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輝劈手奪過婚書,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定是辦事員粗心......
話音未落,門外哐當一聲,大紅綢緞從推車上滾落,旗袍上的珍珠扣子蹦到我跟前,骨碌碌地轉著圈。
蘇小姐非要在醫院試旗袍......
小護士的辯解被高跟鞋聲打斷。
蘇婉儀倚著門框攏頭發。
看到我后,她沖我晃了晃請柬,燙金新娘二字晃得人眼疼。
靜怡姐,俊輝怕你傷心,所以才求我替你去禮堂走個過場。
她腕上的金鐲子叮咚作響,正是林家祖傳的那對龍鳳鐲。
去年除夕,林母說要等我過門再給,此刻卻死死地咬在她雪白的腕子上。
林俊輝低著頭一言不發。
俊輝,旗袍腰身緊了。
蘇婉儀嬌嗔著轉圈,經過我時,還瞥了一眼我的石膏腿,你昨晚量尺寸時手在抖什么?
她頸間的紅痕若隱若現,恰巧露在護士推來的穿衣鏡里。
鏡中映出我蓬頭垢面的模樣,在這個時候顯得有些可笑。
林俊輝突然暴喝一聲夠了,他的拳頭砸在鏡面上,裂紋蛛網般爬滿蘇婉儀笑盈盈的臉。
老掛鐘敲響十二下時,我終于摸到了護士站的電話。
轉盤硌著我的手指頭生疼,我對著聽筒說要殯儀館,值班護士嚇得打翻了紫藥水。
林俊輝沖進來搶話筒,我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背,一股咸腥味在舌尖漫開。
靜怡你聽我說......
我轉身抓起搪瓷缸砸向穿衣鏡,鏡子碎片紛紛揚揚落下來,像極了我們定親那日他撒的彩紙屑。
當時他捧著我的臉說:靜怡,碎碎平安。
午后,林俊輝正蹲著給我系涼鞋搭扣。
他手心汗津津的,摩挲得我腳踝發癢:“福利院新刷了墻,咱們去接個孩子作伴,往后家里熱鬧。”
輪椅碾過曬軟的柏油路,車鈴叮當聲中飄來了糖炒栗子的焦香。
林俊輝的白襯衫被汗洇透,后腰處還沾著昨晚我吐的藥漬。
他推我進鐵門時,槐花恰巧落在我的發間。
我剛想說什么,卻被蘇婉儀甜膩的聲音打斷。
“小川,慢些跑!”
“爸爸,你來啦!”
一個小男孩炮彈似的撞進林俊輝的懷里。
他手腕上的銀鈴鐺硌在他的皮帶扣上,叮鈴一聲,驚飛了檐下的家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