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野眼底里有短暫的愣怔，而后仰頭就灌，根本不管杯子里有多少酒。
結果杯子里是剛剛蔣亮給他滿上的一整杯，一口就囫圇進去了，從嗓子眼一路燒到胃里。
似是喝得急了，連眼尾都染上了些許淡紅。
“哎。”晏梟阻止都來不及，“我以茶代酒，你不用這么豪邁。”
他指尖將一盅燉盅勾到了游野面前，“別喝多了胃疼。”
“不疼。”游野抬眸，一雙眼尾上挑的桃花眼，似是被酒意染得，又許是被情緒染得，有些亮晶晶的。
“不是豪邁。”游野聲音有些低啞，“我敬你是應該的。”
只有溺水過的人，才會懂得，能被人在絕境中拉一把是怎樣的感覺。
有時候人太絕望了，連自己都想放棄自己，就算有人想拉，也不一定能拉得住。
誰也不愿惹一身麻煩，拉不住，也就放手了。
但晏梟沒放手。
“謝謝你，晏梟。”游野抬眸看他一眼，聲音更啞了，“謝謝。”
他垂眸掩去眸中水光，不動聲色抬手迅速揩去。
晏梟雖是沒喝酒，但此刻隊友齊聚，有說有笑吃吃喝喝的狀態讓他很放松。
所以姿態看起來有些慵然散漫，他嘴角淺勾，“謝我？”
游野點頭。
“那陪我拿冠軍吧。這是你一直欠我的。”晏梟看著他。
游野雖然不懂這‘一直’是從何而來，但這次的確欠了他不小人情。
游野又點頭，“好。”
晏梟瞳眸深邃，“游野，你不知道吧？你的老隊長蘇易，早就把你許給我了。”
聽到這話，游野的眼睛驀然睜大，“你說……什么？”
晏梟好像一直就不忌諱提起蘇易，或者其他GR的成員，并沒有覺得那是什么不可言說的話題。
此刻也是這樣，很自然地提起了。
晏梟停頓片刻，似是在組織言語。
然后開了口，“新秀賽過后，GR簽了你，但蘇易也找到了我。”
晏梟目光飄得有些遠，似乎想到了那個技術精湛犀利，但脾氣隨和笑容溫和的隊長。
“然……后呢？”游野問。
晏梟緩緩開口。
“蘇易說，他在GR年紀最大，雖然正處于巔峰，但身在巔峰的人，很有可能之后走的就是下坡路了。”
“所以戰隊的意思是，趁著他還在巔峰，戰隊也處于獵手能力溢出的期間，把新的主獵先帶出來。”
“也就是你。”晏梟看著游野，就看到這人先前被酒意染紅的眼尾，似乎又有些泛紅起來。
晏梟忽然反應過來，染紅游野眼睛的或許不是酒意。
“他對你特別滿意，說你年輕，技術精湛，意識卓越，但又沒有年輕厲害選手會有的浮躁和狂妄自負，很聽勸。”
“職業選手，天賦、努力、性格、根性，一樣都不能少。他說你這樣的人，在這條路上一定會走得很遠。”
“但GR那時候殺手能力還沒有溢出，所以帶不出一個我，就算簽了我，我也是去坐冷板凳的，不像你，一去就可以很快被他們帶著上場。”
“蘇易覺得那樣太荒廢我了，所以給我介紹到了Slayer，在Slayer簽了兩年，他說兩年之后，不出意外的話，他也差不多要退了。”
“到時候，正好把我簽回來，我就可以和你，扛起GR的大旗，讓GR繼續輝煌。”
游野垂著眸子，聽著這話，輕輕笑了兩聲，有些苦澀，“他還真是……好一口毒奶啊。”
不出意外的話……結果就偏偏出了意外。
而且還是天大的意外。
原本蘇易計劃好的，屬于他和晏梟的，也是屬于GR的，美好的愿景和未來。
被那場意外給打得稀碎。
GR沒能繼續輝煌，甚至幾乎不復存在。
他被打得幾乎要站不起來。
而晏梟在Slayer，沒能等到延續GR的輝煌，沒有蘇易幫他練好的獵手來保駕護航。
他殺手玩得再爐火純青，再技術精湛。哪怕被所有人，都說是頭號殺手，但兩年了，世界賽上從來沒捧過杯，從來沒有。
后來他的獵手還艸粉，抹黑了戰隊，甚至抹黑了整個電競圈！
游野聽著晏梟這些話。
這是他從未知曉的事情，原來，蘇易曾經早就給他們計劃好了將來。
原來，當初的那場事故，那場驚心動魄的意外。
夢碎的不止是自己，還有晏梟。
游野的目光有些飄，沒什么焦點。
晏梟說得沒錯，站在那個角度，的確可以說，這是他一直欠他的。
蔣亮注意著這邊，先前就看到他的主獵和主殺在聊著，看起來氣氛還挺和諧的樣子。
但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主獵忽然就目光空空，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似的。
蔣亮頓時有些擔心，問了晏梟一句，“游野沒事吧？怎么就兩眼發直了呢？”
晏梟點頭，“沒事。”
盧旭和熊易柯也關切地湊了上來，看著游野眼尾的微紅。
這倆神經粗，完全沒多想，只覺得……
“喝多了吧？”
“這酒量可真是，就那么點酒，就上頭了？”
“得虧隊長沒讓我們灌他。”
就在這時，游野忽然回過勁兒了似的，看著晏梟，“好，我一定陪你拿冠軍。”
盧旭：“……？？？臥槽？”
熊易柯：“……哎不是，隊長，你倆喝酒聊的都是這么正能量積極向上的話題嗎？那我和盧旭剛剛在背后說其他戰隊壞話成什么了？”
盧旭低聲道，“……我們下賤。”
蔣亮聽著這話也是一陣熱血沸騰，“好！我們拿冠軍！一定要拿冠軍！”
盧旭和熊易柯雖然不懂晏梟和游野先前是怎么話趕話說到這兒的。
但也馬上跟了。
“冠軍！”
“捧杯！”
“捧金杯！”
晚飯結束之后，晏梟結賬時，蔣亮鬼鬼祟祟湊了上來。
晏梟看他一眼，“怎么？你這是……要搶著買單？”
蔣亮難以置信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我工資多少你年薪多少？我搶地主都不會搶買單！”
“那干嘛？”晏梟將付款碼遞出去。
蔣亮嘆了一口氣，“沒事，就是剛才看到游野那臉色，這孩子，是不是哭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