅壞了。我奶奶也把媽媽當祖宗供著,重話不敢說,重活不讓干。
上桌吃飯,有油水的菜永遠都擺在媽媽面前。她不動筷子,沒人敢夾菜。
爸爸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連起夜的尿盆都是他端。一心只盼著媽媽生個兒子出來,
好提高我家在村里的地位。家里就爸爸一個兒子,爺爺去世早,男丁稀薄,
這些年沒少被村長欺負。生產那天,媽媽難產,拼了半條命產下一個男嬰。
爸爸和奶奶還沒來得及高興,產婆懷里的男嬰沒來得及哭一聲就斷了氣。
奶奶兩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爸爸也傻了。「許家的,你婆姨肚里還有一個。」
在產婆的驚呼聲中,我來到了人世。可惜,我是個女孩。爸爸只看了一眼,
就把我扔到了院子里。那一晚,媽媽被趕到了柴房去睡。爸爸坐在炕上喝悶酒,
奶奶拍著腿哀嚎。我不知道那一晚是怎么過來的。聽從村里人說,第二天一早奶奶下地,
看到被扔在院里的我正對著朝陽蹬腿,不哭也不鬧。奶奶心一軟,把我抱了回去。
我有了活命的機會,取名招弟。顧名思義,再招個弟弟來。3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無疑是不幸的。可我又是幸運的。比起那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來得及睜眼,
連口奶也沒喝過就被丟到荒郊野外的女嬰們。我的確是幸運得多,至少還能活著。
因為生孩子的事,我家成了村里的笑柄。「許家婆姨就沒生兒子的命,生了一個還死了,
就留下個丫頭。」「活該,誰讓她懷娃的時候那么嘚瑟呢?肚皮都快頂到天上去了。」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人啊,就得認命。」
……村里那幫無聊的女人總喜歡聚在我家院墻下說閑話。「許家的,你是不是不行啊?
要不讓你老婆跟我回去,保管還你個大把的。」村長醉醺醺地站在我家門口說道。
爸爸鐵青著臉,卻不敢吭聲。為了能抬起頭來,媽媽在柴房被關了一個禮拜就放了出來。
爸爸像是喂了豆料的驢,夜夜折騰個不停,一門心思要兒子。半年后,媽媽再次懷孕。
雖說還看不清肚子的形狀,可說閑話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奶奶用一頭豬請村里的六婆算過,
這胎肯定是兒子。那段時間,就連還不會說話的我都能感受到家里喜悅的氣氛。
有了前車之鑒,這次媽媽生產的時候,奶奶把全村的產婆都請了來,順利生下了弟弟。
起名耀祖,光宗耀祖。爸爸在院里擺了十桌席,請村里人慶賀。
已經會走路的我身上裹著塊破布,含著手指眼巴巴看著桌上的菜流口水。我想吃,
可我知道那不是我有資格吃的。在我家,弟弟>爸爸>媽媽>奶奶>雞鴨豬狗>我。
我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什么感覺,沒有弟弟的時候,我每天還能吃上一頓飯。
盡管跟豬食沒什么兩樣,起碼能活人。有了弟弟后,爸爸媽媽徹底忘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
他們的心思全在弟弟身上。弟弟是掌上寶,我是地上草。要不是奶奶隔三差五發善心,
塞給我一半塊干糧,我也活不下來。在我還沒有學會說話的時候,
就已經學會怎么找東西吃了。雞食豬食狗食,餓極了我什么都吃。有了弟弟,
一家人終于能在村子里挺直腰桿了,媽媽也成了別人眼中的功臣。她不用再擔心被人嘲笑,
不用害怕走路的時候被人指指點點,因為她是能下蛋的母雞。女孩在家就是吃白飯的,
爸爸幾次把我扔到后山讓我自生自滅。可每次我都跑了回來。沒辦法,后山能吃的東西太少,
光靠野菜蟲子我根本活不了。「留著吧,這是你家的孽緣,是你家欠光宗的。」
六婆如此說道。光宗就是那個和我一胎所生卻夭折的哥哥。村里女人的地位低,
但六婆是例外,她有威望,甚至不亞于村長。她知陰陽懂五行,誰家有什么事都去問她。
六婆的男人早年摔下山崖死了,留下一個癡傻的兒子。三十多歲了,見人就流口水,
只會叫媽。村里人都說六婆窺探天機太多,男人和兒子被反噬了。沒人敢質疑六婆的能力,
也沒人敢不聽六婆的。因為六婆的一句話,爸爸再沒動過扔掉我的念頭。耀祖一天天長大,
個頭很快就超過了我,他穿不了的衣服我正好能穿。從那以后,
我再也不用靠一塊破布遮體了。村里的女孩沒資格念書,全村的女人也沒幾個識字的,
我是例外。因為耀祖能上學,我偷著看著他寫字,自己拿石子在地上畫。到我十二歲那年,
常見的字我差不多都認識,加減乘除也學會了。能在村子里活下來的女孩,
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去給別人家生娃。生了女兒自己不想養,又狠不下心扔了的,
一般都會送到有兒子的人家。這叫定喜,類似于童養媳。三斤白面兩斤大米,
再加上一塊肉豬。從此女孩的生死就和親生爸媽沒關系了,長大后就是男方兒子的媳婦。
還有一種,從小生出來模樣漂亮,大人舍不得扔,在自家養著等長大了換份彩禮。
這里說的長大,就是十二三歲。選個好日子,擺上酒席,熱熱鬧鬧辦一場。
到了天黑把女孩推進新房,從外邊鎖上門,這婚事就算是辦完了。結婚之前,
有人會教男方進了新房該做什么4我雖然營養不良瘦得跟麻桿似的,但長了張俊俏的臉。
十二歲生日剛過,村長老婆就迫不及待上門提親了。想讓我給她家老五當媳婦。
老五剛十六歲,小學沒念完就不上了,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閑,是個混世魔王。
老五遺傳了他爹的秉性,小小年紀踹寡婦門挖絕戶墳,壞事沒少做。
村長想延續在村里的威望,添丁增口是唯一的辦法。于是村長老婆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
想讓我給她家老五當媳婦。五百塊錢,這是村長老婆開出的彩禮。爸媽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來能甩掉我這個吃干飯的丫頭,二來還能跟村長家攀上親戚。
這樣的美事他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親事就這么定下了。沒曾想村長老婆前腳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