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得有些失真，沒有戰場上那種刺目欲盲的爆炸閃光，也沒有穿透硝煙后渾濁昏黃的天光。

它均勻地灑落，照亮眼前的一切。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高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巨大圓形燈盤，

散發著潔凈而穩定的光暈。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

越過一片晃眼的、純得沒有一絲雜色的白——那是天花板？不，

是某種極其平整、光滑的材料。我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發出輕微的咔噠聲。

目光落在旁邊一個方形的儀器上。綠色的光點，隨著那單調的“滴滴”聲，

在一條筆直橫線上方，一下一下、穩定地跳躍著，劃出微弱的起伏。線條旁邊，

是一串不斷變化的數字，一些看不懂的符號。心電監護儀？醫院？

這個認知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但戰場呢？班長那嘶啞的吼叫呢？

那穿透鋼盔的冰冷觸感呢？我猛地想坐起來，身體卻像是被無數根無形的繩索捆在床上，

沉重得不聽使喚。一陣劇烈的暈眩襲來，伴隨著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適感。我用力吸了口氣，

試圖平復。空氣。沒有硫磺，沒有血腥，沒有焦糊的人肉味，

沒有泥土和腐爛物混合的死亡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干凈”感。

像是被反復洗滌、消毒過，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消毒水混合著某種清新劑的味道。

這味道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人心頭發慌。“少爺醒了！快去通知先生太太！叫張醫生！

”一個刻意壓低、帶著驚喜和恭敬的女聲在門口響起，瞬間又消失在門外。腳步聲匆匆遠去。

少爺？先生太太？張醫生？每一個詞都像是天外來音，荒謬地撞擊著我的耳膜。我掙扎著，

終于將沉重的頭顱扭向聲音的方向。門虛掩著，外面是同樣一片柔和潔凈的白光走廊，

地面光潔得能映出人影。一個穿著淺藍色條紋制服、戴著護士帽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

這里……絕對不是戰地醫院。戰地醫院里只有刺鼻的血腥和消毒水味，

只有不斷傳來的痛苦呻吟和壓抑的啜泣，只有擠在狹小帳篷里、鋪著臟污帆布的行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