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作一天的村民紛紛回了家,享受著一天當(dāng)中難得的輕松愜意。
處在村子中心的沈家院落,寂靜的突兀。
“沈家二郎。”里正在門口喊道。
沈青河開了門,“里正伯父。”
里正為難的說道:“你家的位置是不錯,只是不知道誰說的你家風(fēng)水不好。”
“唉,父母離世,又賣房賣地,家境一落千丈。我怎么說,也改變不了這些。”
雖然沈青河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沒想到又扯出了風(fēng)水。
“沒人愿意出價嗎?”
里正看著年幼的孩子這么為難,也只能心中嘆息。猶豫著開口,“有,不過價錢很低。我不建議你賣。”
“多少?”
“三兩,這是最高的了。”,里正頓了一下,又說道:“是你大伯。”
少年心中最后的希望和堪堪剩余的自尊與倔強也消失殆盡。本來他家是過的最好的,現(xiàn)在房產(chǎn)田地都要歸了大伯。
他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大禮,里正趕緊扶起,“這孩子,這是作甚?”
“勞煩里正伯父費心了。”
“還是要賣?”
少年緊緊抿著唇,“嗯。”
這點錢應(yīng)該夠給娘親打口薄棺簡單下葬了。娘親最疼他,沒想到最后他只能為她做到這些。還是賣了爹娘的院落換來的。
沈母下葬后,沈青河簡單收拾了衣物,拿著爹留下來的弓箭,短刀離開了生活十多年的宅院,進(jìn)了山林,開始了以打獵為生的日子。
最初的日子甚是艱辛,有時狩獵幾天都沒什么收獲,只能吃些野果、野菜充饑。
還要嘗試自己鞣制皮革,之前都是爹和大哥做,他還沒有認(rèn)真學(xué)習(xí)過。經(jīng)歷了多次失敗,浪費了一些好不容易得來的皮毛,總算成功了。
孤身一人蟄居山洞中,相較于寒冷與饑餓的侵襲,漫漫長夜才是最為煎熬的時光。
萬籟俱寂之際,黑暗中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未知的恐懼,每一絲細(xì)微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寒冷與孤寂如影隨形,不斷啃噬著他內(nèi)心的防線,讓他深陷無盡的惶恐與不安之中。
野獸的嘶吼聲仿佛就在耳邊徘徊,他害怕極了,他嘗試著用樹枝和藤蔓在洞口做了簡易的防護(hù)欄,可這在那些兇猛的野獸面前似乎不堪一擊。
有一晚,嘶吼聲中還夾雜著野獸互相爭斗的廝打聲,聽著那駭人的動靜,沈青河蜷縮在山洞角落里,雙手抱膝,默默祈禱著黎明趕快到來。
長期離群索居,且被恐懼的陰霾籠罩,他的性格逐漸變得敏感而孤僻。
只在換取必要的食物、衣物,抑或用獵物抵償債務(wù)時,他才會下山。他也不會多說一句,一旦交換完畢,即刻轉(zhuǎn)身離去,重新遁入那孤寂清冷的世界。
十四歲那年,他的兄長沈青山終于回來了,只是瘸了一條腿。還帶回來一個女子,沈青山告訴他,“這是嫂子。”
少年頭都不抬,也不出一聲。沈青山只當(dāng)他是不熟悉。
沈青山身材高大,又從小打獵,膽識過人。在軍營刻苦訓(xùn)練,練就了一身的好本領(lǐng)。在戰(zhàn)場上勇猛直前,屢立戰(zhàn)功。
第四年成了最年輕的先鋒營副統(tǒng)領(lǐng)。
后在一次戰(zhàn)役中重傷,陳秀花救下了他。雖保住了性命, 不過瘸了一條腿。只好告別軍營,帶著陳秀花和白銀百兩回到了山坳村。
闊別五年,物非人更非。父母雙亡,曾經(jīng)的房屋住著大伯一家,爹掙下的田地也歸了大伯。
之前調(diào)皮搗蛋的幼弟,現(xiàn)在卻短言少語,甚至有點木訥。
他心疼不已。
最困難的時候,他這個兄長卻不在家。讓一個幼弟獨自面對刁難,獨自為二老送終。
他跪在爹娘墳前,久久不起。
當(dāng)晚,他帶著陳秀花擠在沈青河平常存放獵物的山洞。
從未落淚的他,一天當(dāng)中再次忍不住濕了眼眶。他的弟弟,從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弟弟,這三年來就一直住在山洞里。
陳秀花緊緊握著他的手,“沒事,最困難的時候都過去了。你回來了,以后日子會好起來。我也會好好照顧二郎。”
沈青山重新置辦了宅地,買了田地,起了新屋。新打了家具,做了衣衫,被褥。買了農(nóng)具,種子。
又辦了個婚禮。
借著機會讓大家知道沈家大郎回來了。他們?nèi)恳院蟛皇悄敲春闷圬?fù)的。
除去給二郎成親準(zhǔn)備的聘禮二十兩,他帶回來的銀子所剩無幾。這二十兩,是什么時候都不能動的。
等以后賺了錢,他再給弟弟攢成親的錢。
沈青河由山上搬進(jìn)了東廂房。兄長回來了,依然很疼愛他。可是卻也不再只是他的兄長,他是別人的相公,以后還會是別人的爹。
而他,似乎還是孤身一人。
哥嫂對他照顧有加。只是他的心思讓人捉摸不透。
別說是陳秀花,就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兄長,也不能適應(yīng)他的沉默少言和面無表情。
他們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他不高興。可是他們也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陳秀花覺著,這個小叔子應(yīng)該不喜歡她。每次都躲她遠(yuǎn)遠(yuǎn)的,更沒有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都沒看過她一眼。
沈青山安慰道:“別多想。我們是他的親人,他怎么會討厭你。他對我也是話少。前兩年的變故,讓他性情大變。我離家之前,他不是這樣的。”
陳秀花默默點了頭。想想也是,如果是她在那樣的年歲面對著如此巨大的變故,她可能堅持不住。
親人的離世和背刺,肯定讓少年稚嫩的心靈備受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