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使勁往下撇，顯然是憋笑憋得相當(dāng)辛苦。這聲咳嗽，像是投入死水潭里的一塊小石頭，

雖然沒激起大浪，卻也漾開了一絲微妙的漣漪。

凝固的、緊繃到極致的空氣似乎松動了一毫秒。一直如同雕塑般呆滯、眼神渙散的張愛國，

像是被這咳嗽驚醒，或者說，

是被陳青禾那句“座右銘”和“警醒自己十年”給拽回了一線生機。暴怒的潮水稍微退卻，

露出底下同樣被恐懼浸泡的灘涂。他臉色變幻不定，由極怒的紫紅，

轉(zhuǎn)為一種驚疑不定的鐵青，最后定格在一種夾雜著后怕的、努力想找回場子的羞惱上。

“胡…胡鬧！”他猛地吸了一口濃濁的空氣，手終于從僵直狀態(tài)掙脫，狼狽地收了回來，

使勁在自己那臟污的袖子上擦著并不存在的茶水——或者更像是想擦掉某種無形的臟東西。

他避開李衛(wèi)國的眼神，只敢死死瞪著桌面那個罪魁禍?zhǔn)椎纳钏{色保溫杯，聲音強行拔高，

卻又明顯底氣不足，甚至帶著點虛張聲勢的顫音，“寫…寫個座右銘也不知道貼個正經(jīng)地方！

放杯子上！水一潑黏糊糊的，像什么話？！啊？！哪像個名牌大學(xué)生的樣子！做事毛毛躁躁！

” 他一邊罵，一邊急促地喘著氣，仿佛罵得越狠，

就能離那“落馬”、“小貪”的字眼越遠(yuǎn)一些。“是…是！張主任教訓(xùn)的對！

”陳青禾立刻順著桿往下滑，聲音里的惶恐絲毫未減，

甚至還帶著一絲仿佛被嚴(yán)厲批評后的“幡然醒悟”和“感激涕零”！“都怪我！太毛躁了！

不…不該貼杯子上！污染了領(lǐng)導(dǎo)的桌子！我…我馬上擦干凈！

”他像是終于找到了釋放壓力的出口，動作敏捷得甚至有些慌亂，幾乎是撲上去，

一把抄起桌上那沾著幾片爛菜葉子和不明碎屑的抹布（不知是誰剛才墊瓜子的），

二話不說就往那該死的保溫杯上摁！

粗糙、臟污、散發(fā)著濃烈廚房油煙味的抹布瞬間將那濕淋淋的標(biāo)簽徹底覆蓋。

他的手掌隔著那層粗糲的布，感受到下面紙張的粘膩和杯壁的冰涼，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黏住了！字被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