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試遍孔雀池里的千盞浮燈,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天玉更沒有想到,那池水的寒冷程度竟已經達到了透骨蝕心的地步。她縱使有一定的內力可以護住心脈,暫保體溫,但時間一長她還是捱不住,到了晚上,她已經渾身發冷發僵,嘴唇烏紫,臉也煞白了。姜懷亦在池邊生了火,勸她道:“素天玉,你先上來,暖一暖身子再繼續找吧?”她搖頭,“我想盡快找到它?!?/p>
姜懷亦問:“你這是咒語作祟,貪念難歇,所以心中不愿意停下來是嗎?”天玉覺得他這番話太過冷漠不近人情,心里面竟難受起來,賭氣道:“我素天玉也是有心之人,并非只有貪念!我知道我一時自私連累了你夫人,我也想將功折過,替自己贖罪!”姜懷亦頓覺歉疚,便沒再開口了。
天玉滿腹的委屈,挨寒受凍專心試燈,齊腰深的水就像寒冰一樣凍著她,她的心里始終有一種刺痛的感覺。她咬緊了牙關忍著,卻漸漸覺得黑夜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明亮了,她抬頭一看,孔雀池的岸邊有一個挨著一個的火堆正在燃起。
黑暗的背景里,燃燒的火堆彷如起舞的繁星,那景象美得有些夢幻。
而且火堆增加了周圍空氣的溫度,雖然天玉浸在水里的半截身子感受不到,但她的臉暖了,胸口暖了,那顆瀕臨封凍的心,似乎也沒那么疼了。她生平見過無數的美景,無數的奇絕輝煌遠勝此刻,然而能留在心上的,竟然只有此刻。她望著火堆邊的姜懷亦,火光映著他英俊的臉龐。
他淡淡地沖她一笑。
她也笑了。
天玉在孔雀池里浸了三日三夜,幾乎試遍了所有的浮燈。幸運的是,沒有一盞成了灰。
當第四日的黃昏降臨的時候,她沒試過的燈便只剩下兩盞了。兩盞當中,必有一真和一假,只要把它們都帶回山莊,一試就能分辨。她如釋重負地望著姜懷亦,那男子眼中的擔憂再次溫暖了她,她心中一動問他道:“姜懷亦,你沒那么恨我了,對不對?”姜懷亦尚未回答,她突然覺得體內濁氣翻涌,腦袋一陣昏沉,竟吐了一口鮮血,險些栽倒,還好姜懷亦扶住了她。
她倒進他懷里,緊緊地貼著他溫暖的身體呢喃道:“我好冷啊,姜懷亦,你抱緊我,給我一點溫暖好不好?”忽然之間,寒風四起,風中仿佛還有凜冽的殺氣。寶劍上的狐毛劍穗在風里飄蕩得尤其癲狂,彷如一種無聲的抗訴。
天玉的心里就像插著一把冰刀似的,意識也有點不清醒了。她抱著姜懷亦怎么也不肯松手,她對那個溫暖懷抱的渴望,已經勝過了當初她對嫁衣的癡狂。她那個時候還沒有意識到她有那樣的想法意味著什么,直到天亮以后她慢慢清醒過來,她才明白,那意味著她想得到姜懷亦的懷抱。
而她得到了。
那是她喜歡的,是她貪念的,得到之后,一旦放手就不能再觸碰,她想后悔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