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吸溜著面條，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小舅子李寶柱更過分，他碗里，

明晃晃地臥著兩個白嫩嫩的荷包蛋！蛋黃半凝著，看著就饞人。他正用筷子戳破一個蛋黃，

金黃的蛋液流出來，拌進面湯里，他得意地咂巴著嘴。那香味兒，那畫面，像一根燒紅的針，

狠狠扎在我又冷又餓的胃上。我媳婦李紅梅，在灶臺邊忙活。

看見我一身泥水、跟剛從泥塘里撈出來似的進來，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默默轉身，

從鍋里撈出幾個硬邦邦、顏色發暗的窩頭，又舀了一小半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放在灶臺旁邊那個矮腳板凳上。“先湊合墊吧墊吧。”她聲音低低的，沒什么力氣。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拖著快散架的身子走到灶臺邊，

一屁股就坐在了那個冰涼梆硬的小板凳上。那板凳又矮又小，坐上去得佝僂著背，

跟個受氣包似的。我拿起一個冷窩頭，硬得像石頭，啃一口，又干又糙，剌嗓子。

那咸菜疙瘩齁咸齁咸，除了咸味，啥也沒有。灶膛里還有點余火，發出噼啪的輕響。

堂屋那邊，吸溜面條的“呼嚕”聲，筷子碰碗的“叮當”聲，

還有岳母偶爾給小舅子夾咸菜的說話聲，清清楚楚地傳過來。我蹲在這昏暗的角落，

啃著冷硬的窩頭，聽著那邊暖融融的聲響，嘴里干得發苦，胃里那點火氣又一點點拱了上來，

燒得心口發疼。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像一只膽怯的小老鼠，從里屋門縫里溜了出來。

是我兒子小海，剛滿九歲。他瘦瘦小小的，穿著一件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的舊褂子，

光著腳丫子踩在冰涼的地上。他怯生生地蹭到灶臺邊，挨著我。“爸…”他小聲叫了我一聲，

那雙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卻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直勾勾地越過我，

望向堂屋那張亮堂堂的飯桌，盯著小舅子李寶柱碗里那晃悠著的、油汪汪的荷包蛋。

小孩子的眼神，藏不住事兒。那里面全是渴望，像兩簇小小的火苗。“看啥看！小兔崽子！

”李寶柱那帶著油膩膩滿足感的呵斥聲猛地響起，像鞭子一樣抽過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