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愛妹第一次提起這個故事時,眼神空洞,像在凝視一場燃盡的火。她說:“我想講講我和前夫的故事。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她出身于一個偏遠的壯族村落,2002年的冬天,父母離婚。法庭將她判給了父親,可那不過是名義上的撫養(yǎng)權。父親很快再婚,組建了新家庭,陸續(xù)有了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而她,則被推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從此與父親的生活徹底割裂。
“開局就像天譴副本。”她苦笑著說,“父母離異,父親再婚,沒人教我怎么做人。”
繼母一開始對她還算過得去,直到親生女兒出生,態(tài)度轉變得干脆又決絕。父親對此視而不見,甚至像徹底忘了有這么一個大女兒一樣。李愛妹在奶奶的小屋里熬過了自己的童年,靠著村里人可有可無的關懷長大,她學會了沉默,也學會了忍耐。
與她的生命軌跡同樣充滿陰影的,是后來成為她丈夫的黃毛哥。
黃毛哥生于1998年,比她小四歲。他的童年里,家暴是常態(tài)。母親常常在父親的拳頭下哭泣,而他縮在門后,連哭都不敢出聲。六歲那年,父親在一次爭吵后徹底失蹤,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將這份怒火全數(shù)傾瀉到他身上,認定是他“克”走了父親,對他非打即罵。
“他從來沒有安全感,”李愛妹輕聲道,“從小到大,他都是活在責怪里。”
六歲之后,黃毛哥也被送去了爺爺奶奶家生活。直到母親再婚,才偶爾來看他一次。十八歲生日那天,母親帶著繼父和同母異父的妹妹,破天荒地給他辦了一場生日宴,還擺了幾桌酒席。他站在人群中央,手足無措地握著一杯廉價的啤酒,眼神躲閃地笑。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家’的感覺。”李愛妹說到這里,聲音有些發(fā)抖,“可惜這樣的感覺沒能留住太久。”
黃毛哥的世界在那場宴席后又歸于沉寂,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2
李愛妹曾羨慕過一個很簡單的場景——母親帶著妹妹和繼父一起,為孩子辦一場成人禮。那種平凡到普通的儀式,連她看一眼都會覺得遙不可及。她沒有過成人禮,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日。18年來,每一年都像被省略的頁碼,冷冰冰地從生命中劃過去。
“我連一個普通的生日都沒有過,”她低聲說,“所以,當黃毛哥告訴我他18歲時,母親帶著繼父和妹妹為他辦了一場酒席,我羨慕得不得了。”
李愛妹的名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成了她一生的注解。缺愛。她缺少母親的擁抱,缺少父親的庇護,甚至缺少一個屬于自己的生日蛋糕。而黃毛哥,和她一樣缺乏溫暖,唯一的不同是,他缺的是父愛。
他們相遇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2018年,李愛妹16歲,剛上初三。由于晚入學兩年,她比同齡人年長,但并沒有成熟多少。原生家庭的陰影一直伴隨著她,學校里被同學瞧不起,常常遭受校園霸凌;家里也沒有容身之地,繼母的白眼和父親的冷漠讓她覺得自己像空氣一樣微不足道。
有一天,她實在忍受不下去了,偷偷逃離了家。她跑到鎮(zhèn)上的奶茶店,在那里和朋友閑聊。就在那個地方,她第一次遇見了黃毛哥。
黃毛哥那年20歲,已經是一個在社會上混跡多年的“老手”。他染著一頭耀眼的黃發(fā),吊兒郎當?shù)乜吭诠衽_旁,一眼就看到了縮在角落里的李愛妹。他們很快加了聯(lián)系方式,交換了一些簡單的話語,彼此的孤獨像被隱秘的雷達探測到了一樣。
“他給了我一種安全感,”李愛妹說,“我之前從沒體會過那種感覺。”
幾天后,黃毛哥帶她去了酒店。那是她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但她甚至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黃毛哥對她溫柔,說了許多好聽的話,給她買零食和飲料,陪她聊天逗她笑。在李愛妹的世界里,這些微不足道的舉動,已經足以讓她全身心投入。
“我覺得,既然我跟了他,那就得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她語氣篤定,仿佛這是某種無法撼動的真理。
黃毛哥的出現(xiàn),讓李愛妹找到了一個逃避的出口。她不再回學校,也不回家,而是跟著黃毛哥四處游蕩。黃毛哥給她買好吃的,帶她去鎮(zhèn)上的集市玩,陪她到網(wǎng)吧里刷夜。在那時的李愛妹看來,跟著他就不會再被欺負,也不需要再面對家和學校那些令人窒息的地方。
“他對我好,”她說,“我覺得,只要跟著他,我就自由了。”
但那份自由,其實是一條看不見的鎖鏈。李愛妹未曾明白,在他們相識的最初,吸引他們的不是愛,而是彼此的缺失。他們是兩個從殘缺中走來的人,以為可以用對方來彌補自己,卻沒意識到,這種殘缺往往會把兩個人拖進更深的泥沼。
3
李愛妹始終記得,自己第一次踏進黃毛哥家的那一天。
“我家在農村,他家在縣城。”她回憶時特意加重了語氣,仿佛這句話里包含了某種說不出的諷刺和無奈。
黃毛哥的家人對她還算不錯,給她做飯、讓她住下,沒有為難她。但黃毛哥的父母并不贊成這段關系。他們覺得她年紀太小,只有16歲,還應該待在學校里好好讀書,而不是和一個成年男人糾纏在一起。
“我當時什么都不懂,”李愛妹苦笑道,“只覺得,黃毛哥是我的全部,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覺得自己還有點價值。”
她沒再回家,也沒去學校,而是在黃毛哥家住了下來。那是2018年的冬天,她甚至在黃毛哥家里過了年。那段時間,村里人也來勸過她,說她年紀小,應該回去好好念書,可她根本聽不進去。對她來說,黃毛哥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安全感所在。
年后的一天,黃毛哥和朋友出去喝酒,在回家的路上被幾個小混混攔住,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狠打。后來,黃毛哥被送進醫(yī)院,診斷結果是二級傷殘,右眼差點被打瞎。事情報了警,但打人的幾個混混家里有后臺,這件事在衙門里被一拖再拖,始終沒個結果。
黃毛哥躺在病床上的那段時間,李愛妹忙前忙后地照顧他。一天,她的手機丟了,黃毛哥咬牙給她買了個新的。那是個很普通的手機,但她記得清清楚楚,直到今天提起,依然說:“那是他對我最好的一件事,我真的很感動。”
可是,這份“好”遠不足以支撐他們的未來。
2019年3月,李愛妹的家人強硬地把她接回去,讓她去市里的職高讀書。這是她無法抗拒的決定。但即便如此,每到周末,她都會趕回縣城去看黃毛哥。她會省下自己生活費的一半,拿去補貼黃毛哥,甚至把錢放在他手里,笑著說:“拿去買點好吃的。”
“我一個16歲的小姑娘,家里窮得叮當響,每個月生活費就那么點兒,還要省一半給他。”李愛妹說這話時語氣復雜,帶著幾分無奈和苦澀,“可當時我就是這么想的,他對我好,我也得對他好。”
她從來沒意識到,這樣的關系并不平等。她以為自己是在付出愛情,實際上,她是在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去填補一個不可能被填滿的缺口。而黃毛哥,卻習慣了她的付出,把這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
她說:“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也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我只是覺得,有人愿意對我好,我就得牢牢抓住,哪怕是把命搭進去也行。”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的依賴。而李愛妹,始終沒有意識到,她拼了命想抓住的,或許從未真正屬于她。
4
每個周末,李愛妹都會坐著擁擠的班車,趕回縣城去找黃毛哥。但她的歸來,并沒有迎來任何溫暖或期待。黃毛哥不是冷著臉抱怨,就是直接沖她發(fā)火,而她只能低著頭不吭聲。
克拉夫之后,她默默地收拾一切,甚至連墻上的污漬都不放過。擦干凈了,還要趕回學校上課。更荒唐的是,她每個月還把自己的生活費省下一半,交給黃毛哥。這一切,她心甘情愿。
她記得黃毛哥家里人來看她時,送過300塊錢。可她同樣記得,黃毛哥從頭到尾連一眼都沒來看過她。即便如此,她依然對他心存期待。或許她以為,黃毛哥是她唯一的救贖。
懷孕的打擊2019年暑假快要開始時,李愛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這個消息像晴天霹靂,把她的生活撕開一個口子。黃毛哥不但沒有半分擔當,甚至連安慰都沒有。他忙著失聯(lián),干脆避而不見,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
絕望的李愛妹偷偷去抱了魂環(huán),結束了這段未成形的生命。黃毛哥依舊毫無動靜,而她只能一個人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心如死灰。
她以為,一切就到此為止了。可是,黃毛哥的家人來看了她一眼,遞過300塊錢,又讓她把記憶重新粘合起來——那些碎裂的片段里,依然藏著她對他的執(zhí)念。
再次復合七月中旬,黃毛哥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重新出現(xiàn)在李愛妹的生活里。他隨口說了幾句關心的話,甚至沒有提過之前的消失。可那時的李愛妹,只要他愿意回來,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兩人再一次走到了一起。暑假很短,她很快又回學校上課,但課本上的字漸漸看不進去了,腦子里只有黃毛哥。于是,她干脆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休學。
休學手續(xù)是她后爸去辦的。在簽完最后一張文件后,后爸站在她面前,冷冷地說:“從今天起,咱家跟你斷絕關系。你以后別再回來,也別聯(lián)系任何人。”
社會的第一步17歲的李愛妹正式踏入了社會。她找了一份月薪2400的工作,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盡管工資不高,她還是拿錢和黃毛哥一起租了一間房子。
黃毛哥跑了不到一個月的外賣,就喊累了。他抱怨風吹日曬,說這活兒又苦又臟,不如躺在家里等李愛妹養(yǎng)他來得舒坦。于是,他徹底放棄了工作,安心地享受起了李愛妹的照顧。
黃毛哥會用她的工資買吃的、喝的、用的,而她也從不抱怨。更甚至,他還能理直氣壯地讓她“伺候”他,把克拉夫當成理所當然。
第二次懷孕2019年年底,疫情爆發(fā),李愛妹和黃毛哥回了老家。沒多久,她再次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起初,兩人都沒敢告訴家人,但一次意外的大出血把真相撕開了。
去醫(yī)院檢查后,醫(yī)生告知胎兒已經四個月大,甚至有了胎心。醫(yī)生反復強調,這么大的孩子已經不能隨便抱魂環(huán)了,再加上她之前流產過一次,身體承受不了第二次折騰。
黃毛哥的家人也站在醫(yī)生這一邊,勸她把孩子生下來。盡管她沒有做好準備,但她的生活好像從來都不是由自己掌控的,這次也不例外。
5
李愛妹的肚子漸漸顯懷,她住在黃毛哥家里養(yǎng)胎,日子過得枯燥而壓抑。黃毛哥的父母趁著這段時間忙著提親。
彩禮的事很快敲定——兩萬六加兩金。兩金是什么樣的?沒人提,也沒人多問,黃毛哥的媽媽直接拿出了一條金項鏈和一個金戒指,整個婚事的花費不過四萬一。
“不用想了,剩下的九千塊錢辦酒席都綽綽有余。”李愛妹躺在床上,聽著這些數(shù)字在耳邊反復被提起,心里卻空空蕩蕩的。還不到18歲的她,未婚先孕,甚至連結婚證都沒法領,就這樣以四萬塊不到的代價,嫁了出去。
兒子的降生2022年9月,李愛妹生下了一個兒子。黃毛哥的家里喜笑顏開,覺得終于有了傳宗接代的希望。這個帶把的孩子,仿佛讓他們的日子更有了盼頭。
然而,屬于李愛妹的希望卻越來越渺茫。生完孩子后,她的身體虛弱得很,精神更是瀕臨崩潰。懷孕時的家暴,時不時在她腦海中閃回。
黃毛哥從不避諱對她動手,有時候吵架吵到激動,直接摔杯子、掀桌子,而她只能捂著肚子躲在角落里。那時,她總是自我安慰——夫妻之間小打小鬧很正常,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正常”兩個字在她的生活里,早已變得不值一提。
賠償款的揮霍黃毛哥還在拿2019年被打的事找關系。他托了爺爺?shù)囊粋€親戚,對方在市公安局里做事,一個電話就把事情解決了。打人者賠了四萬塊錢,再加上黃毛哥父母湊的一萬,總共五萬塊錢進了黃毛哥的手里。
錢到手后,黃毛哥大手大腳花得飛快,沒幾個月就所剩無幾。他沒有工作,也沒有打算找工作,整日窩在家里玩游戲、抽煙,把生活的重擔全丟給了李愛妹。
李愛妹實在忍不住,和他吵了幾次,可每次換來的都是黃毛哥的拳頭。她試圖反抗,卻被壓制得動彈不得。那段時間,她常常看著鏡子里瘦削的自己,問:“這是我的命嗎?”
被困的生活孩子出生六個月后,李愛妹咬咬牙決定重新工作。她在一家奶茶店找了份活,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卻依然攢不下幾個錢。
日子過得越發(fā)艱難,黃毛哥卻毫無改變。他繼續(xù)心安理得地靠著她生活,對她的付出熟視無睹,甚至還會不耐煩地責罵她做得不夠好。
李愛妹在心里對自己說:“忍忍吧,一切都會好的。”可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另一種自我麻痹。她似乎已經忘記了,真正的希望在哪里。
6
2021年9月9日,這個日子李愛妹記得無比清楚。兒子一周歲那天,她和黃毛哥終于舉辦了婚禮。
如果這能算婚禮的話——
200塊錢一天租來的婚紗,簡陋到有些發(fā)黃。李愛妹請了個化妝師,簡單地在臉上抹了幾筆。攝影師?沒有。婚紗照也只是用朋友的手機隨便拍了兩張。連最基本的儀式都沒有,他們甚至沒有請司儀,沒有婚車,也沒有像樣的場地。
婚禮的開支算下來,也不過九千塊。這些錢里,還包括了親戚湊熱鬧時吃的一頓簡陋酒席。李愛妹的奶茶店店長知道后,笑著打趣她:“這也能算結婚?我看連意思意思都算不上吧。”
李愛妹笑笑沒回話。她在婚禮上看著那些陌生的親戚,聽著幾句隨意的祝福,心里空落落的。羨慕別人穿著昂貴婚紗站在華麗舞臺上,羨慕那些盛大的婚禮上洋溢的幸福,可她始終知道,屬于自己的,只是這些廉價的裝飾和看似敷衍的一切。
奶茶店的忙碌生活婚禮之后,李愛妹的生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白天,她要去奶茶店上班,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晚上,還要回家?guī)Ш⒆印K械闹負級涸谒募缟希S毛哥,依然是那個甩手掌柜,日復一日地無所事事。
有時她在店里忙得腰酸背痛,回家后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間和睡得東倒西歪的黃毛哥,心里難免會有幾分怨氣。但這些怨氣,還來不及發(fā)作,就被她自己硬生生咽下去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人生,甚至不敢去想,難道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逃離的機會一個月后,黃毛哥突然提出想去南京。他的大伯在那邊做生意,答應可以幫他找一份工作。一開始,黃毛哥并沒有打算帶李愛妹和孩子一起去。他覺得她留在小縣城里就夠了,帶好孩子,過自己的日子。
但李愛妹堅持要去。
“我要跟你去,”她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孩子可以先讓你爸媽帶著,我得跟著你。”
黃毛哥不耐煩地嘟囔了幾句,但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他沒有意識到,李愛妹這次的堅持,來源于一種更深的覺悟。
她知道,這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如果這次不走,她就會永遠被困在這個小縣城里,困在這間逼仄的出租屋里,成為一個沒有選擇、什么都不懂的帶孩子的婦女。
對她來說,南京,是一扇門,通向她尚未完全消亡的自由。即便這扇門后未必有光,她也必須要試試。
離開那天,李愛妹抱著孩子,看著小縣城灰蒙蒙的天空,默默在心里對自己說了一句話:
“我不會再回來了。”
7
2021年9月29日,李愛妹抱著孩子,和黃毛哥一起坐上了開往南京的火車。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那個小縣城,心中既有隱隱的不安,也有一絲對未來的期待。她想,這或許是她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落腳南京火車到站時,天已經擦黑了。黃毛哥的大伯接了他們,將他們帶到一處老舊的小區(qū)。房子狹小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戶透氣,衛(wèi)生間是公共的,破舊得散發(fā)著陳年的霉味。黃毛哥皺了皺眉,沒說什么,李愛妹也只是低頭安頓孩子。她心里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的。
第二天,大伯幫忙給兩人都找了工作。黃毛哥去一家五金店干搬運工,李愛妹則在大伯的水果店賣水果。每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們就要起床。黃毛哥搬貨,李愛妹在店里守攤、整理一箱箱沉重的水果。對于只有19歲的她來說,這種高強度的體力活很難承受,但她咬牙堅持著。
每當夜晚躺在簡陋的床上時,她都會看著身旁熟睡的孩子,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孩子,也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難以承受的重量然而,現(xiàn)實的重量比她想象中更沉。不到兩個月,李愛妹的身體就開始吃不消了。每天要搬運幾十箱水果,她的手臂經常酸痛得抬不起來,有時候手掌還會因為箱子太重被磨破皮。她的工資是大伯給定的,每個月4000塊錢,對她來說已經算是“高薪”了。可即使如此,身體的勞累和不斷積累的疲憊感,最終還是讓她選擇了放棄。
她辭掉了水果店的工作,另謀出路。在四處尋找后,她終于在一家蛋糕店找到了一份工作,工資4500,比之前略高一些。對她來說,這簡直是一種莫大的寬慰。畢竟在老家的奶茶店里,她每個月只能拿到2000出頭的工資。
危險的靠近蛋糕店的老板是個40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還算和氣。最初,李愛妹覺得這是個不錯的工作環(huán)境,店里沒有沉重的體力活,也沒有大伯那樣苛責的目光。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老板對她的態(tài)度越來越不對勁,有時候刻意多留她加班,有時候在她身后停留得太久,甚至會在她忙碌時突然湊過來說話,離得很近。李愛妹心里一陣陣發(fā)慌,但又不敢直接拒絕。她怕丟了這份工資不錯的工作,也怕因為這件事鬧出什么不好的后果。
她沒敢告訴黃毛哥,她知道黃毛哥的脾氣,這件事一旦讓他知道,只會讓一切變得更糟。她只能默默忍受,同時警惕地保護自己,不讓老板有進一步的機會。
8
日子一天天過去,蛋糕店的老板依舊不安分,而黃毛哥似乎也越來越疲憊。他的搬運工作讓他脾氣變得暴躁,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就沖李愛妹發(fā)火。每當夜晚孩子睡著后,李愛妹看著黃毛哥躺在床上打呼,心里卻是一片空蕩。
她開始思考:這樣的生活究竟還有沒有意義?她是否真的能在南京找到屬于自己的未來?
一次加班結束后,蛋糕店老板借口送她回出租屋,車子開到偏僻的小路時,他突然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李愛妹立刻掙開,驚慌失措地跳下車,跌跌撞撞地跑回家。這一刻,她的心徹底崩塌了。
當晚,她對黃毛哥吐露了自己的委屈,但黃毛哥卻冷笑著說:“那你辭職回去啊!回老家不就沒人欺負你了?”
李愛妹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終于明白了,這段婚姻早已是無法擺脫的枷鎖。她沒有再說話,只是轉身抱起熟睡的孩子,坐在床邊沉默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遞交了辭職信,決定用自己的方式重新開始。南京的街頭依然車水馬龍,生活依舊讓她喘不過氣,但她明白,只有靠自己,才能為自己和孩子掙出一片新的天空。
她抬頭看著天邊漸亮的晨光,低聲對自己說:“走一步算一步,但絕不能再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