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的第三年，我請奏回京。本來是為了母親穩固中宮之位答應的和親，
卻是給嫻妃做的嫁衣，母親也意外離世。嫻妃坐在我母親的位置上成了繼后，
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樣將后宮管理地烏煙瘴氣。母親同繼后有諸多沖突，
我不信母親離世沒有繼后的手筆。我誓要查出母親身亡的真相。1剛與父皇拜別，
我就在宮廊撞上了繼后?！富屎竽锬锝鸢病?，雖對繼后諸多不滿，宮中制度森嚴，
該行的禮卻不能少。「和敬公主離京多年，你父皇多有掛念，此番定要多留京幾日?！?/p>
繼后面上帶著笑，我卻覺得虛偽。「兒臣對父皇的掛念亦是。父皇不愿兒臣遠居，
已下旨修建京中公主府，兒臣可留居京中?！购陀H的公主卻能留京，
這是父皇對一個女兒的疼愛。父皇有那么多女兒，偏偏允我留京，既有我撫慰外部的功勞，
也是有母親的緣故。父皇對母親有愧有情，才會對我這個女兒多加偏愛。繼后聽到這個消息，
上揚的嘴角果然維持不住。繼后不喜歡我，我從小就知道。當年挑選撫蒙的和親公主，
人選有我和父皇的妹妹。繼后向太后投誠，提議將我送去和親。
母親既要扶持母家又要坐穩中宮，我實在不忍她如此兩難，答應和親，成為母親的助力。
我本愿成母親助力，卻成了嫻妃的嫁衣。少了太后的阻礙，嫻妃在宮中更是自在。
繼后緩過神來對我說：「和敬公主為先皇后獨女，真是獨一份的寵愛?！?/p>
繼后總是會說些明面好聽實則誅心的話，那我也來說一些繼后不愛聽的?！富屎竽锬镞^譽了，
不過是父皇思念母親罷了?！估^后總說著與父皇的「青梅竹馬」，
以彰顯自己與別的后妃的與眾不同。笑話，這后宮女人，但凡從潛邸出來的，
哪個與父皇沒有少時情誼。這繼后是真蠢還是裝傻。2母親落水的地方有純貴妃的珠釵。
純貴妃因父皇猜忌，寢食難安，不久就撒手人寰。母親和純貴妃相繼離世，后位懸空，
便宜了當時的嫻妃。我派人去調查純貴妃身前的心腹，
反而查到了以前和母親交好的嘉貴妃上。嘉貴妃是異族公主，絕無立后的可能，
所以母親對嘉貴妃并沒有多加防范。嘉貴妃當時還是嘉妃，與純妃并不親近。
她們都出現在母親落水的地方，還有玫嬪和愉妃。嘉貴妃總是以自己的出身為傲，
看不上那些門楣低的宮女太監。繡娘出身的愉妃，樂府的玫嬪，都是嘉貴妃看不上的。
愉妃還是繼后一派，嘉貴妃更是厭惡。那晚她們四人在涼亭相談甚歡。嘉貴妃，甚是可疑。
嘉貴妃的手下并不好接近，我派去的人剛說幾句，就引起了嘉貴妃手下的警覺。
愉妃那邊和嘉貴妃情況差不多，也不好打探消息。玫嬪早逝。
純貴妃和玫嬪生前伺候的人都散了，查起來還需要些時日。我雖為父皇女兒，
但已有自己的府邸，不似當年在母親膝下承歡，住在宮中。如今想要在宮中安插耳目，
須得萬般小心。我不敢再貿然試探。轉機出現在父皇又一次南巡。3南巡途中，
令嬪湖上作紅衣一舞，得父皇憐愛。父皇喚令嬪座下答話的時候，
繼后突然來了一句：「令嬪不會也喜歡梅花吧？」后宮都知道繼后喜歡梅花。
繼后總說喜歡梅花高潔，暗示自己也是個品行高潔之人。這繼后是真的好笑，
當嫻妃的時候喜歡穿著姚黃牡丹的衣服挑釁我母親。如今當了皇后，
旁人用隨處可見的梅花跳個舞她都不高興。繼后眉毛高挑，嘴唇發力地抿著，一臉的刻薄，
居高臨下審視跪著的令嬪。我起身，對尊位行禮之后，說道：「如今又見紅梅，
兒臣倒是想起了哲娘娘。哲娘娘院里就種著許多梅樹?！垢富事犖姨崞鹫軕懟寿F妃，
也露出追思之色：「是呀，你哲娘娘最愛紅梅，她做的梅花糕也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p>
仙去的哲憫皇貴妃，大皇子生母，溫柔賢淑，管家有方，真正的品行高潔之人。
母親當年剛生下我，太后和繼后的姑母在后宮勢同水火，還是皇子的父皇參與皇位之爭。
母親必須牢牢把持住王府，不讓有心之人滲入王府對父皇造成不利的局面。
哲娘娘幫著母親打理王府，也幫著母親教養我。母親有時過目府中各項財務就是許久。
我那時年幼，不懂得什么是大局，只會哭鬧著要母親。
哲娘娘就會帶著我一起做甜甜的梅花糕，陪著我打發時間。后來哲娘娘病逝，闔府悲慟。
我出聲將父皇從回憶中拉出：「令嬪娘娘這舞恰如當年兒臣在哲娘娘院里看見的雪中紅梅，
風吹寒惻，枝頭凌霄?！垢富剩骸噶顙逵行牧恕！怪罅顙遄兂闪肆铄?。
繼后原本高高在上的神態，變得無比難看。繼后總說和父皇的少年情深，在此刻就像個笑話。
4作為感謝，令妃給了我嘉貴妃宮里的消息。令妃：「嘉貴妃身邊有個貼身宮女叫麗心，
曾與純貴妃宮里的王勇有過密談?！埂钢蟛痪茫冑F妃就因憂思過度崩了。
王勇現在改了名兒，叫王常，在穎嬪宮里伺候?！埂阜f嬪是愉妃扶持起來的人。愉妃，
可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幫手啊?！沽铄吆?，
我對貼身的卓湖姑姑說了令妃帶來的消息和之后的打算。
卓湖姑姑：「公主想要調查皇后娘娘，奴婢也沒法阻攔。但令妃娘娘是否可靠，
望公主細細斟酌。」我知道卓湖姑姑擔心什么。母親在世時，繼后身穿姚黃牡丹挑釁，
當時恰好花房的一個宮女正抱著姚黃牡丹。母親懲罰了那個花房宮女，也就是現在的令妃。
我：「當日令妃上門尋求助力，我也問過她是否對當年姚黃牡丹之事有怨?！?/p>
卓湖姑姑：「那令妃娘娘她？」我：「冤有頭，債有主，母親是下旨責罰她的人，
繼后和嘉貴妃才真正害得她身陷囹圄。這是令妃的原話。」令妃的過往很好調查。
令妃原本是浣衣局的粗使婢女，后調去照顧大阿哥。之后又被純貴妃遣去花房，
姚黃牡丹事件之后被嘉貴妃要了去。
純貴妃當年曾對貼身宮女說：「照顧大阿哥那個宮女不老實，還好愉嬪提醒了我?！?/p>
純貴妃的貼身宮女將這話傳達給了花房的掌事姑姑。掌事姑姑得了暗示，
不曾給過令妃好日子。這些我都能輕易查到，想必令妃要查更是輕而易舉。
若不是愉妃給純貴妃說些齷齪的話，令妃也不會被突然遣去花房。關于姚黃牡丹事件，
令妃也告訴過我更多的細節。那日她當差，偶遇嫻妃。嫻妃專門叫上她去中宮送花。
那日嘉貴妃也在母后宮中。嘉貴妃說嫻妃身上的衣服紋樣像姚黃牡丹，
嫻妃趁此機會挑釁母后。母后發怒，責罰了令妃。嘉貴妃將令妃要去了。
令妃在嘉貴妃身邊受了五年折磨，對嘉貴妃的了解要比旁人多一些。
令妃是不是可靠的盟友我不知道，但眼下我也只能通過她去調查嘉貴妃。
5我即刻修書一封讓京里的人調查穎嬪宮里的王常。宮里的主子大多都隨父皇南巡，
現在就去調查比父皇回京要容易得多。南巡之路無驚無險，眾人于立秋之日回到京城。
我前腳回到公主府，舅舅后腳就造訪公主府。舅舅沒有客套，
開門見山地告訴了我這段時間他查到的關于王常的信息：「臣當日收到公主殿下的密信，
立刻與尚食局的姑姑聯合將王常下藥帶了出來?！刮覇柧司耍骸妇司?，
這尚食局的姑姑可信否？將內侍偷運出宮，可是大罪。憑空消失一人，又是如何瞞住宮里的？
」舅舅開口解惑：「尚食局的姑姑是我們本家的姑娘，也是你母親提拔的，
公主可對此人放心?！埂竿醭１揪驮谶吘壜毼?，不引人注目。
尚食局姑姑挑了王常給大總管述職的日子下藥，大總管覺得晦氣，就讓人草草處理了?！?/p>
「那日也是我值班，我安排了兩個人錯開巡查時間把王常接走了。日后查起來，
也不容易懷疑到我們。」舅舅是御前侍衛，與我母親是一母同胞。外祖又在京多年耕耘，
能調動的資源不可小覷。我迫不急得地問：「舅舅，王常是否與我母親身故有關？」
舅舅情緒也激動了起來：「不僅僅是先皇后，王常這惡人還謀害了端慧太子！」
我不由地驚呼出聲，然后立馬制止了舅舅，確定四下無人偷聽，才讓舅舅繼續說下去。
舅舅與我一直說到天將昏暗時才停止。我喚來下人備馬，舅舅走前叮囑我多加小心，
我也讓舅舅保重身體。待舅舅走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最后暈倒在卓湖姑姑懷里。6待我醒來，在卓湖姑姑的懷里哭得不能自已。
卓湖姑姑屏退了四下，拍著我的背，溫柔安慰，一如多年前年安慰我年幼的母親一般。
我再也忍不住大喊：「姑姑，姑姑！她害了我母親，還害了我弟弟！」
卓湖姑姑對先皇后的感情頗深，她看著先皇后一點點長大，嫁入皇家，
從天真少女變成賢淑妻子，最后消香玉殞。卓湖姑姑聽到后，將我抱得更緊，
也忍不住流出淚來，情緒激動地說：「她是誰，奴婢替公主殿下幫娘娘報仇！」
待我心緒平定，又將王常的供詞細細回想一番。王常當年在純貴妃宮里伺候，
始終不得主子青眼，得到的賞賜少得可憐。王常是個愛賭錢的，奉錢都拿去還債也還不清。
那些公公每天都折磨王常，王常受不了甚至想要投井時，嘉貴妃的貼身宮女麗心找上了王常。
麗心只讓王常做了兩件事。第一件，偷出一件能證明是純貴妃的飾品。第二件，
將一個虎頭娃娃放進純貴妃宮里。
王常費了些力氣偷到了純貴妃的珠花并放了個贗品放回原處。
麗心給了王常一大包金子讓他去還債。拿到金子的當晚，王常就被人打暈推進了湖里。
愉妃路過讓人救下王常，并改了身份安排去穎嬪宮里伺候。王常仔細觀察過那個虎頭娃娃，
上好的布料和精細的刺繡，掰開縫合處，里面卻填充著不值錢的蘆花。
我弟弟就是因為吸入蘆花引起哮癥過世的?？礃幼蛹钨F妃就是殺我母親和弟弟的兇手，
愉妃救下王勇估計是想留一個嘉貴妃的把柄。7嘉貴妃的報應來得快，她母族犯了大錯。
嘉貴妃母族的王爺直接被父皇削去了名字，再無襲爵的可能。
嘉貴妃跪在養心殿外給母族求情，愉妃進養心殿與父皇不知說了什么，父皇勃然大怒，
罰嘉貴妃禁足，并降為嘉嬪。我即刻進宮拜見父皇，企圖打探到一些消息，無疾而終。
準備回府之時，令妃叫住了我。我行禮：「令妃娘娘金安?！沽铄骸腹骺炜烀舛Y，
多日不見殿下。我宮里最近得了 一批北國王族上供的香料，公主可愿去我宮里鑒賞一番？」
我和令妃一路，去了令妃住的宮殿。一落座，令妃沒有拐彎抹角，
直接屏退宮人對我說：「公主殿下可知，嘉嬪母族這次犯了大錯。北國那位王爺逼死發妻，
犯了王法?！埂感卤蓖跞刖┦芊?，也把這位前北王押送京中受審。嘉嬪表現得過于著急了些，
愉妃就派人去調查了嘉嬪和前北王爺的過往。」「愉妃查到，嘉嬪并不是北國的公主，
是宗室女。原本是嘉嬪和前北王訂的親，后來不知怎么嘉嬪成了北國王室女被送入宮中。」
「皇上知道后發了好大的火，一是為北國欺瞞，二是疑心北國有不臣之心。」令妃說著，
停了下來，笑著問我：「公主殿下應當已經拿到王常的供詞了。殿下想不想再給嘉嬪加把火？
」我當然想，可是：「王常只有供詞，沒有證據。況且王常也過不了明面，
宮里都以為他死了，他的供詞如何作數?！沽铄嗣l髻，笑著說：「本宮自有法子，
只看公主愿不愿意了?！刮倚南旅髁耍骸改锬锵胍裁?？直說吧?！沽铄骸傅钕鹿凰?。
本宮想求一個助力。日后我若處境艱難，還請公主助我一臂之力脫離困境。」我答應了。
令妃：「那請公主靜候佳音?！共痪煤?，純貴妃以前的宮女緋秀在御花園攔下父皇。
緋秀說是替主申冤，并呈上了一只金釵和一封信。那只金釵是從嘉嬪宮里偷出來的，
那信是偽造的王常絕筆信。
信里王常自述了他受嘉嬪指使謀害端慧皇太子并嫁禍給純貴妃的始末，
那只金釵就是嘉嬪給的報酬。信的內容真假參半，父皇本就疑心重，下令徹查嘉嬪宮里的人。
當年的事被翻了出來，嘉嬪不僅僅戕害慧閔皇太子。
宮里早夭的孩子和未順利出生的孩子都有嘉嬪的手筆。嘉嬪直接被賜死，
父皇并派舅舅帶兵去北國巡查一番，以示威懾。8嘉嬪賜死的頭天，令妃邀我入宮賞花。
我在令妃宮里見到了嘉嬪的貼身女官麗心。令妃：「關于先皇后和端慧皇太子，
麗心好像知道得更多。公主殿下一起聽聽吧。」原來，
是嘉嬪和愉妃攛掇純貴妃合謀殺害了我那才五歲的弟弟。純貴妃聽信愉妃挑唆，
認為我母親會對她的孩子不利，挑起后宮暗斗。純貴妃聽了嘉嬪的建議，支開皇子所的看守，
默許愉妃將帶有蘆花的枕頭放進了弟弟的屋子，引得弟弟哮癥去世。弟弟過世后，
母親郁郁寡歡，身體一直不好，我又遠嫁和親，無法寬慰母親。母親的精神也愈發不好。
再之后，愉妃、嘉嬪和玫嬪湖邊高聲說是我母親急功近利害得弟弟去世，
又提前在湖岸潑了油，導致母親落水重傷，不久便去世了。她們又利用王常偷出來的珠釵，
嫁禍給純貴妃。純貴妃日日憂心，在看到塞著蘆葦的虎頭娃娃后，緊繃的神經終于撐不住，
撒手人寰了。麗心說完，懇求我：「愉妃用我家娘娘的兩個孩子為要挾，
不許我家娘娘供出愉妃做的這些事情。我家娘娘錯事不少，但她愉妃手里也不干凈，
公主若是想報仇，那也別放過愉妃?！果愋慕又鴮α铄f：「令妃娘娘，當年你被調去花房，
也是愉妃做的。愉妃一路鏟除了許多人，都是為了給現在的皇后鋪路。你的許多困境，
都是愉妃和現皇后做的?！果愋膶⑦@些年所知之事寫成一封信，交給我，之后就服毒了。
等麗心被處理好，我緩過心神，問令妃：「令妃娘娘，想不想為你肚子里的孩子，
謀一個更好的前程？」9令妃摸了摸肚子，對我說：「說出來公主殿下也許不信。
最初我只想謀個差事，多攢些銀子，放出宮后嫁人好好過日子?！埂赣溴f我心術不正，
嘉嬪在看不見的地方折磨我。我被折磨得快活不下去了，我去求現在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說讓我忍忍，過段日子就救我?！埂肝胰塘宋迥辏攘宋迥?，我快活不下去了。
我得給自己求條生路啊！」「我做了嬪妃才發現，原來要救一個宮女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剛封答應，就可以將我的好姐妹調來身邊做體面的大丫鬟?！埂肝夷菚r只是想活著，
后來我想活得更好。我曾向皇后一黨示好，她們都看不起我，說我卑賤。
但我偏偏要活得好好的?！沽铄f此處，流下淚來。令妃拂去淚水，
接著說：「我一直想要自己的孩子，可一碗碗的坐胎藥下去，沒有半點動靜。
我就去偷偷地查，原來我的坐胎藥有問題。」「不止是我，逝去的舒妃，
她的坐胎藥也是假的。舒妃也一直想要孩子，我把這個事情告訴舒妃。」「舒妃喝得久，
早已無法生育了。舒妃接受不了打擊，郁郁而終。可笑的是，
皇后她居然認為是我導致了舒妃的身故?！埂富屎笠婚_始就知道我們的坐胎藥有問題，
她卻什么也不肯說。」「本宮微末之時，婉嬪出言相助。婉嬪多年無寵，
本宮便安排她在皇上面前露臉?！埂富屎笾乐螅瘸庳煴緦m不安分，
又呵責婉嬪心術不正?！埂赶氡毓饕部吹搅?，皇后毫無管家之能，如今這后宮烏煙瘴氣，
百般疏漏?！沽铄匕杨^轉向我，說道：「皇后無法庇護妃嬪，那本宮就只能自己去掙。
我走得越高，越能護住身邊的人?！刮也幌矚g有人惦記皇后之位，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