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啪” 地一聲蓋上飯盒蓋子，幾步沖到門口，

對著剛進院門、同樣被廣播吸引而停下腳步的趙大海激動地喊：“聽見沒？老趙！高考！

恢復高考了！” 她聲音發顫，帶著一種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剛子！剛子有救了！

有奔頭了！不用跟你一樣一輩子在車間里掄大錘了！”趙大海魁梧的身軀堵在門口，

像半截鐵塔。他剛從車間值完夜班回來，眼白布滿血絲，胡子拉碴。廣播的內容他也聽清了，

但孫紅梅的激動只讓他覺得吵鬧。他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像驅趕蒼蠅：“嚷嚷什么！奔頭？哼！我看是又得花錢！又得折騰！老子在廠里干得好好的，

掄大錘怎么了？丟你人了？有這功夫趕緊把飯給我！” 他一把奪過孫紅梅手里的飯盒，

沉甸甸的鋁盒子撞得孫紅梅手指生疼。

他不再理會妻子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兒子沖進院門時那副煩躁的臭臉，徑直走到飯桌邊，

抓起一個冰冷的窩頭，狠狠地咬了一大口，腮幫子鼓動著，發出沉悶的咀嚼聲。

巷子里短暫的騷動漸漸平息，廣播聲也停了，但某種東西已經不可逆轉地改變了。

無形的漣漪在每一個家庭里擴散、碰撞。陳宇站在自家小院里，依舊仰著頭，

目光卻似乎穿透了低矮的屋頂和灰暗的天空，投向了某個遙遠而光輝的所在。

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打著旋兒掠過他年輕而堅定的臉龐。他慢慢低下頭，走回屋里，

輕輕關上了房門。狹小的空間里，只有爐膛里煤塊燃燒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他走到那張糊滿舊報紙的墻前，目光落在剛剛貼上去的 “三好學生” 獎狀上，

手指緩緩撫過那鮮艷的紅印章。然后，他的視線移向墻邊那張小小的、堆滿了書本的舊書桌。

桌上攤開的數學練習冊，一道復雜的幾何題只解了一半。陳宇拉開吱呀作響的木椅子，

坐了下來。他沒有立刻動筆，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帶著煤煙味和家中熟悉氣息的空氣涌入肺腑，卻奇異地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拿起鉛筆。筆尖懸在粗糙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