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回來,未婚妻聯(lián)手我的親妹妹,將我與一死囚犯換了臉。
死囚犯原是沈家公子,沈府因貪污被抄家時(shí),我拒絕向皇上求情。
她們二人因此恨透了我。
換臉后,沈公子頂替我將軍身份,領(lǐng)我軍功,加官進(jìn)爵。
而我則被拔掉舌頭,割去雙耳,五馬分尸而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沈府被抄家那天。
沈公子跪在我腳下,雙目微紅:
“都怪我,那年將軍喝醉后,對我拳打腳踢,我不爭氣,落下了病根。”
“家父是為了給我治病,才舍命貪污的。”
未婚妻向來清冷的臉上滿是心疼,親妹妹看向我的目光全是憎恨。
我笑了。
“看你不順眼,打你怎么了。”
“你向我求情,總是瞟我妹妹干什么,不如我將她許給你,她雖滿臉胎記,與你正好相配。”
沈公子和未婚妻的臉色,同時(shí)陰沉下去。
……
1
身體被撕裂的痛苦清晰刻骨,因?yàn)樯囝^被拔去,我連慘叫也發(fā)不出。
我在滿心恨意中失去意識。
再睜開眼時(shí),我回到了半年前。
沈家因?yàn)樨澪凼苜V、殘害百姓,被抄家的那一天。
在沈府搜出的贓款,可抵朝廷十年收入。
皇上震怒,命我來督察此次抄家。
沈澤卿被士兵捆壓著,被迫跪在我腳下。
他咳嗽連連,雙目微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都怪我,那年將軍喝醉后,對我拳打腳踢,我不爭氣,被傷了身子。”
“家父是為了給我治病,才舍命貪污的。”
只有我能看到,他眼底的得意與挑釁。
像他幾年前,他自己撞向墻壁,然后咬定是我傷他的那般。
因?yàn)樗麜b可憐,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他。
府外聚集著一些看熱鬧的百姓。
他們不明真相,見沈澤卿生的俊秀,又一臉病容,聞言紛紛為他說話:
“難怪沈公子一直身體不好,原來是被這人傷的,仗著點(diǎn)軍功就恃強(qiáng)凌弱,也不怕遭報(bào)應(yīng)。”
“我最恨喝酒后打人出氣的,孬種,簡直丟男人的臉,以后不會還打老婆吧。”
前世,我根本懶得同他們解釋,反倒讓百姓覺得我殘暴不仁,到皇上那里給我告了許多黑狀。
我冷冷開口:“兩個(gè)月前,有乞丐不小心弄臟了你的衣服,第二天,他的尸體就被人丟棄在亂葬崗中。”
“一個(gè)月前,沈公子看見一男妓和你穿了樣式相似的衣服,心中不悅,當(dāng)晚,你隨從便命人將那男子扒光,扔在街頭活活凍死。”
“沈公子不會要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轉(zhuǎn)向看熱鬧的人高聲道:“沈澤卿一套衣服,價(jià)值便可抵這城中百姓一年口糧,這些可都是你們的錢啊。”
一聽到貪污的是他們的錢,眾人紛紛變了臉色:“呸,拿我們的錢過好日子,真不要臉。”
沈澤卿沒想到我會說出這些,臉色難看了一瞬。
隨機(jī)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我本來就不知道,分明是你胡亂攀咬,誰知道這些是不是你自己干的,嫁禍給我?”
我心中冷笑,前世換臉后,他可是靠著這些罪行,讓我在死之前受盡了酷刑。
想起前世種種,我沒了耐心。
“沈公子抗旨不遵,不用審問了,直接賜死吧。”
沈澤卿猛的抬頭,死死瞪著我:“你說什么。”
我淡淡重復(fù):“賜死,圣旨已下,你卻在這里喊冤,不就是準(zhǔn)備抗旨嗎。”
他拼命掙扎起來,看向我的眼神堪稱怨毒:
“謝韞!你算什么東西,仗著自己打了幾場勝仗,就敢定我的生死。”
這時(shí),一道清冷的女聲從我身后響起:“阿韞,別胡鬧了。”
素白衣裙的女子從人群中走出,桃花玉面。
正是我的準(zhǔn)未婚妻,葉清歡。
2
沈澤卿看見來人,突然吐了一口鮮血:
“謝將軍,我錯(cuò)了,我不該讓你幫忙求情,求你讓他們別再羞辱我了。”
“我給你磕頭認(rèn)錯(cuò),都是我的錯(cuò),我不應(yīng)該提以前的事情。”
“你殺了我吧。”
葉清歡似乎是匆匆趕來,看到沈澤卿被繩子勒出的青紫傷痕,臉色冷了下去。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沈公子,以前欺他那么慘,不替他求情也就罷了,又何必再次傷他。”
“就因?yàn)樗瞄L你不會的詩詞,你便嫉賢妒能,就這么容不下他嗎?”
她聲音中含著怒氣。
前世我慌忙同她解釋,我從未傷過他,也從未嫉妒過他的才能。
與詩詞相比,保家衛(wèi)國,讓我所愛之人平安,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但我此刻只是冷淡地看她一眼:“你這么喜歡他,不如就陪他一起。”
葉清歡似乎沒想到我會這般態(tài)度,臉色微變,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你在胡說什么?”
我沒躲,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眼底再沒有往日的情愫。
曾經(jīng),全城人都知道,我對她比對自己的命更珍重。
她想吃青州的糕點(diǎn),我奔波一天一夜去買下。
她乘坐的馬車失控,我拖著骨折的腿爬上馬車,將她護(hù)在懷里。
我以為她一直是這般清冷的性子,但前世,她卻為沈澤卿哭紅了眼睛。
我笑了下:“怎么,我說錯(cuò)了嗎?”
“哥!沈公子身體不好,你怎么能逼他下跪!”
跟在她身后匆匆跑來的,是我的親妹妹謝薇。
看到沈澤卿被綁著跪在我腳下,眼圈瞬間紅了,看向我的目光里全身憎恨:
“你不是有軍功嗎,拿軍功去向皇上求情,讓他放了沈公子。”
謝薇激動時(shí),臉上那一大塊胎記便格外明顯,很是猙獰。
小時(shí)候,為了教訓(xùn)嘲笑她的人,我跟無數(shù)人打過架。
牙齒碎了,腿斷了,我從來不說,只記得每次回家給她帶包糖果。
不知什么時(shí)候起,她的目光再也不會崇拜地望向我。
而是轉(zhuǎn)向了沈澤卿。
我突然嗤笑道: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容不下他怎么了,我殺他,比殺一只狗都簡單。”
“沈澤卿,你跪在我腳下,總是瞟我身后干什么,你喜歡謝薇?不如我將她許給你可好。”
我話音落下,謝薇怔愣抬頭。
而沈澤卿和葉清歡,卻同時(shí)陰沉了臉色。
還未等謝薇說話,沈澤卿卻立刻開了口:“不行,我怎么能娶她。”
那張臉上猙獰的胎記,讓他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他知道謝薇喜歡自己,但有需要時(shí)哄一哄就算了。
若是成親,她萬萬比不上容貌姣好,家世清白的葉清歡。
謝薇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那么干脆,臉色有些發(fā)白。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看到這里,突然又議論起來:
“這沈公子也太不識好歹了,他娶了這謝家小姐,說不定這謝將軍就替他求情了,不比他去蹲大牢好的多。”
“沈家都被抄家了,他不會還指望娶個(gè)貌若天仙的世家小姐吧,真是笑死人了。”
謝薇不舍得心上人被人這樣議論,不耐煩地道:
“哥,我沒有那個(gè)意思,你不要再難為沈公子了。”
她語氣中含著一絲惱火,是在埋怨我給沈澤卿難堪。
我看著她,似笑非笑:“從小到大,我為你斷過胳膊斷過腿,為讓你不再受欺負(fù)上了戰(zhàn)場,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還是這么上不得臺面。”
我從未對她說過這樣的重話,謝薇臉色變得難看,卻說不出話來。
我沒再理她,看著還擋在沈澤卿身前的葉清歡。
她察覺到我今日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微微咬唇,卻不肯挪開半步:
“謝韞,我和沈公子之間清清白白,你少惡意誹謗,我也絕不會容忍你對無辜之人濫用私刑。”
我心中冷笑,揮手示意士兵:
“沈澤卿既然不愿意現(xiàn)在就死,那就先關(guān)到牢里去,‘好好’地招待他錄口供。”
我怎么能讓沈澤卿死得太過容易呢。
葉清歡見我妥協(xié),松了一口氣,看向我的眼神也緩和了一些:
“阿韞,我也是不想你做錯(cuò)事。”
她等著我像往常那樣送她回府,我卻轉(zhuǎn)身離開,一個(gè)眼神都未曾給她。
“謝韞,站住。”
將軍府門口,葉清歡面帶怒氣攔住我。
3
我轉(zhuǎn)身,居高臨下看著她。
前世這個(gè)時(shí)候,她正為沈澤卿多方奔走。
借著我未婚妻的這個(gè)身份的勢,去打點(diǎn)獄中看守,絕不讓沈澤卿受半點(diǎn)罪。
葉清歡皺眉,面帶不悅地去拉我的袖子:
“你是什么意思,因?yàn)槲規(guī)土松驖汕洌趯ξ页源姿F鈫幔俊?/p>
我閃身躲開,她腳下不穩(wěn),重重從臺階上跌了下去。
“謝韞。”
她坐在地上,捂住扭傷的腳腕,臉色雪白。
聲音里既有不可置信,又有仿佛是我錯(cuò)覺的哽咽:
“你不要我了嗎?”
往日我肯定心疼得要死。
可現(xiàn)在,我看著她微微濕潤的雙眸,心中只剩悲涼。
……
前世我直到死才知道,葉清歡心中一直深藏著沈澤卿。
葉清歡在葉家是不受待見的庶女,常常挨打罰跪。
大雪紛飛的冬天,她坐在街邊凍得發(fā)抖。
沈澤卿偶然遇見,給了她一件御寒的披風(fēng),她便默默在心中記了他很多年。
哪怕后來我救她性命,找?guī)煾笧樗跁_蒙,允許她借我的勢力,成為葉家最尊貴的小姐。
千般呵護(hù),萬般心疼,也不及沈澤卿在她心中萬分之一。
再后來,她耳尖微紅,說愿意嫁給我。
我信了,以一半家產(chǎn)做聘禮,滿心歡喜去葉家求親。
卻沒想到,大婚之夜,她與我的親妹妹聯(lián)手,尋到一江湖術(shù)士,將我和沈澤卿換了臉。
沈澤卿頂替我的身份,入住將軍府,領(lǐng)我軍功,享受加官進(jìn)爵。
葉清歡如愿所償成為他的將軍夫人,謝薇能日日見到心愛之人。
只有我,在沈澤卿的有意為之下,在牢中受盡酷刑。
為了防止我說出真相,他割去我的耳朵,拔掉我的舌頭。
背負(fù)累累罪行,不得好死。
我還記得前世葉清歡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你給我的,是對你無關(guān)緊要的,隨手施舍給我的東西而已,而澤卿給我的,是他唯一一件披風(fēng),為此他受凍發(fā)燒,昏迷了整整三日,險(xiǎn)些沒了性命。”
“我不能不管他。”
回過神,看著跌坐在地的葉清歡,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已麻木。
我冷冷扯了下唇角,用我從未對她用過的輕蔑語氣道:
“對,我不要了,你看沈澤卿的眼神我很不喜歡,這么多年他都不娶你,我謝韞看不上別人不要的東西。”
葉清歡緊咬雙唇,往日嬌嫩的唇上被咬出血痕。
她白著臉道:“你在說什么,我跟他,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誰管你們,今日之后,我會取消我們的婚約。”
葉清歡身體晃了晃,臉上失去所有血色。
見我要走,她居然不管不顧,伸手攥住我的衣擺:“就因?yàn)槲医裉鞄土怂俊?/p>
我撥開她的手指,笑不達(dá)眼底道:
“對,就因?yàn)檫@個(gè),你今天看沈澤卿的眼神,讓我突然覺得你也就那么回事,挺廉價(jià)的,根本不配做本將軍的未婚妻。”
“滾吧。”
……
我同樣沒打算放過沈澤卿。
第二日,我一身常服來到牢房中。
叫來守衛(wèi),我懶洋洋問道:“為何別人都在受刑問供,卻不見沈家沈澤卿?”
守衛(wèi)支支吾吾:“沈澤卿身體不適……”
我笑道:“你以為陛下將他關(guān)到大牢是為了什么,難道是為了來這里養(yǎng)病嗎,給我把人帶出來,我要親自審。”
守衛(wèi)臉色為難,目光下意識看向其中一個(gè)牢房。
我勾勾唇角,悠悠然踱步過去。
兩個(gè)熟悉的聲音隔著一扇門隱約傳來。
4
沈澤卿聲音放的很輕很溫柔:“薇薇,不是我不愿意娶你,我哪里有什么選擇的余地,你哥擺明了是要我死。”
“他一直都不喜歡我,我這些年小心翼翼,從來都不敢得罪他,若是娶了你,日日在他跟前,我早晚會被他折磨慘死。”
謝薇心疼地抱住他:“你放心,我哪怕死,也絕不會讓他傷害到你的。”
看守在一旁滿頭大汗:“將軍,是您妹妹她拿了令牌,說是您讓她來的,我不敢攔她……”
我被惡心到了,上前一腳踹開獄門:
“好一對野鴛鴦,謝薇,你從小被我處處照顧,離開我,你的命有半分價(jià)值嗎,又怎么為他去死?”
沈澤卿怨毒地看我一眼,卻不動聲色松開緊握謝薇的手。
近距離看那張臉上胎記,他已經(jīng)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抱著手臂,突然露出一個(gè)有些殘忍的笑:
“既然你說我是故意折磨你,那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折磨,將人帶出來。”
謝薇擋在他面前,眼中透出恨意:
“謝韞,沈公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他死不可,你現(xiàn)在怎么會變得這么狠毒專制。”
不用我開口,守衛(wèi)極有眼色地將她拉過一旁。
然后像拖著一條狗那般,將沈澤卿拖出來,綁在了刑具上。
沈澤卿做了二十年金尊玉貴的公子,從前都是誰惹了他生氣,至少也要掉半條命。
哪里受過這種委屈。
看向我時(shí),目光簡直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可惜,他就是瞪瞎了雙眼,也傷不到我分毫。
“交代清楚,那乞丐是怎么死的……”
“那男妓尸體旁為什么會有你府中牌子?……”
“你不知道?哦,沒關(guān)系,你的隨從已經(jīng)全部招認(rèn)了。”
牢房內(nèi)慘叫連連,沈澤卿往日那張清俊的小白臉上滿是血跡。
他簡直恨毒了我,想到什么,又緩緩露出一個(gè)得意的笑:
“謝韞,你就算殺了我,葉清歡也絕不會喜歡你,這一點(diǎn),你永遠(yuǎn)也比不過我。”
我不甚在意地?fù)]揮手:“鞭子用點(diǎn)力,不會說話的嘴,留著也沒用。”
葉清歡大概是聽到了沈澤卿的心聲。
在他被打死之前,帶著一群人匆匆趕來了。
她那張?zhí)胰用娴哪樕蠞M是怒氣:“謝韞,你與我置氣,何必拿無辜之人撒氣。”
我看了她身后的謝薇一眼,謝薇眼神閃爍,移開了目光。
她見自己攔不住我,居然去把葉清歡請來了,指望她能阻止我。
但我喜歡葉清歡時(shí),她在我這里是個(gè)絕世珍寶,我把心挖出來給她都可以。
如今我已經(jīng)放棄她了,她又算是什么東西。
葉清歡見我不理會他,眉頭不耐煩地蹙起:
“我知道你上次說那些氣話,就是為了讓我不再跟他有聯(lián)系。”
“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替他去跟皇上求情,放了沈澤卿,我以后都不會再見他。”
我突然笑出聲,歪頭看向她那張清冷依舊的臉:
“我可以去求皇上,不過不是求情,而是求皇上替你們賜婚。”
“只不過——”
我的目光掃過她身后的謝薇:
“你倆有商量好,誰做正室誰做妾了嗎,還是說,單數(shù)日子歸你,雙數(shù)日子歸她?”
“謝韞!”
葉清歡生氣了,她冷冷看我一眼,咬牙道:“是你逼我的。”
5
葉清歡舉起手中的令牌,冷聲道:“馮將軍已經(jīng)向皇上請旨,沈家犯人由他來審,令牌在此,將人帶走。”
我直勾勾盯著她:“馮紀(jì)田向來跟我不對付,恨不得我死在戰(zhàn)場上,你跟他交換了什么條件,讓他幫你?”
葉清歡抿了抿唇,目光飄忽,在我肋下掃過。
我內(nèi)心像是突然被人用石塊砸了一下,鈍鈍的疼。
“你把我肋下有舊傷的秘密告訴他了?”
那年從失控的馬車上救下葉清歡,狂暴的馬匹一腳踢在我肋下。
這些年,揮刀轉(zhuǎn)身時(shí),那里總是不太好受。
戰(zhàn)場上,任何弱點(diǎn)被敵人掌握都是致命的。
即使已經(jīng)足夠麻木,可原來人心肉長,還是會疼。
我有些嘲諷地笑了笑:“你明明知道……”
知道將軍死在戰(zhàn)場上,死的不僅是他一個(gè)人,還會連累千千萬萬保衛(wèi)家國的將士。
葉清歡別過頭:“是你逼我的。”
她紅著眼咬牙:“上次你說要取消婚約的事情不作數(shù),我不同意,你要是恨我,可以隨意折磨我,算我欠你的。”
“蠢貨。”
我搖搖頭,向外走去:“馮紀(jì)田等著你來送死呢,我如果一時(shí)沖動殺了你,他就正好在你的死上大做文章。”
“我從前教你的那些,你全忘了。”
“為了一個(gè)沈澤卿,你便瘋了。”
這一次,葉清歡沒有追上來。
她站在原地,看著我的背影,第一次慌亂地忘記了怎么走路。
……
謝薇兩個(gè)時(shí)辰后才姍姍回了府。
她滿臉輕松,眼中毫無悔意,一副任我處罰的模樣。
我對她向來寵溺,她料定我舍不得給他太重的懲罰。
“偷拿你令牌是我不對,但你對沈公子實(shí)在太過分,哥,是你欠沈公子的,要不是你之前傷了他,他怎么會落到這種境地。”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如果我執(zhí)意要?dú)⑸驖汕淠兀俊?/p>
謝薇臉色難看,隨即有些賭氣道:“你若執(zhí)意殺他,以后就不再是我哥了。”
我沉默。
她以為我被他的話威脅到,臉色又愉悅起來:
“你這次打敗敵寇,是不是還沒有跟皇上要賞賜,只要你肯補(bǔ)償沈公子,替他向皇上求情,我們兄妹之間,還會如從前那般。”
“補(bǔ)償?”我突然嗤笑出聲。
“你們也配?”
我不笑了,冷冰冰地下令:
“來人,將謝薇送回青州鄉(xiāng)下,那里還有二畝田地,足夠她餓不死,此生都不用再回來了。”
謝薇如遭雷劈般,渾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父母去世后,我和謝薇兩人相依為命。
在青州鄉(xiāng)下破房子里,她剛會走路,摔了滿臉泥巴還沖我傻呵呵地笑。
那時(shí)我便發(fā)誓,要帶著她離開那里,哪怕死,也要讓她一輩子平安喜樂。
前世種種,便當(dāng)是我償還了自己誓言。
她的哥哥被她親手害死,從此,她再無哥哥,我也無親人。
幾個(gè)侍衛(wèi)領(lǐng)了命,將便哭便咒罵我的謝薇拖走。
直到徹底離開我的視線。
沒想到半日后,先前的侍衛(wèi)慌慌張張來報(bào),說謝薇逃走了。
我閉了閉眼,沒有任何情緒地道:“知道了。”
6
我與葉清歡徹底退了婚。
朝廷中,我暗示自己的人對葉家多加排擠,處處挑釁。
私下里,我也毫無顧忌地給葉家生意使絆子。
葉清歡的父親發(fā)了好大的脾氣,厲聲質(zhì)問她,到底怎么得罪我了。
葉清歡冷冷看他一眼:
“葉家如今地位,不都是靠著我借謝韞的勢得來的嗎,他要算賬,我們就受著。”
另一方面,我不斷命人去找沈澤卿的麻煩。
雖然他在馮紀(jì)田手上,但是官場中的暗度陳倉,我有的是手段。
守衛(wèi)會“不小心”兩天忘記給沈澤卿送飯。
管理犯人時(shí),也會“記性不好”多毒打他幾頓。
我不遺余力地報(bào)復(fù),徹底坐實(shí)了我“故意折磨他”的言論。
葉清歡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她很快就恢復(fù)了冷靜。
利用身邊能夠利用的關(guān)系,將我對沈澤卿的大部分為難,給擋了回去。
但當(dāng)賊容易防賊難,她終究不是神,很快就顯得疲憊。
在沈澤卿被守衛(wèi)“不小心”打斷一條腿后,葉清歡面色陰沉找到我。
“你還是不肯放過沈公子嗎?”
我笑:“怎么,你心疼了?”
“沒辦法,誰讓他惦記我的人,要不,你把他看過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我就放過他。”
葉清歡沉默良久,突然道:
“你不是已經(jīng)取消了婚約嗎,謝韞,放過我,也放過沈澤卿。”
我定定地看著他:“放不下,滔天仇恨,不死不休。”
“自從被你打傷后,澤卿身體一直不好,我不知道你為何討厭他,但謝韞,你虧欠他。”
她留下這么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了。
……
我不懷疑葉清歡能為沈澤卿做到任何程度。
所以之后幾日,我盡量謹(jǐn)慎。
但我還是沒能防住謝薇。
她對將軍府、對我都太過了解,甚至串通廚娘將迷藥放在飯菜里。
我再睜眼時(shí),看見的是和前世一樣的房間。
謝薇和一身黑衣的江湖術(shù)士站在我面前。
看見我醒來,謝薇目光怨恨地看著我:
“你可知道,因?yàn)槟悖瑵汕涓绺绮铧c(diǎn)自盡了,我不能再讓他留在那里了。”
我嘲諷地看著她:“不能留你帶他走啊,跑又不會跑,護(hù)又護(hù)不住,你有什么用,怎么不去死啊。”
她咬牙:“還不是因?yàn)槟悖闫鬯敲磻K,要是你愿意替他求情,怎么會落到這種地步,是你先對不起澤卿哥哥的,你就該補(bǔ)償他。”
黑衣術(shù)士手中的銀刃光晃過我的眼睛,我定定看著謝薇:
“謝薇,你可記得,自己當(dāng)年差點(diǎn)餓死,我沒有錢,在街頭當(dāng)乞丐,為你買饅頭吃。”
“初來京城,有世家公子嘲笑你臉上胎記,我?guī)湍憬逃?xùn)他,被他拿刀差點(diǎn)割斷脖子。”
“你生病,我背著你,敲遍了全程的醫(yī)館,你當(dāng)時(shí)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可以為我去死。”
謝薇別開臉,回避我的視線:
“我記得,但那些不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你什么都有了,澤卿哥哥卻什么都沒有,他對我很好,會對我笑,我不能不管他……”
“只是要你和他換一下臉而已,你又不會死,可若澤卿哥哥再待在這里,真的會死的。”
不能不管他,又是這句話。
即使處境很危險(xiǎn),我心中還是難免升起一股悲涼。
黑衣術(shù)士發(fā)出一聲怪笑,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他拿起浸在褐色水中的藥包,“別廢話了,可以開始了。”
在他靠近我身邊時(shí),原本動彈不得的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背。
雖然他瞬間掙脫了,但我指間鋒利的刀刃還是在他手背劃過一道長長的血痕,一小股鮮血順著他的手背流了下來。
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我站起身來,露出鮮血淋漓的掌心。
為了以防萬一,我早早在身上備了解藥。
解藥藏在指甲中,只需要指甲劃破手掌,藥滲入血里便能很快清醒過來。
而刀刃上則是劇毒之藥,只要看見傷口,就會迅速擴(kuò)散全身。
黑衣術(shù)士手臂瞬間烏黑一片,他臉色難看的可拍。
似乎準(zhǔn)備立刻殺死我。
我身上藥力還未完全消散,看他一眼,順著窗口,一躍而下。
下面是一條暗長的河。
那迷藥藥勁過于厲害,不多一會,我就感到身體止不住的下沉。
湖中冷意透骨,沿著我的骨頭節(jié)節(jié)攀爬。
就在我逐漸失去意識時(shí),突然有人拉住了我的手。
我用僅存的力氣睜眼,然后怔住。
在水底拉住我的,居然是葉清歡。
7
再醒來時(shí),眼前是一個(gè)衰破的茅草屋頂。
我想要起身,卻重重跌了回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膝蓋以下部分沒了知覺。
一個(gè)陌生的老婦人推開門,端著一碗粥走進(jìn)來。
“公子,來吃飯吧。”
我盯著他:“婆婆,這里是哪里,離京城很遠(yuǎn)嗎?”
他渾濁的眼睛似乎看不清東西,也不太能聽地清。
我問了好幾遍,他才緩慢地道:“京城啊,那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了,有人讓我照顧你,別的,老婆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嘗試動了一下腿,毫無知覺,心中涌上一股涼意。
廢掉雙腿將人困住,是我曾經(jīng)教給葉清歡的招數(shù)。
沉默片刻,我面色平靜地將粥接了過來。
至少我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我知道,會有人來找我的。
……
兩個(gè)月后,全身纏滿繃帶的男人找上門來。
他的一只手臂已經(jīng)沒有了。
面色蒼白陰郁,像是將死之人。
我微笑著看著他:“大師,不該接的單子,還是不要接,我搜羅全國找到的秘制毒藥,感受可好?”
此人正是謝薇找來的,換臉術(shù)士弦不義。
弦不義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要我做什么,能給我解藥。”
“想辦法治好我的腿,帶我回到京城。”
弦不義皺眉,他蹲下身檢查我毫無知覺的小腿。
良久,才謹(jǐn)慎開口:“我需要和一個(gè)行醫(yī)的朋友討論一下。”
我說道:“我不相信你,帶我一起去找他。”
弦不義沒有騙我。
他當(dāng)真有一個(gè)行醫(yī)的,且醫(yī)術(shù)高明的朋友。
我待在他的醫(yī)館里,每日用藥浴泡腿,每隔兩月給弦不義一粒解藥。
他氣急敗壞:“我要的是解藥配方,你是想操控我一輩子嗎,謝韞,你別太貪心了。”
我比他還不耐煩:“你喊什么,拜你所賜,你看我身上像是有配方的樣子嗎?回到京城我才能拿到。”
他憤憤離開。
我閑暇時(shí)翻看醫(yī)館的醫(yī)術(shù),這日子倒也不難熬。
藥浴半年后,我終于能夠站起來。
弦不義幾乎是迫不及待帶我回到京城之中。
我坐在茶館聽過路人閑聊。
朝中戰(zhàn)功赫赫的謝韞將軍失蹤,被他一直針對的沈澤卿也在這一天死去。
民間傳言沸沸揚(yáng)揚(yáng),皆說我仗勢欺人,害死沈澤卿,被他冤魂索命,遭了報(bào)應(yīng)。
之后半年,還有兩件事引起軒然大波。
一件是南府的馮紀(jì)田將軍暴斃身亡,查不出死因。
另一件事,被謝韞退婚的葉清歡,突然對一個(gè)小廝情根深重,兩人下個(gè)月便要成親。
“那小廝是沈澤卿?為何沒人能認(rèn)出他?”
見我目光探究,弦不義解答道:
“當(dāng)時(shí)我已經(jīng)先一步給他的臉上用了藥水,如果不換臉,他的臉也會潰爛。”
“你逃走后,我只能將他的臉與一個(gè)小廝相換。”
“后來,葉清歡將那個(gè)小廝喂下毒藥,扔回牢中,‘沈澤卿’便算是死了。”
原來葉清歡捉住我后,沒有將我?guī)Щ厝ァ?/p>
而是另找了一個(gè)人來與沈澤卿換臉。
我心中冷笑。
原本可以當(dāng)將軍,現(xiàn)在只能頂著小廝的臉。
俊逸公子如今泯然眾人。
沈澤卿怎么會甘心呢?
8
葉府內(nèi),沈澤卿又在發(fā)脾氣。
葉清歡目光淡漠地看著他砸東西,并不阻攔。
沈澤卿將銅鏡砸了個(gè)稀碎:
“這張臉,庸俗至極,怎么能比得上謝韞那張,你為什么要放走他,比起我,你更在乎他對不對?”
葉清歡淡聲道:“我說過,謝韞已經(jīng)死了,你不必再提他,況且,我并不在乎你的相貌。你對我有恩,我便不會不管你。”
“你騙我,你就是舍不得謝韞。”
葉清歡搖了搖頭,轉(zhuǎn)身離開。
不多時(shí),謝薇從外面走進(jìn)來:“澤卿哥哥,你怎么了?”
沈澤卿抓住他的手:“薇薇,我夢到謝韞回來了,他砍斷我的手腳和四肢,我好痛苦。”
謝薇拉住他的手,正要安慰,突然有些怔愣。
曾經(jīng)沈澤卿故作可憐時(shí),那張清俊臉上神色動人,讓她忍不住動心。
可如今對著這張平平無奇的臉,她內(nèi)心情緒也隨之平息。
她無端又想起自己那位,相依為命多年的哥哥。
那人曾說,“我謝韞的妹妹,什么都值得最好的,你無論想要什么,我都會替你找來。”
謝薇閉了閉眼,再睜眼,強(qiáng)迫自己的心,找到曾經(jīng)愛沈澤卿時(shí)的感覺。
“澤卿哥哥,你不要怕,我會幫你解決謝韞的。”
沈澤卿嘴角勾起笑意:“薇薇,謝謝你。”
是的。
這才是她想要的,謝韞拋棄了她,但澤卿哥哥那么溫柔,永遠(yuǎn)不會離開他的。
是謝韞先虧欠澤卿哥哥的。
她沒做錯(cuò)。
……
謝薇出葉府后,就收到了弦不義約見她的紙條。
——我知道謝韞在哪里,需要我殺他的話,來這里見面。
她心中情緒紛雜,沒有太多防備地赴了約。
謝薇打開相約地點(diǎn)的房間時(shí),我在他錯(cuò)愕的目光中坐起身。
笑意盈盈道:“好久不見,妹妹。”
“別怕。”我語氣溫柔,像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保護(hù)她時(shí)那樣安慰道。
“一覺醒來,事情就會解決了。”
一方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謝薇臉上惱怒的表情凝滯,慢慢閉上了眼睛。
弦不義接住她倒下的身體,問道:“怎么處理?”
“謀害朝廷官員,將她送回青州,關(guān)進(jìn)當(dāng)?shù)乩畏恐校槐卦俜懦鰜砹耍阑钜膊槐卦偻ㄖ摇!?/p>
我嘆息,不是沒想過直接要了她的命。
只是無法面對,曾經(jīng)趴在我背上的小小身形,在我面前停止呼吸。
弦不義忍不住問道:
“這應(yīng)該是你倆這輩子最后一面了,沒什么要交代的?”
我淡然地喝了口茶:
“那不然呢,我和她再聊聊他心上人的二三事?還是說要和她解釋,不是我害的她心上人。”
她早就不配讓我浪費(fèi)時(shí)間了。
……
沈澤卿在第二天收到一張紙條,是謝薇的字跡。
“謝韞已死,無需多憂。”
他不關(guān)心謝薇為何不親自來告訴他,反正在他心底是個(gè)無足輕重的女人。
看著紙條,終于露出笑容:
“謝韞,誰讓你往上爬那么高呢,我那么討厭你,卻處處比不上你,被自己親妹妹殺死的感覺怎么樣,你活該去死。”
沈澤卿連日來的郁悶一掃而空,他笑容滿面地吩咐道:
“去看看繡娘有沒有做好婚服,要是沒做好,耽誤了婚期,就讓她去陪謝韞死吧。”
十日后,是沈澤卿和葉清歡的大婚之日。
婚禮上,突然有人沖進(jìn)來和葉清歡說了些什么。
她猛然停住了腳步,不顧還在進(jìn)行婚禮,掀開了蓋頭。
抓住沈澤卿的手臂,聲音幽冷:
“你找人把謝韞殺了?”
沈澤卿被她神情嚇到:“清歡,你在說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葉清歡微微顫抖,近乎失態(tài):“他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為什么不能放過他。”
她反常的態(tài)度讓沈澤卿有些不安。
此刻他只想把婚禮正常進(jìn)行下去,快一些讓葉清歡做他的沈夫人。
“清歡,你怎么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們之后再說好不好。”
他白著臉,唇間溢出咳嗽:“我身體不好,一直吹冷風(fēng),胸口會痛。”
葉清歡定定地看著他,冷聲道:“很痛嗎?那他前世死的那樣慘烈,該有多痛。”
滿堂賓客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gè)清朗的聲音。
我笑吟吟從位置上站起來:“是挺痛的,但是不及我被最愛之人背叛的萬分之一。”
賓客一陣喧囂,沈澤卿驚呼一聲。
看向我的目光恐懼又帶著憎恨:“你沒死,謝薇居然敢騙我。”
藏在暗處的士兵們現(xiàn)身,訓(xùn)練有素地帶著賓客離場。
預(yù)示著接下來這里并不太平。
9
我走到葉清歡身旁。
從我現(xiàn)身,她的目光便直勾勾停留在我身上。
我輕嘆一聲,語氣卻沒半點(diǎn)動容:“葉小姐什么時(shí)候記起來的。”
她看了我很久,才聲音沙啞道:“你跳入水中,我去救你的時(shí)候。”
“救我?”我這次是真心實(shí)意地想要笑了:“是救我,還是用我的命,去換你真正心上人的命?”
她垂下眼睫,許久沒有說話。
我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下去,她突然開口:“前世,我安排了人照看你的,卻沒料到……”
沒料到沈澤卿不肯放過我。
只有我死了,他才不用擔(dān)心搶來的東西再被我拿回去。
“你死后,我就后悔了,我瘋了一樣的想找到你,后來,我便真瘋了。”
我被惡心到了。
“好深情啊葉小姐,既然這么后悔,如果你還有下輩子,記得離我遠(yuǎn)點(diǎn),別讓我再遇見你們。”
話音落下,侍衛(wèi)過來將葉清歡和沈澤卿抓住,帶上鎖鏈。
沈澤卿大喊大叫:“你憑什么抓我,快來看,謝韞這個(gè)亂臣賊子,又在仗勢欺人了。”
我擺擺手,一個(gè)侍衛(wèi)捧著圣旨過來。
“弦不義已經(jīng)把所有證據(jù)給皇上看過了,不提你們害我的事,換臉后更是殺人滅口,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假的,都是假的,你偽造證據(jù),再說,就算是真的,那些又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擺出一貫的無辜無賴姿態(tài),死不承認(rèn)。
但沒人愿意理會他。
沈澤卿拼命掙扎,見葉清歡不反抗,也不救他,慌亂地喊起了謝薇的名字:
“薇薇,你在那哪里,救我。”
“薇薇,你出來,只要你替我殺了謝韞,我就娶你好不好。”
他形似瘋狂,看我的眼底滿是恨意,卻絲毫掙脫不得。
我平靜地看著他:“不用找了,你死后,說不定會見到她。”
兩人被帶走,關(guān)進(jìn)牢中。
據(jù)說沈澤卿原本只是每天哭泣咒罵我,突然有一天,他瘋了。
大哭大喊著他才是謝韞,他要見他夫人,他要回將軍府。
所有人都當(dāng)他瘋了,無人理會他。
他們兩人罪行累累,被判秋后問斬。
葉清歡被審問時(shí),交代了是她在馮紀(jì)田飯菜中動了手腳。
才導(dǎo)致對方暴斃的。
至于原因,她一直沉默,哪怕受了刑,也沒說出口。
于是京中又開始傳言紛紛。
有人猜,會不會是因?yàn)轳T紀(jì)田與她前未婚夫有過節(jié),所以她才動手。
眾人嗤笑,絕不可能,然后一哄而散。
直到行刑,我也沒再去見她一面。
……
葉清歡死后的那年冬天,大雪紛飛。
我坐在暖爐旁,看著門外一片白茫茫,突然想起,見到葉清歡的那年,也是這么一個(gè)大雪天。
那時(shí)我打了兩場勝仗,升了個(gè)小官,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shí)。
路過葉府,想捉墻頭上一只貓帶回去給謝薇玩。
我躍上墻頭,與院中的葉清歡四目相對。
她被罰跪在雪中,即使臉色比雪還要白,卻依然挺直著脊背,不肯服軟。
我呆了呆,問她,要不要去我家喝羊肉湯。
她毫不猶豫地起身,跟著我走了。
回去時(shí),謝薇在門口堆雪人,抱怨著天氣很冷。
轉(zhuǎn)頭卻又笑道:“等我學(xué)會針線,給你勾一對耳套,你以后打仗,就不會凍傷耳朵了。”
那是我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放心,我以后肯定會是很厲害的人的,誰都不能欺負(fù)你們,你們愿意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她們怎么回答的,我已經(jīng)忘了。
那時(shí)的心情卻忘不了。
雪下得更大了。
或許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雪了。
雪化之后,便是春天了。
無需再去回望舊年,與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