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盯著鈔票上的偉人頭像，想起女兒臨走前攥著她的衣角，問"娘什么時候來接我"。

灶臺上的搪瓷缸子里，還泡著半塊沒吃完的蝴蝶糖，糖紙在水里舒展成透明的翅膀。

后山上的野杜鵑開了。李梅蹲在井邊淘米，聽見遠處傳來模糊的哭聲，

像極了五年前那個雪夜。她摸了摸腰間的紅蓋頭碎片——那是她偷偷從齒縫里吐出來的，

如今碎成了渣，混在淘米水里，流向不知何處的遠方。蘇建國的二八杠自行車停在院角，

車筐里還留著幾根金黃的頭發。李梅想起蘇鈴鐺走時穿的紅花棉襖，

那是她用陪嫁的被面改的，袖口還繡了朵歪歪扭扭的牡丹。現在棉襖應該穿在別家的灶間，

幫另一個女人擦手，就像她的女兒，要幫別人家擦一輩子的眼淚。暮色漫過村口的宣傳欄，

"少生優生"的標語被風雨剝去半邊。李梅站起身，后腰的舊傷又開始作痛。

她望著滿山的杜鵑，忽然覺得每朵花都是一個女嬰的臉，張著嘴在喊娘，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4 雪夜交易1990年臘月廿八，西北風卷著細雪掠過李家莊。

趙桂芬的三寸金蓮踩在凍土上，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像極了當年她裹腳時骨頭斷裂的響動。

五歲的李小花攥著她的袖口，棉襖袖口磨得發亮，那是她媽媽穿剩的舊衣改的，

衣領還沾著塊奶漬——今早她想多喝口玉米糊，被爸爸李大寶扇了一巴掌。"奶奶，

冷..."女孩的鼻尖凍得通紅，睫毛上掛著霜花。趙桂芬摸了摸褲兜里的五十塊錢，

紙幣邊緣硌得掌心發疼，那是張屠戶今天下午塞給她的，說是"童養媳定金"。

她想起張屠戶的話："這丫頭眼神太活泛，得餓幾天才好賣。"于是今早故意沒給她吃飯，

此刻聽著孩子的嗚咽，只覺得煩。"別廢話。"她猛地拽緊麻繩，繩頭勒進女孩手腕，

"你弟等著吃肉呢，再鬧打斷你的腿！"李小花踉蹌著摔在雪地里，膝蓋磕在石頭上，

卻不敢哭出聲——三天前她把弟弟的衣服弄丟了，爸爸用笤帚疙瘩抽得她屁股見血，

奶奶還說"女娃的皮比豬皮厚"。歪脖子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