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咱大孫子落了地，看那些嚼舌根的爛貨還有啥屁放！哼！”她挺了挺干癟的胸脯，昂著頭，

端著碗，腳步輕快地進了屋。我聽著，心里那點暖意里，卻悄悄滲進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娘的笑臉，是因為秀英，還是因為秀英肚子里那個終于到來的“盼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又被巨大的喜悅壓了下去。管他呢！只要秀英好，孩子好，這個家，總算熬出頭了！

---時間踩著棉花一樣，又輕又軟地往前走。秀英的肚子，像吹了氣的皮球，

一天天鼓脹起來，顯山露水。娘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走路帶風，嗓門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見人就打招呼，話里話外都透著揚眉吐氣。終于到了那一天。秀英被送進了鄉衛生所。

那間產房的門關著，里面傳出秀英壓抑的、撕心裂肺的痛叫。那叫聲像鈍刀子，

一下下割著我的心。我蹲在產房外的泥地上，手指頭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土塊，

摳得指甲縫里全是黑泥。娘在狹窄的走廊里來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菩薩保佑”，

手里攥著的那串舊佛珠，都快被她捻出火星子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輩子那么長，

也可能只是一會兒。一聲嘹亮得幾乎能穿透屋頂的嬰兒啼哭，猛地刺破了所有焦灼的等待！

“哇——哇——！”那聲音，又脆又響，帶著一股初來人世的蠻橫勁兒。

產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接生婆探出頭，滿臉的汗水，笑容卻咧到了耳根：“建軍！

建軍家的！生啦！是個帶把兒的小子！母子平安！”“兒子！是兒子！”娘嗷一嗓子喊出來，

帶著哭腔，整個人像被巨大的幸福砸暈了，晃了一下，才猛地撲過去，抓住接生婆的胳膊，

“謝謝！謝謝菩薩！謝謝送子娘娘！”她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狂喜像洶涌的潮水，瞬間把我淹沒，沖得我站不穩腳跟。兒子！

我有兒子了！老陳家有后了！那五年壓在心口的巨石，被這聲啼哭徹底擊得粉碎！我咧開嘴，

想笑，喉嚨里卻像堵了團熱棉花，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