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沈府來提親那日，竹馬來搶親，帶著一群紈绔子弟砸爛了所有聘禮。他要我逃婚，
說明日就娶我。可剛出正堂大門，他便當眾甩開了我的手，滿眼得意。“小爺又賭贏了！
兄弟們，愿賭服輸，今日輸錢的酒樓做東！”他回頭看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可不能當真！
”所有人都笑我這些年為了嫁給顧西洲，對他無有不從。可他們都不知道，這一次，
我是真的要嫁給別人了。……我沉默的站在府門口，看著他們笑的前仰后合。
顧西洲滿臉戲謔。“我可沒想娶你啊，你知道我喜歡的是慕瀾！”話音一落，
周圍熟悉的嗤笑聲更是肆無忌憚。“姜清真是不知羞恥，竟然妄想嫁給少爺！”“一個丫鬟，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閉了閉眼，用力掐住掌心。又是這樣。
顧西洲向來愛拿我對他的喜歡給我難堪。一句接一句的嘲笑聲聲刺耳。若是以往，
我只會窘迫的無地自容，然后強顏歡笑問顧西洲那我若是當真了他要如何。但今天不一樣。
可我剛要走，就被柳慕瀾擋了去路。她輕拽住我袖口，細聲道：“清兒，
顧公子只是見我今日心中不快。所以才和朋友們一起開了個玩笑逗趣，你不要生氣。
”顧西洲無所謂的向我抬了抬下巴。“能哄阿瀾開心是你的福氣，今日你便陪著阿瀾吧。
”我徑直略過他，往屋里走去。顧西洲一把拽住我，語氣不善。“沒聽見我說話？
你干什么去？”“回去和沈家議親。”他怔了一下，眼中滿是不屑。“姜清，你臉皮是真厚。
”是啊，臉皮若不厚一點，這些年我怎么熬過來呢。第二章兩年前我過生辰，
顧西洲差人將我叫到湖邊，說有驚喜。漫天煙花下，少年滿目情意。
他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問我可愿伴他一生。我含淚應了。下一刻，
一群紈绔子弟從顧西洲身后涌出。他們嬉笑地嘲弄我自不量力，
竟真的如他所說妄想成為候府少夫人。尖銳的調侃聲中，
顧西洲就在不遠處神色散漫地看著我。柳慕瀾嬌斥著他們過分，眼中卻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他的好友們像是得了某種許可，紛紛拿出銀子丟向我，笑罵顧西洲處處留情，
竟引得府上的丫鬟這樣癡心妄想。原是顧西洲為了哄柳慕瀾開心，便和朋友們打賭。
若是他表白，我必會含淚答應。果然。我確是流著淚應了。柳慕瀾也確是笑的開心。
那些扔給我的碎銀銅板，便是他們輸給顧西洲的賭注。一夜間，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眾人都傳我喜歡顧西洲，想當少夫人。可他們都不知道，情之所起并非我的緣故。八年前，
我爹遭人誣陷，一夜間從人人尊崇的姜太傅變成流放嶺南的階下囚。
我也從高門貴女淪為在府中任人欺辱的粗使丫鬟。顧侯爺念在和我爹的舊交，
看我可憐將我要到了侯府。那時我與顧西洲早已定了娃娃親。我自知抄家之后，
身份與往日已是云泥之別，便徹底收起了對顧西洲朦朧的情意。可少時的顧西洲不愿，
央著夫人將我安排給他做陪讀。縱使少年每日目光灼灼，我始終恪守主仆之間的本分，
不敢多肖想一分。直到我奉命陪他出門踏春遇上馬匪。他拼死將我護在懷里，
射向我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身體。鮮血淌了我滿臉。他身負重傷，
卻喃喃問我此次也算生死之交，他若康復，可否向他托付一次真心？我終于動搖了。
他歡喜極了，對我越發的好。顧夫人看在眼里，甚至偶爾玩笑問他打算何時娶我。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在宴會上，遇上了柳慕瀾。
她的痕跡開始出現在我們相處的每一處角落。顧西洲珍藏她的字跡，
不錯過有她的每一次宴會。甚至在我繡好一對與他的鴛鴦荷包后，為了討她歡心，
轉手將我的那只送給了柳慕瀾。如今我已然打算放棄，卻不知他為何又不打算放過我。
“姜清，我若是沈府的人，見你逃了婚又跑回去，
這會....”顧西洲拽著我罵的咬牙切齒，聲音卻突然停住了。我抬頭一看，
沈家公子正站在顧府門口，安靜地望著我。第三章正堂內，
沈家送來的聘禮單子整齊的擺在堂桌上。顧侯爺和夫人正忙不迭地跟沈府的人道歉，
生怕誤了我的婚事。沈淮已經先我一步入了正堂。對于剛才那場鬧劇，
他笑稱顧西洲愛開玩笑早有耳聞。轉而望向我，溫柔道：“若清兒有意，
聘禮明日便會再送一份過來。”見沈家如此誠意，顧西洲一時愣住了。他身邊小廝低聲問。
“公子，姜小姐不會真是要嫁到沈家去吧？
”另一小廝嗤笑：“京城誰不知姜小姐對公子的心意？定是吃了柳家小姐的醋，
想在公子跟前露臉才搞得鬼把戲！”顧西洲遠遠瞥了一眼桌上的婚書，嘲弄地抬眼瞥我。
“姜清，你能不能教教我，是怎么勸服我爹娘和沈家陪你做這場戲的？”我懶得理他，
緩步走入正堂。顧侯爺和夫人正一臉征詢的望著我。在知道我已無意于顧西洲后，
他們便說過，我爹娘已逝，族中也無宗老，婚事只替我掌眼，不替我做主。
沈淮便是顧夫人她最中意的人選。醫藥奇才，溫潤如玉。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
但好在他為人品性正直，心腸慈軟，未來也不會因為我的家世身份慢待于我。
在顧夫人的牽線下，我和沈淮見了幾面。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溫和。我走向堂桌。
婚書上已經簽好了沈淮和他家中族老的姓名。我提筆落墨，姜清與沈淮并成一行。如此這番，
這親便是訂成了。轉過身，顧西洲怔愣的站在堂屋門口，眼中滿是震驚。第四章事已辦完，
我送沈淮出府。顧西洲滿臉怒氣地追上來想攔住我，卻硬生生被顧夫人喊了回去。
“我以為你不會輕易放棄顧西洲，選擇和我在一起。”沈淮回頭瞥了一眼，突然開口。
我沉吟片刻，緩緩搖了搖頭。徹底放棄顧西洲，是因為三個月前的一個雨夜。他赴宴酒醉，
傳話說要我去接。雅間門口，顧西洲和好友的聲音分外清晰。“西洲，
你打算什么時候娶姜清？”另一人語帶醉意，大著舌頭說姜清不就是個丫鬟，
西洲怎么可能娶個丫鬟呢。酒杯碎裂的聲音乍然響起。屋內瞬間安靜下來。那人似是酒醒，
訕訕道："西洲，我酒后失言...."在我一度以為是顧西洲發怒了的時候，
突然聽到顧西洲的一聲輕笑。“你沒說錯。”“玩物而已，哪有什么娶不娶的。
”一陣大風吹開了屋門，我僵立在門口。眾人的眼神意味深長，如芒在刺。
我麻木地看向顧西洲。以為他會像往日那樣嬉笑著跑來說自己是酒后失言，求我原諒他。
可顧西洲抬眼瞥見我，只是倦怠地擺了擺手。喊我扶他回去，一句都未解釋。初春寒風料峭，
足夠吹醒我。對于少時的顧西洲，我或許的確曾是他以命相護的戀人。而對于現在的顧西洲，
他似乎只是需要一個日日圍著他轉，任由他打趣又不會離開的跟班罷了。
是我執著于他少時的情意與承諾不放，才被牢牢困住了很多年。求又求不得。放也放不下。
如今就該早早結束才是。第五章翌日，沈家又派人送來聘禮，夫人喚我過去。一出門，
正撞見顧西洲親昵地替柳慕瀾拈下發梢的落花。他們相視而笑，眼眸流轉間滿是情愫。
我恍了恍神，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時顧西洲高中三甲，闔家上下都是一片歡聲笑語。
晚間，為他慶賀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喧鬧聲中，他避開人群，偷跑到我身邊，
將一對鴛鴦玉佩中的一個送給了我。少年目光灼灼。他說以此玉佩為誓，今生與我廝守，
絕不辜負。幾年過去，那玉佩尚在。可那個滿眼皆是我的少年早不見了蹤跡。
柳慕瀾眼眸微潤，羞澀的掏出一個精巧的香囊遞給顧西洲。小桃小聲嘀咕，“這是貼身之物，
意同定情啊”。顧西洲抬頭，我們視線交錯。他挑了挑眉，
胡亂幾下便將腰間的香囊摘下來扔到湖里，系上了新收的香囊。
被扔掉的香囊在湖水中飄了片刻，終于沒了下去。那是顧西洲十八歲生辰他求我繡給他的。
我白日要陪顧西洲讀書，為了繡那香囊，我足足熬了半月的夜才完成。
但當時的他拿到后滿府炫耀，像是打了勝仗的小將軍。顧西洲身旁的小廝看我望向他們，
七手八腳的想把湖里的香囊撈出來。“不用撿了。”他的聲音慢悠悠的飄過來，語中帶刺。
“跟阿瀾相比，那也未免太上不得臺面，不要也罷。”顧西洲嘴角噙笑，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他總愛做這些事。故意做些事激怒我，看我為了他的不在意或是與旁人的親昵吃醋傷心，
等真的心灰意冷時再哄哄我。然后看我反反復復猜他的心意，被他的一舉一動牽扯情緒。
既然已決定放手，再看到這番場景，我心中早已毫無波瀾。我淡淡地掃了一眼沉沒的香囊。
“隨意吧。”第六章前面不遠處，沈家公子正滿臉笑意的等著我。我幾步過去，
隨著沈淮往正堂走。“沈公子好興致，最近醫館不忙？陪我府上的丫鬟做戲都要做全套。
”顧西洲追上來，聲音里帶著幾分挑釁。沈淮眉間滿是不解。“清兒溫婉良善，
與我極為投緣。”“何況名利乃身外之物，與能與清兒共度余生相比，身份爾爾不足掛齒。
”顧西洲臉上閃過一絲訝然，又很快被無所謂的表情掩蓋。正巧顧夫人出現，
招呼我們一同到正堂商議要事。剛一落座，沈淮便示意沈家小廝端上幾碗酸酪，
說是給大家解暑。沈淮起身，將其中一碗端到我面前。“清兒，這碗加了你喜歡的碎冰。
”顧西洲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緩聲道。“看來沈兄也沒有多了解姜清。
”“三年前她舍命救我傷了肺腑，一吃涼食便會咳疾復發，碎冰她吃不得。
”顧夫人頓時笑了出來。“說到這個，還要謝謝沈公子這三個月來的草藥，
根治了小清的咳疾。”沈淮微笑頷首，只道了聲應該的。顧西洲臉上露出一絲迷茫，
脫口問我：“三個月是什么意思？”我垂眸不再理他，一心一意的吃著那碗冰酪。之后，
顧夫人和沈淮細細商量著成婚的流程和細節。顧西洲百無聊賴地撥著手中的蜜橘，
時不時還插上只言片語，始終像看戲般的聽著。直到顧夫人含笑望向顧西洲，
溫聲問道：“西洲，成親那日需你以兄長的身份，將清兒送到婚轎上。”“你可愿意？
”第七章顧西洲聞言一愣。他視線挨個掃過顧夫人、沈淮和我，
才發現所有人都認真的等著他回答。片刻后，顧西洲似是意識到什么，眉眼慢慢冷了下來。
一旁的柳慕瀾掩面輕咳，像是提醒。他猛地站起來，不顧一旁驚愕的柳慕瀾，
徑直走到了我面前。許是顧及顧夫人和沈淮在場。顧西洲蹙眉望著我，
不耐的彎起食指在我桌上輕扣了兩下。我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往日這般，便是他有話要說，
讓我尋個機會速去找他。可如今，我早沒了這耐心，任由他獨自走了。散場后，
沈淮將我送回到房門口。他剛要說話，卻突然沉默了。一抬眼，顧西洲擋在我們面前，
眉目間盡是寒色。他視線在我和沈淮之間掃來掃去，像是極力在隱忍什么。“姜清，你過來。
”我不禁蹙眉，沈淮見狀側了側身，將我擋在了他身后。顧西洲似是故意刺激他，冷笑道。
“沈淮，京城中誰人不知，姜清自幼便跟我訂親，與我朝夕相伴了八年！”他望向沈淮，
每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你當真要娶她？”我下意識望向沈淮。
在同樣的問題上，過去這些年我被背棄和嘲諷了太多次。以至于我幾度認為，
我并不配得尋一知心人共度余生。沈淮沒有看我。熟悉的不安感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