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打斷了“太子妃”失控的咆哮。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一雙玄色官靴停在不遠(yuǎn)處，靴面上繡著暗金色的螭紋。是太子身邊的近臣。

“沈畫師技藝精湛，素有清名，今日想必是連日勞累，一時失手。此等無心之失，若重責(zé)，

恐寒了宮中畫院眾人之心，于娘娘清譽(yù)亦有礙。”那聲音不疾不徐，條理分明，

輕易地將一場可能的風(fēng)暴引向了“無心之失”和“娘娘清譽(yù)”的考量上。

殿內(nèi)緊繃的氣氛為之一滯。“太子妃”急促的喘息聲漸漸平復(fù)下來，

那雙盛滿驚怒的眸子死死地盯著跪伏在地的我，又緩緩移向那雙玄色官靴。

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冰冷的話：“罷了…本宮今日乏了，

沒心情再畫。滾出去！”“謝…謝娘娘恩典！謝大人求情！”我如蒙大赦，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冰冷的地上爬起，胡亂抱起畫匣，

跌跌撞撞地退出了那間奢華而令人窒息的重華殿。殿外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

帶著早春特有的泥土腥氣，卻讓我第一次覺得如此珍貴。我扶著冰冷的朱紅宮墻，

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里衣，緊緊貼在身上，被風(fēng)一吹，刺骨的寒。沉璧的臉，

太子妃的衣飾，那聲厲呵，還有那雙玄色官靴…無數(shù)碎片在腦中瘋狂旋轉(zhuǎn)、撞擊，

攪得我頭痛欲裂。回到位于宮廷西北角、緊鄰著冷宮那片荒僻宮苑的畫室小院時，

天色已徹底黑透。一彎殘月孤零零地懸在墨藍(lán)色的天幕上，灑下清冷慘淡的光輝。院墻外，

不知名的野貓發(fā)出幾聲凄厲的長嚎，更添幾分蕭瑟陰森。我將自己反鎖在狹小的畫室內(nèi)，

門窗緊閉，依舊無法驅(qū)散那股從骨髓里滲出的寒意。沒有點燈，

只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月光，蜷縮在冰冷的竹榻上，裹緊了薄被。

畫匣就放在觸手可及的矮幾上，那沾染了朱砂的裙裾一角仿佛還在眼前晃動。沉璧沒死，

卻成了太子妃。那真正的顧明姝呢？去了哪里？這滔天的秘密背后，

究竟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而我，一個微不足道的畫師，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