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當是哪家貪玩的小崽子還沒回家。他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想吆喝一聲，

讓那娃子趕緊回去，天快黑了。可嗓子眼干澀發緊，竟沒發出聲音來。離得又近了些。

那身影愈發清晰。竟是個光屁股、只穿著個猩紅肚兜的小娃娃！那肚兜紅得刺眼，

像潑上去的一灘血，在這灰暗的暮色里，顯得極不真實。小娃娃背對著他，蜷縮著身子，

腦袋一點一點，正對著那黑黢黢的樹根，用稚嫩得讓人心頭發緊的童音，

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媽媽說，

哦……”“我來試試……”“爸爸過年會回來的……”“爸爸過年會回來的……”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釘子，硬生生釘進廖老四被疲累麻木的耳朵里。

“爸爸過年會回來的……”小娃娃固執地重復著，那單調的、充滿一種詭異期盼的調子，

在寂靜的槐樹陰影下回蕩。廖老四猛地剎住了腳步。一股寒氣，毫無征兆地，

從腳底板“嗖”地一下直沖頭頂，瞬間炸開了他渾渾噩噩的腦殼。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黏在背上的濕衣裳剎那間變得冰冷刺骨，凍得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紅肚兜！樹下許愿！

爸爸回來！幾個破碎的、蒙著厚厚灰塵的詞語，像被這詭異的童謠強行撬開，

猛地撞進他的記憶深處，帶著鐵銹和血腥的陳舊氣味。秀娥！還有她那個叫阿寶的小崽子！

二十年前，也是這樣的悶熱夏天。村里那個叫秀娥的女人，男人出去修鐵路，

一去就沒了音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孤兒寡母，守著幾畝薄田，日子苦得能擰出黃連水。

秀娥生得是真好，皮膚白凈，眉眼秀氣，說話也輕聲細語，在這山溝溝里像顆蒙了塵的珠子。

可這好模樣，卻成了催命的符咒。村霸陳金彪，仗著兄弟在鄉里，橫行霸道慣了，

不知怎么就看上了秀娥。先是涎著臉說些不干不凈的話，后來干脆堵上門去，動手動腳。

秀娥性子剛烈，抵死不從，用柴刀在門板上砍出深深一道印子，才把那個畜生嚇退。

陳金彪哪里肯罷休？明的暗的陰招損招便都使了出來。先是誣陷秀娥偷了隊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