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的目光無情而冷冽，仿佛能直透人的內心深處。
東宮內的氣氛凝重至極，就連一直坐著的兩位大臣也都感受到了來自皇權的威壓。
那名大臣，兩股戰戰，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帶著顫音開口：“臣......臣下不敢。”
朱標微微挑眉，聲音平靜而有力：“那你說說，你是什么意思？”
大臣咬緊了嘴唇，大腦飛速運轉著，他深知此刻任何一句不慎的言語都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手指緊緊扣住衣袍，指節泛白。
屋內，除了朱標的呼吸聲，再無其他聲響。
大臣的目光四處閃爍，不敢直視他那雙銳利如人的眼神，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足勇氣開口：
“臣......臣只是......”
“只是什么？”朱標冷冷打斷，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打在大臣的胸口，讓其更加驚慌失措。
“臣一時間被蒙蔽了，以小人之心妄加揣測，臣該死，臣該死！”
大臣的聲音幾不可聞，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朱標輕輕搖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大臣心臟怦怦直跳，面如死灰，渾身都在打顫，眼神暗淡。
“王大人，何至于此。”
跪伏在地的王昌已經在細想后事了，朱標的這一句突然又給了他一絲生的希望。
他順著聲音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太子朱標那掛著一副和煦笑容的臉。
王昌瞳孔微縮，冷汗直流。
朱標此時已是將他扶起，出言道：
“王大人切莫貶低自己，四弟說的好，云在青天水在瓶。”
他看向另外兩人，而后目光回到王昌身上。
“諸位在六部任職，所做事務分工不同，都是咱大明的肱股之臣。”
“沒有奸臣，都是忠臣，王大人切莫貶低自己了。”
王昌瞳孔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不曾想太子竟會用燕王在朝廷上說的話來赦免自己。
當即就明白了，太子不準備追究此事，但自己也不能再提此事。
“時候不早了，諸位請回吧。”
朱標下達了逐客令，臉上依舊是掛著和煦的笑容。
沒有人敢逗留，連忙躬身行禮，而后快步離開東宮。
走出東宮的王昌這才松了一口氣，不停的撫摸著因為劇烈跳動而引發不適的胸口，一下一下的順著氣。
額頭的細汗已匯聚成滴，不停的順著臉頰滑落到衣衫上，王昌剛想一擦拭，竟發現汗水已是沁透了自己內衫。
正月風吹過，王昌一哆嗦。
太子真是恐怖......王昌這般想著。
早上的燕王所展露出來的馭人之術已經是十足恐怖，可是太子卻是更勝幾分，就算是跟當今圣上相比，恐怕也是不遑多讓。
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就是沒想到竟會是燕王的話救了自己。
王昌不敢繼續往下想，看著滿墻朱色，只想著快些回府歇息。
東宮內，一名錦衣衛從陰影中走出，對著朱標行禮。
他是朱元璋派給朱標的心腹，殺人放火，收集情報樣樣精通。
“你也很疑惑？”
朱標此刻在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錦衣衛面前收起了假笑，平靜的開口。
那人點了點頭。
朱標搖頭輕笑一聲，而后在房內來回踱步，輕輕的撫摸書桌，衣角不停擺動著。
“你們無非是覺得燕王得了個御史大夫的職位，違背了皇明祖訓，覺得父皇會有著別的心思對吧？”
“本宮不是漢朝的劉據，更不是唐朝的李承乾！”
“本宮是陪著父皇在江南征戰，在應天參政的太子！”
站在一旁的錦衣衛眼前一亮，覺得朱標這話說的很對。
不只是他，很多太子黨都是有別樣想法的，只是不敢說，漢朝演過一遍，唐朝也演過一遍，前車之鑒，很難不讓人有二心。
不過這么一番提醒，錦衣衛倒也是鄭重起來。
細想之下，朱棣不過是偶爾得了點皇恩罷了，根本比不得太子，太子的地位依舊穩固。
朱標坐下，嘆了口氣繼續道：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最難避免的就是爭。就這一個爭字，不知道毀了多少人啊。”
熟讀古史，做了多年太子的他對于這些斗爭很清楚。
他不在意，也犯不著在意，因為沒有人爭得過他，只是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二弟三弟太過愚蠢。
其實，關于這個四弟，朱標對他格外關注。
“當年，父皇手底下有著徐大將軍，李大將軍，馮大將軍常大將軍。”
“可如今，開國功臣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勛貴家中子嗣在未來或許會放棄從戎，安心享樂。”
朱標的顧慮很正確，在明朝后期，勛爵子嗣早就丟掉了帶兵打仗的能力，皇帝也逐漸失去了兵權。
沒有兵權的皇帝想要有所作為，太難太難，不上朝，退居幕后，交由文官集團治理天下，不干涉他們貪污或許才能長壽一點。
畢竟，明朝有個年輕的不溶于水的皇帝有過反抗，可以騎馬殺敵，御駕親征的皇帝就這樣落水病亡。
“本宮不想在即位后，面對外敵無精兵強將可用。”
朱標這話說的很明顯了，精兵強將自然指的就是朱棣，大明第一武將是他的岳父，一身本領希望四弟能夠進數學會。
“四弟為人謙遜，知進退，以后會是本宮的北伐大將軍。”
中年錦衣衛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而后繼續匯報情況。
朱標揉了揉眉心繼續聽著，讓錦衣衛當眼線一來是為了佐證自己的黨羽所說是否真實，二來是錦衣衛的情報更加快捷。
被歷史冠以“仁義”二字的，要么是真的仁義，要么是真的好操控。
平日里，朱標都是以仁義待人，但不代表他蠢，他的戒心很重，派出過很多探子監視群臣。
門扉被叩響，而后是婢女的聲音：
“殿下，魏國公長子徐允恭求見。”
中年錦衣衛面色古怪，遲疑了一下，講述著朱棣向陛下要徐允恭協同處理胡黨一事。
朱標一愣，聯想自己的四弟平日的行徑，笑著開口道：
“大抵是四弟想要整蠱一下徐允恭罷了。”
“這徐允恭整日與四弟避嫌，是為表忠心，但是我覺著這樣不妥......”
朱標也是露出一抹邪笑，對著門外開口道：
“春兒，告訴他，本宮不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