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浮在半空,神情無悲無喜。
還是族長料事如神。
他當著喬松月面,以火葬之名替我行完南疆秘術,待殘骨燒盡,我便能在苗疆浴火重生。
火勢漸小,殘骨已盡數化為灰燼。
喬松月蹣跚著向火堆走去,滿身蕭瑟,眼底血紅一片。
他從靈魂深處擠出一絲暗啞嗓音,顫著聲不停地重復:「妙銀……妙銀」
不待人上前攙扶,他身體一軟直接跪坐在地上。
望著滿地的骨灰,悲痛難忍,聲嘶力竭地哀嚎起來。
哭聲響徹天地。
魂體漸漸透明,我深深看了一眼喬松月。
此生情斷,再不復相見。
再次醒來,我也已回到南疆,渾身上下纏滿白布裹得像個粽子。
南疆向來以巫蠱之術揚名,族長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原本,他見我天資聰穎,有意讓我繼承族長一職,誰料我竟為了一個男人出走南苗。
即便,這次我能借蠱重生,也要經受蠱蟲生骨之痛。
我扯了扯唇,澀然一笑。
用盡力氣,忍著鋪天蓋地的疼痛。
族長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冷嘲熱諷道:
「我南疆女子落的如此凄慘的,你還是當世第一人。拿個負心男當寶,自己卻扛了所有的苦。」
「該夸你情深義重,還是說你傻!」
我此時尚不能出聲,只能心虛地眨眨眼,用眼神懺悔認錯。
他神情凝重,徑直坐在我榻前,長嘆一聲,「真是孽緣……」
「火葬后,你與那喬世子本可再無牽連,但我聽說,他和那公主一道動身來了苗疆,還是這次的南苗大使。」
他頓了頓,接著開口:「怕是你避無可避,會被他認了出來。」
認出又何妨!
我對他,再不起絲毫波瀾。
轉眼間,我拆了白布活動如常,卻有苗民來報,近日總有人莫名在山澗失蹤,不知生死。
族長眉心微蹙,掃了我一眼,遲疑著問:
「與官衙的公主夫婦,是否有關?」
那人茫然搖頭。
我和族長對視一眼,決定用蠱蟲搜尋。
當夜,燭影搖曳間,那幾人身上的蠱蟲全無生息,全是死兆,但他們消失的方向,全都指明了公主所在的官衙。
9、
我以族長身份,帶著眼紗面見公主。
她頭帶面紗看不見真容,嗓音倒是一派雍容,問我為何事上門。
我開門見山道:「普通苗民解不了公主的蠱,只有我能,公主放他們歸家吧。」
公主身影一頓,嗓音帶著幾分迫切:「你真能?」
我淡然應允。
要說她之所以中毒,也和我有關。
我死后,素秋以為公主是逼死我的元兇,趁人不備,將我的血液混在公主日常的吃食中。
讓她間接中毒。
公主為了活命,只能帶著喬松月來到南苗抓捕苗民,尋求活路。
「我救你,你放了素秋姑娘,否則你只能死。」
「記住!這里是南苗,不是京城。」
我言下之意,警告她最好不要動歪心思。
她面色幽深,眼里閃過一絲厲芒,半晌,她似是想通了一般,悻悻然點頭。
待我,看到素秋,眼眶一熱險些掉下淚來。
她被嚴刑拷打,身上再無一處好皮肉,整個人麻木空洞,離死只差一步。
我將她渾身用了藥,妥善安置。
便著手醫治起公主來,可一旁喬松月犀利的目光讓我如芒在背。
他身形消瘦,渾身透著冷峻:「敢問姑娘芳名。」
我啞著嗓子譏諷道:
「駙馬請自重,我南疆女子向來爽利,卻也不愿有瓜田李下之嫌。」
說罷,再不管他,專心為公主煉藥。
索性公主中毒尚淺,又有珍惜靈藥吊著,用蠱王引毒幾次,余毒已清。
公主穿上衣衫,直直盯著我,笑得張揚:「你到底是誰!你若不說,今天你走不出這官衙。」
我心下一嘆,這又是何苦?
眼角掃了柔弱的素秋一眼,我認命取下眼紗,直面眾人。
眾人呆若木雞。
喬松月更是滿眼驚喜,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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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一旁的公主更是錯愕地望著我,半晌才問:「你竟……又活了?那你為何還救我!你不恨我嗎?」
我嗓音淡淡,波瀾不驚。
「世子夫人妙銀已死,可身為南苗族長的妙銀還活著。」
「世間薄幸男子的錯,為何全要女子來擔著?你我本毫無瓜葛,我又為何非要你死!」
公主聞言一頓,猛地哈哈笑了起來。
喬松月伸出的手生生僵在半空,苦澀一笑:「妙銀,你是不是恨毒了我?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重重揮開他的手,音色冰冷。
「駙馬請慎言,你于我不過陌生人。」
「現下,公主余毒已清,還請早些返程,苗疆瘴氣肆虐,只怕有傷貴體。」
公主抬起頭眼角帶著些濕潤,嗓音誘惑:
「你若回京城,我便休了喬松月,將他還給你,怎樣?」
我嗤笑一聲:
「公主請便!他于我已是陌路!我們苗疆兒女向來爽利,談情時不會三心二意。」
「不愛時,也能斷得干凈,從來不拖泥帶水。」
這話一出,旁邊的喬松月當即面色慘白。
我頓了頓,繼續開口:「再說!女子除了囤于情愛,也能做一番大事。」
話落,我拉著素秋的手,轉身便走,再不管身后急切的呼喚。
后來族長告訴我,公主一人回了京城,喬松月被孤零零地留在了南疆。
我眉心一緊,沒好氣道:「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族長閉口不語,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這日,我正在研習新的防護法陣,素秋急沖沖地跑進來,欲言又止。
我抬眸:「怎么了?這般慌張?」
她聲如蚊蠅,吶吶道:「世子在門口長跪不起,苗民們都指指點點……」
我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沉吟良久才道:「他愛跪,那就讓他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