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生幾乎是發泄般地揮舞著鐮刀，將院角最后一片荒草砍倒。汗水浸透了內衣，

又被冷風一吹，冰涼地貼在背上。他不敢去看那口枯井的方向，

總覺得那塊青石板蓋著的井口，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婆的話像毒蛇一樣鉆進他的腦子——“三個……吊死的……冤得很……”他強迫自己不去想，

用力過猛地揮著鐮刀，草屑紛飛。秀云在廚房里生火。柴禾受了潮，點了好幾次才勉強燃起，

濃煙倒灌出來，嗆得她淚流滿面。她一邊咳嗽，一邊機械地淘米、洗菜。

小勇蹲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小手抱著一棵白菜，慢吞吞地剝著外面的爛葉子，

大眼睛里還噙著淚花，時不時不安地朝廚房門口張望，好像怕有什么東西會突然竄進來。

晚飯的氣氛沉悶得如同鉛塊。昏黃的燈光下，一碗簡單的青菜肉絲面冒著稀薄的熱氣。

誰都沒有胃口。小勇扒拉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耷拉，

精神萎靡不振。“小勇，再吃點？”秀云擔憂地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哎呀，

發燒了！”榮生心里咯噔一下，連忙也伸手去探。果然，孩子額頭燙得嚇人。

“肯定是下午吹風受涼了，又受了驚嚇。”榮生找出帶來的退燒藥，倒了溫水，

哄著小勇吃下去。秀云打來溫水，用毛巾給孩子擦拭額頭和手腳心降溫。吃了藥，

小勇被抱到里間臨時鋪好的床上。里間比堂屋更小，更暗，窗戶小且高，糊著厚厚的舊報紙，

幾乎透不進光。空氣里彌漫著更濃的陳腐氣味。秀云守在床邊，榮生坐在床沿，

兩人都沉默著，聽著孩子粗重滾燙的呼吸聲，心頭的陰霾越來越重。時間一點點流逝，

夜色濃稠如墨。屋外風聲漸緊，呼嘯著掠過屋頂和樹梢，發出各種尖銳或嗚咽的怪響。

老宅的木結構在風中發出吱吱嘎嘎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負。不知過了多久，

小勇忽然不安地扭動起來，閉著眼睛，小臉燒得通紅，嘴里發出模糊的囈語。

“……走開……姐姐……走開……”聲音含混不清。“小勇？小勇？”秀云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