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遇心雅和景檐都沒有想到,樓管阿姨的出現(xiàn)會令事情瞬間復雜化,
警察開始質(zhì)疑他們的口供。因為樓管阿姨說,昨晚粟寧墜樓的時候,就在女生寢室六號樓前,
來了一個手里拿著一把長柄黑傘的男生。這個男生她認識,名叫景檐,
他當時穿了一件白襯衫。心雅聽樓管阿姨那么說,已經(jīng)猜到了那個人不是景檐,
而是這兩天已經(jīng)銷聲匿跡的“白襯衫”。但是,在別人眼里,那就是景檐。昨天晚上,
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白襯衫”來了學校。他去的是六號樓,因為他是特意去找心雅的。
而那段時間,心雅卻被景檐拉到了小花園里。其實,不只樓管阿姨,
六號樓里進進出出的女生,也都看見了“白襯衫”。
何楚和他的朋友就是因為聽見了女生們的議論,才找來劉阿姨的。
警察把所有人的口供整理了一遍,又再問心雅:“你昨晚真的和景檐在一起?
”心雅知道警察這么問代表著什么,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你們當時在做什么?
約會?你們是情侶?”警察追問道。心雅鄭重地說:“不是,我跟他只是見過一兩次,
我們當時談點兒事情。”“在談什么事?”心雅頓時覺得喉嚨里堵了一下,
用眼角余光瞟了景檐一眼,說:“是我的私事,不太方便說。
”警察將信將疑地打量著心雅和景檐:“只見過一兩次面的人,
你們就有不方便透露的私事要談了?”心雅只好避開這個話題,
強調(diào)說:“昨天晚上我跟他的確在那個小花園里,我們沒有說謊。其實還有人能為我們作證,
就是當時救護車的急救員,他們也看見我和景檐了。”兩名警察交換了一下眼色:“嗯,
這個我們會調(diào)查的。那救護車也是你們叫的?”心雅說:“是的。
”“手機里面的通話記錄還保留著吧?給我看看。
”心雅有條不紊地說:“昨晚我跟景檐都沒有帶手機在身上,
所以當時我向一位路過的學長借了電話。如果你們能找到借手機給我的那位學長,
他也可以證明,我的確在那個小花園里,而我更加能證明,景檐當時是跟我在一起。
”警察笑容微妙地看著心雅:“這位同學的心思還挺縝密。放心,這些我們都會查。
如果有需要,會再找你們來協(xié)助問話的。”“沒問題。”心雅爽快地答道。
心雅率先離開了校長室,她邁著大步走得很急,像是故意要甩開后面的人。景檐跟在她后面,
接著就是何楚和他那位男同學。心雅很清楚地聽到何楚對景檐說:“景檐,
今天這筆帳我可記住了,你想在背后捅我一刀?哼,給我小心點兒!”說完,
何楚他們就小跑著越過了心雅,何楚還特意回頭瞪了心雅一眼,滿眼的不懷好意。
景檐追上心雅:“郁心雅,你給我站住!”心雅反而走得更快了,
但是再快也快不過景檐那兩條大長腿。他攔住她問:“你也看見何楚有多囂張了?
你還想隱瞞到什么時候?”心雅故作鎮(zhèn)定地說:“我沒有隱瞞什么,我的確沒有看見何楚嘛。
”景檐氣急:“我不是說何楚!我是說,你們樓管阿姨為什么會說我當時在女生寢室樓,
你比我更清楚!”心雅望著景檐:“那你希望我怎么跟警方說?”是啊,難道告訴警方,
這個世界上忽然冒出了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景檐被噎了一下。他自己都覺得荒誕,
所以剛才在警察面前沒有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景檐揶揄道:“你最好希望警方真的可以查明真相,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如果粟寧真是何楚推下樓的,他逍遙法外,你就是幫兇!”最后那句話就像一根針,
扎在心雅的耳朵里。她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走神。前排有人轉(zhuǎn)過頭來問她:“郁心雅,
聽說你昨晚跟景檐在一起?你們倆在小花園里干什么?”看對方一臉求知若渴的八卦表情,
心雅才知道不光警察對她跟景檐為什么會在小花園里有興趣,很多人都有興趣。
心雅懶得解釋什么,由著大家八卦。整堂課上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
隔壁班有個叫朝朝的女生突然跑來教室門口找她。她跟朝朝不熟,僅僅是見過面,
偶爾路上遇見相互點頭一笑的關系。朝朝是個自來熟,一說話就挽上了心雅的胳膊:“怪了!
你說你跟景檐在小花園里,但是,昨天晚上,景檐明明在樓下找你。
”心雅敷衍地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朝朝又說:“你不知道,我知道呀,
他托我?guī)Ь湓捊o你。”心雅愣住了:“他?景檐?”“嗯!昨晚我在樓下碰見他了嘛,
他說要找你,我就幫他上樓找你嘍。可你不在,我下去告訴他后,
他又要我?guī)退麊柲愕碾娫捥柎a,害得我又跑上樓去。”心雅有點兒緊張了:“然后呢?
”“然后我就從你室友那里要來電話號碼給景檐嘍。”心雅忙問:“那他托你帶什么話給我?
”朝朝噘噘嘴說:“這個我就不太明白了,他說什么,會在你家等你?
還有……”心雅著急:“還有什么啊?”“還說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是關于貝小瓷的。貝小瓷不是你那個失蹤的朋友嗎?”心雅突然吃緊,一看時間,
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一刻了:“你……你怎么不早告訴我!”三天的期限,
只剩下最后三個小時不到。心雅沖出校門,攔了一輛出租車,路上每等一次紅燈,
她就更緊張一分。貝小瓷,貝小瓷!她滿腦子都是貝小瓷!
那個人到底有什么關于貝小瓷的事要跟她講?出租車終于開到了小區(qū)門口,
心雅一下車就撒腿狂跑,家門口卻空無一人。只有一把黑色的遮陽傘冷冷清清地倒在地上。
她還是遲了一步。所有被圈畫的人或物,停留在這世上的最長期限是七十二個小時,
而“白襯衫”存在了七十個小時。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景檐,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就在她的家門口等她,但最后卻沒有等到。
心雅的全部緊張在看見那把黑傘的時候都化成了失望,她撿起黑傘,
發(fā)現(xiàn)傘下面還壓著一張卡片。那是一張淡綠色的卡片。卡片上寫著:我很好,我會回來的,
心雅、阿梔,我想你們。落款是:貝小瓷。心雅心跳加速,她很確定,
卡片上的確是貝小瓷的字跡。這張卡片是“白襯衫”帶來的?他見過貝小瓷?
貝小瓷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心雅想隱瞞羽毛筆的存在,所以,
跟假景檐有關的一切她都不可以對阿梔坦白,她也就沒有告訴阿梔那張卡片的事情。
阿梔出院那天,說起景檐曾給她打過電話,還要走了心雅的電話號碼。心雅隨口敷衍了幾句。
阿梔是個敏感的人,雖然沒有再追問,但對心雅的話始終將信將疑。阿梔回到學校,
校園里和粟寧墜樓有關的消息依然喧囂塵上。
越來越多的人都說事發(fā)的時候在六號樓前看到了景檐,而當警察聯(lián)絡了當晚的兩名救護人員,
他們都表示,由于當時只顧救人,加上天很黑,他們對于只有一面之緣的報案者印象不深,
只記得是一男一女,但不確定是不是心雅和景檐。警察還找到了那晚借手機給心雅的男生,
男生的口供和救護員大致相同,他說他只記得把手機借給了一個女生,
但沒有記住那個女生長什么樣。另一邊,何楚的朋友力證何楚沒有到體育館去見粟寧。
警方目前似乎更偏向于何楚無辜,對景檐的口供始終保持懷疑的態(tài)度,
表示要通過別的途徑做進一步的調(diào)查。沒過幾天,心雅在食堂遇見了何楚。
何楚和幾個足球隊的男生一起,心雅從他們旁邊經(jīng)過時,發(fā)現(xiàn)那群人中有一個耷拉著腦袋,
看起來畏畏縮縮的男生,他竟然就是那晚借給她手機的學長。她不禁多看了學長幾眼,
何楚見狀站了起來,調(diào)侃道:“美女,一個人啊?來來來,一起吃嘛,到這兒坐!
”心雅皺了皺眉,徑直往前走去。何楚突然一個跨步,擋了她的去路,
歪著頭嬉皮笑臉地說:“賞個臉嘛,就想約你吃個飯。
”心雅故意挑眉問道:“你會不會也是這樣約粟寧的?
”何楚故意把臉湊過來:“你又沒親眼看見,都是景檐說的,他說什么你就信嗎?
我很無辜的欸!”心雅上下打量著何楚:“唔,我倒覺得……”她笑了笑,“他,比你可信。
”“喲……何楚,臉呢?要丟光啦!”何楚的同伴一陣哄笑,
那個耷著頭的學長飯還沒吃完就放下筷子灰溜溜地走了。何楚瞪著眼睛,伸手想去拉心雅,
心雅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尖銳的刀叉跟餐盤撞擊的聲音。
何楚循聲一看,原來景檐就坐在不遠處,剛?cè)酉碌牡恫孢€在餐盤里微微顫動著。他靠著椅背,
蹺著二郎腿,雙手抱胸,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心雅看到景檐在,心里頓時踏實了。
何楚知道景檐發(fā)脾氣通常都不分場合,他多少有些忌憚。他不想惹麻煩,吹了聲口哨,
嬉皮笑臉地又坐了下去。心雅快步離開了食堂,阿梔端著飯盒追了上來:“心雅?
剛才怎么回事啊?”心雅覺得有點尷尬,但又不能避而不答,只好含糊問:“你說何楚?
”阿梔一臉茫然,問:“嗯,我剛才正好剛打完飯,看見何楚好像在為難你,
是因為粟寧的事情嗎?”心雅聳了聳肩,表示默認。阿梔挽著她的胳膊撒嬌說:“心雅,
我住院那幾天,學校里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說啊?
”心雅微笑地看著她:“你又不是八卦的人,回來自然就知道啦。
”阿梔趕緊說:“我不八卦,但如果事情跟景檐有關我就八卦了。
”心雅開玩笑道:“跟景檐有關你就上心啊,難道不是應該跟我有關你才上心嗎?
”阿梔回學校幾天了,還是第一次有空跟心雅說上話。流言蜚語她都聽見了,
心雅的玩笑并沒有讓她覺得輕松,又問道:“心雅,那你告訴我,那天晚上,
你跟景檐為什么會單獨在小花園里?”心雅想了想,故意試探著問:“你沒問景檐嗎?
”阿梔嘟囔道:“我敢問嗎?”心雅悄悄松了一口氣:“我就是想跟他說,
希望他以后別再羞——”她想說“羞辱”,但知道阿梔敏感,便改口說,“——為難你!
我的阿梔是個好姑娘,她可不能再被人欺負!”阿梔有點兒著急:“心雅,
你還是別在景檐面前說我什么了。”心雅疑惑地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怕你萬一說了什么不應該說的,影響到我跟他,
我現(xiàn)在才剛剛看到一點兒希望……”阿梔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說會令心雅難堪,
心雅明明是關心她,卻被她覺得礙了她的事,心雅心里也不舒服,但她還是笑了笑,
問:“看到希望就代表你以后不會再做傻事了?”一說到做傻事,阿梔就心虛,
羞愧地把頭一低,小聲說:“嗯,不會了。”其實,心雅這些天都提心吊膽,
她怕景檐會告訴阿梔,他其實并沒有去醫(yī)院看過她。原本以為,炮制贗品,滿足阿梔的愿望,
安撫她的情緒,事情就能告一段落。但是,
那幾十個小時發(fā)生的事卻完全偏離了心雅的最初的設想,她也開始后悔自己貿(mào)然使用那支筆,
但后悔已經(jīng)于事無補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景檐暫時還沒有和阿梔提起醫(yī)院的事情。
嚴格來說,他是根本沒有再單獨見過阿梔。阿梔雖然留著景檐的電話號碼,但是別說打電話,
就連發(fā)短信她都不敢。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她故意發(fā)了條信息給他:我到了,你在哪兒?
她原以為景檐會提醒她發(fā)錯信息了,然后她就能抓住機會跟他說上幾句話,但是,
對方?jīng)]有任何回音。她不甘心又再硬著頭皮補充了一條:不好意思,我發(fā)錯了,打擾你了。
依舊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那時,阿梔問自己:我到底喜歡他什么?
這個問題她想不出答案。但她覺得,她如果能清楚地列出自己喜歡景檐的原因,
那大概就不是愛情了。愛情本來就是沒有大條道理,沒有因為所以的。
不過就是某天陽光正好花正俏,他穿了一件我最喜歡的白襯衫,在清風吹過的街角,
不早不晚,剛好亂了我的心跳吧……阿梔想見景檐卻見不到,
心雅反而在學校里碰見過他好幾次,每次他都擺出一張臭臉。他倆都知道粟寧依然在昏迷中,
而警方的調(diào)查也沒有任何進展。九月底,心雅有一場很重要的面試,
是去應聘一家叫作“風堂文化傳媒公司”的兼職編輯。
公司旗下有一本著名的人文雜志叫《風堂》,心雅的爸爸郁圖曾經(jīng)在風堂文化就職,
這本刊就是他一手創(chuàng)辦的。但后來為了專心創(chuàng)作,郁圖辭去了《風堂》主編一職。
雖然心雅剛進入大二,離實習和畢業(yè)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但是,
郁爸爸希望她能早點兒進行社會體驗,而她自己也對文學和雜志的運作方面很感興趣,
恰好風堂也需要年輕的血液,于是郁爸爸聯(lián)絡了風堂的老總,
替她要到了一個做兼職編輯的名額。爸爸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機會是有了,但是,
機會不等于走后門,應聘的程序還是得嚴格執(zhí)行,如果心雅達不到公司的要求,
那么公司也不會因為她是郁圖的女兒而給她開綠燈的。面試官是《風堂》的主編宋淮蕭。
為了知己知彼,心雅還特意搜索了宋主編的個人簡歷和他的作品來研究。
宋淮蕭只比心雅大五歲,他在心雅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文學界嶄露頭角了。
他落筆閎中肆外,流水行云,字里行間還透著一股灑脫豪邁的氣概。他的粉絲也不少,
人氣很高,崇拜他的人能天天不重樣地夸他,把他夸成了這世上最完美無瑕的人。但是,
聽爸爸說,完美無瑕的宋主編脾氣有點兒古怪,而至于究竟怎么古怪,爸爸卻沒有告訴她。
面試這天心雅十分緊張,九點才開始面試,她八點就到了風堂文化公司樓下。
她深吸了一口氣,進電梯直上十九樓,樓道里還是冷冷清清的。等到九點,
走廊里才陸續(xù)有人進來。有打著呵欠的、端著咖啡的,還有提著一袋小籠包的,
大家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心雅面帶親和力滿分的微笑走到前臺,
向前臺的姑娘說明自己是來面試的,約了宋主編。那姑娘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頭,
指著一旁的沙發(fā)讓心雅繼續(xù)等,宋主編來了會喊她的。結(jié)果,
宋主編直到十點半才出現(xiàn)在編輯部。心雅等得有點兒不耐煩,只能不停地刷微博,
直到一位清潔工模樣的大嬸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宋主編在辦公室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