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暈染開來像小小的黑色湖泊。床底下的鐵盒裝著我的「逃亡基金」

——早餐錢省下的硬幣，美術比賽得的獎金，還有上次賣廢品的三十七塊六毛。

數錢的聲音要輕得連月光都聽不見，否則父親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破門而入。某個清晨，

我在廚房發現母親往父親酒瓶里摻水。我們的目光在晨光中短暫相接，

那一刻我錯覺以為看到了同盟。但中午放學回來，看見母親腫著的左臉和父親空了的酒瓶，

我就明白了：這個家沒有盟友，只有輪流扮演劊子手與受害者的演員。體育課跑800米時，

我總是故意落在最后。不是因為體力差，而是長跑時的大口喘息和心臟絞痛，

能讓我名正言順地流淚。周婷遞來礦泉水時，我低頭接過的瞬間，兩顆淚珠砸在塑膠跑道上，

很快被太陽曬得無影無蹤。藝術節前一周，我留在教室畫海報到很晚。保安來催第三次時，

我才意識到已經快九點。騎自行車回家的路上，夜風吹干了我額頭的冷汗。推開家門的瞬間，

啤酒瓶擦著我耳際飛過，在身后墻上炸開無數玻璃碎片。「這都幾點了？還有臉回來？」

父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茶幾上散落著花生殼和空易拉罐，「老子等你吃飯等到現在！」

我看見母親嘴角快意的冷笑，明白這是場精心設計的陷阱。我沉默地放下書包，

突然被父親拽著頭發拖到餐桌前。后腦勺撞在椅子角上時，我聽見某種液體流過耳廓的聲音。

「吃！」父親把已經冷掉的炒白菜倒進我碗里，油凝結成白色的膏狀物，「敢剩一粒米試試？

」胃部痙攣著發出抗議，但我機械地往嘴里塞食物。嚼到第三口時，

腐壞的油味突然引爆了嘔吐反射。我沖向衛生間的動作激怒了父親，

被拽回來時吐在了父親的工作服上。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接著世界天旋地轉，

我的額頭重重磕在桌角。溫熱的液體流進眼睛，把視野染成紅色。

父親的聲音忽遠忽近：「死了干凈...賠錢貨...當初就該...」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想起美術課上周婷說的話：「你畫星星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