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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神秘玉墜

替嫁美人 濃郁 292507 字 2025-04-11 21:5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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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神秘玉墜

早上起來時,神清氣爽,郁結于心間的愁悶也消散不少。隨意地用絲帶將長發扎成束,便趴在窗欞上,瞇起眼看剛升的太陽。晨光薄暖,鋪滿全身的金燦光芒。昨晚太后離去后的事,我都沒了印象,只覺得昨晚睡得特別安穩。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繡言端著一盤精致的小點心走進來,看到懶洋洋曬太陽的我,輕笑道,“娘娘您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我回頭看她,笑容停留在眉梢,“心情好,自然就睡不著了。”

繡言將糕點放在桌子上,抬頭看我,明亮的眼睛里帶著打趣的味道,“是昨晚見到上官將軍了?”

眉心猛地皺下來,腦海里又浮現出昨晚那一幕,手緊緊地握成拳,繡言見我突然變了臉色,也心知出了差錯,忙過來拉著我到妝鏡前坐下來,邊替我梳理著頭發,邊轉了話題,“昨晚的事還未算完,娘娘等下是打算去寧懿宮再加把火么?”

“那是自然?!蔽野淹嬷恢рO頭鳳,眼神變得越來越冷,再不落井下石,豈不是對不起我和繡言苦心在梅香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戲?

“派人到浣衣局盯著了吧?

“是。在娘娘去見她以前,她一定會安然活著?!?/p>

我點點頭,眼神伸向妝鏡里替我梳髻的女子,眼神專注,臉上神色卻有些飄忽,倒有些反常。我斜眼看她,問道,“還有什么事?”

繡言的手略停一下,看了我一眼,才小心翼翼答道,“昨日奴婢已將娘娘交代的話帶給了小福子,小福子回話說宰相大人雖應允了,但他說近日內務必要與娘娘見上一面。”

我冷哼一聲,“見就見,弄這么緊張做什么,傳話給小福子,叫宰相大人明日進宮來就是,本宮多的是時間和他廢話。”

“娘娘聽岔了,宰相大人的意思是希望與娘娘在宮外見面?!?/p>

“哦?”這倒有些稀奇,一直處事小心翼翼的宰相大人怎么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他不會不知道這樣私下見面會影響我在太后面前的形象吧?難道是朝廷出了什么大事?

“兩日后,大佛寺?!?/p>

“是,奴婢記下了?!?/p>

墨黑的發在繡言的巧手下被結成一個俏麗的如意髻,劉海分撥兩邊,露出光潔的額頭,兩彎黛眉描得又細又長,微微一笑,竟有些妖冶的模樣。

我‘撲哧’一聲笑道,“這摸樣快趕得上院子里的海棠了?!?/p>

繡言只是笑,轉過身去端點心,我站起身,手碰到腰際,忽然想起那枚碧綠墜子,低頭一看,卻哪里有它的影子。心一急,忙提高音量問道,“繡言,看見我的墜子了么?”

“墜子?”看繡言一副迷惑的樣子,我更是著急,若是沒了這枚墜子,我腦袋里的疑團將會越集越大,忙跑到床邊,翻來覆去地找了半晌,卻仍是沒它的影子。我頹然地坐在床沿,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洛梓軒也歇在梁沐宮,猛地站起身來——

“洛梓軒在哪兒?!”

繡言嚇了一跳,慌忙跪下道,“娘娘息怒!皇上的名諱不可隨便宣之于口!”

“他到底在哪兒?!”

繡言被我突然而至的怒火嚇得說話都結巴起來,“回娘娘,恐……恐是在……御書房?!?/p>

我冒火地踹翻凳子,也顧不得去寧懿宮落井下石,怒火沖天地出了梁沐宮。

進宮這一年來,我似乎還從未涉足這里。御書房的布置構造可算一派華麗而莊重,柱子上雕刻著雙龍戲珠的圖案,離殿門五尺距離的花臺里遍植軒盟國的國花——茶花。各種稀有品種的茶花開得嬌艷,風微微吹過,一片,搖曳生姿。

走近了才發現徳祿竟守在殿外,見了滿臉煞氣的我,忙躬身過來請安。我的怒火還未散去,喝道,“皇上呢?”

“梁妃娘娘明鑒,皇上這會兒正與宰相大人在里面商量國事呢,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p>

我沒說話,繡言上前幾步,輕聲在我耳邊道,“娘娘,既然宰相大人在里面,這會兒也打擾不得,我們還是先去寧懿宮吧。”

我依舊不說話,冷著臉立在殿外。她也不敢再勸,低頭退開幾步。徳祿的神色有些緊張,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小心地賠笑道,“娘娘您看這時辰尚早,皇上說不定要與宰相大人相談甚久,您——”

“啰嗦什么!”我狠狠地斜他一眼,道,“本宮做事何時輪到你這奴才指手畫腳?!”

見我面色不善,徳祿也不敢再說什么,面色為難地站在我身旁。御書房的門緊閉著,我們又離得遠,自是聽不到里面說些什么,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沒過一會兒,門突然被人打開,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藏青的朝服,溫潤的側臉弧度。那人突然朝這邊看過來,我一驚,慌忙背過身去。直到感覺到打量的視線消散才回過頭去,看著走遠的身影,我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位大人是誰?”

徳祿伸長脖子看了看,回道,“回娘娘,那是上書房執筆文書,文淵,文大人?!?/p>

“上書房么?”我微瞇了眼,看來昨晚他果然未騙我,想了想,又側頭呵道,“不是說御書房里只有皇上和宰相大人么?怎么又鉆出來一個‘執筆文書’?”

徳祿苦著臉,“娘娘息怒,徳祿不過一介奴才,主子們怎么吩咐,奴才也自當怎么答話?!?/p>

我冷哼一聲,提步上前,徳祿正欲沖上前攔我,被我冷冷一掃,便僵了動作。毫不遲疑地推開門,映入眼簾地是端坐于案桌后一身明黃龍袍的洛梓軒,見我進來,唇角邪氣地上揚,“愛妃今日怎這么清閑來這兒?是不是想念朕了?”

我的視線四處轉了轉,沒看見任何人,遂也放棄和他演戲,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語帶譏諷道,“皇上近日可曾患上什么特別的嗜好?大白天的一人關在殿內,是要做什么呢?臣妾本還以為皇上正與宰相大人一同商討國事呢?!?/p>

洛梓軒笑,“朕原本是與宰相大人商討來著,不過聽說愛妃要來,便早早完結,耐心等你好久了呢。”

油嘴滑舌的小人!我揀了張凳子坐下來,神色變冷,“這會沒人,皇上您也不必再逢場作戲。今日我來此,只是想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p>

“什么東西?”

“一枚墜子?!?/p>

洛梓軒許久沒說話,一直盯著我看,我暗惱,瞪了過去,“東西拿來,我也不在此礙你眼。”

洛梓軒走過來,修長的手指覆上我的額,我眉一皺,他已撤了手,笑容邪魅道,“朕還是覺著你昨晚的樣子漂亮些,厚厚的劉海垂下來,倒果真有種天真無邪的味道,不像此刻的刺猬扎人?!?/p>

我的思緒一下子沒轉過來,不明白洛梓軒為何突然來了這莫名的感慨,當然,我也自不會傻得去承認是他突然對我有了興趣。我順了順額發,面無表情道,“皇上你有時間還是多關心關心宰相大人吧,我可還等著看最后到底鹿死誰手?!?/p>

洛梓軒愣了一下,隨后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我剛不耐地站起身,他突然拉過我的胳膊,我站立不穩,直直地倒入他的懷中,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那樣清晰。我的臉陡然發燙,思緒卻似短了路,竟沒有將他推開。我有剎那的恍惚,似觸及了當年杏花樹下的溫暖,有溫溫暖意自心尖層層鋪開。

“梁遲沐,為什么不試著給自己一次機會?只要你答應與朕合作,別說一枚墜子,就是見他,朕也會替你盡興安排?!?/p>

洛梓軒誘惑滿滿的聲音剛滑過耳際,我騰地回神,一把推開他,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洛梓軒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掌心中赫然是文淵給我的那枚碧綠扇形墜子!但最讓我震驚的還是他剛才說的‘他’,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絲毫不曾想過有人會知曉。

洛梓軒輕挑眉,“怎樣?朕的提議可合你的意?——若是你與朕達成協議,自沒必要再像昨晚一樣‘偷偷摸摸’地去看他?!?/p>

“你——”我驚懼地睜大眼,剛才他說我梳厚厚劉海時,我只當他以前無意見過,倒沒料到他昨晚竟是真的看到了我。不,不對,我和他隔了那么遠,燭火雖亮,但看到的也必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可聽他說得那樣自信滿滿,再加上昨晚在梁沐宮的反常舉動……我不敢再想下去,劈手抓了他掌心中的墜子,慌忙跑了出去。是以,我并沒看到洛梓軒瞬間陰霾的臉色。

掌心中的墜子似還帶著洛梓軒特有的溫暖,隱隱灼燒得讓人心生惶恐。我快步走著,腦中思緒也轉得飛快,連日來所發生的事,雖看著無關,但我突然覺得,自從上官回京,我私下出宮后,所有的事都似被人拽緊在一根繩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圍繞這根繩在轉。自初的梅香,后來的文淵,再到我手中的碧綠墜子,啊,對了,還有昨晚那個名喚凌月悠的綠裳女子……

隱隱這一切,似都埋藏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下,蘇蕓生的晉位,蘇葛的擢升,父親突然提出的私下見面……

我的頭有些疼,昨晚的暈眩感又再次襲來。腳步一踉蹌,已有人馬上扶住我的胳膊,繡言的憂心寫在臉上,關切道,“娘娘,您還好么?”

我點點頭,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閉眼穩穩神。

“娘娘……”

我‘嗯’了聲,依舊閉著眼,繡言在我耳邊輕聲道,“西萃宮的敏貴嬪朝這邊走過來了?!?/p>

睜開眼,身著一襲鵝黃宮裝的敏貴嬪便進入我的視線,唇角微彎一個弧度,道,“敏妹妹么?這是去哪兒?”

兩邊見了禮,敏貴嬪笑容滿面地拉了我的手,道,“臣妾昨日沒能出席晚宴,正打算去翠微宮賀喜呢。梁妃姐姐呢?昨晚睡得可還舒心?”

我點頭,笑,“見妹妹身子無礙,本宮自然睡得舒暢。不是急著去翠微宮么?本宮也就不再耽擱妹妹了?!?/p>

敏貴嬪笑著跪安,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惡聲道,“替本宮‘好好’問候蘇貴嬪。”

“妹妹記好了?!泵糍F嬪嫣然一笑,離去。惡毒的笑容定在眉梢,我冷哼一聲,轉右,繡言忙拉了拉我,我側頭,她指了指左邊,道,“娘娘,寧懿宮在這邊?!?/p>

“本宮知道。”我冷冷答了一句,然后自顧朝右邊走去,前面,乃是浣衣局。此時此刻,我所有的心思都系在那枚墜子上,圍繞它的疑惑太深,我已等不及想要獲悉全部,至于皇后,哼,如今她溫和端莊的形象已在太后心中大打折扣,斗垮她,以后多的是機會,我自也沒必要急于一時。

浣衣局庭院內,我支開所有人,懶懶地把玩著手里的碧綠墜子,梅香跪在我面前,神色一如既往地安靜。

“還不打算說么?你應該知道,本宮的耐性一向不好。”冰冷的視線蔓延過去,那丫頭卻仍是一副打死都不說的模樣,只將額頭貼近地面。我哼了一聲,旁邊的繡言立馬接過話道,“想想你的命是怎么留下來的,梁妃娘娘仁慈,若是你老實招了,自不會再留在這浣衣局受累。”

“娘娘誤會了,奴婢對這墜子,當真一無所知?!?/p>

不卑不亢的語氣,卻透出一股倔強,我冷笑一聲道,“怎么你還在做夢么?以為皇后還能救你?哼!若果真如此,你可真是高看她了!這危機重重的后宮,任何人都知道該怎樣選取靠山,怎生你就如此愚笨,難道你看不到,這后宮真正做主的是誰?”

“誠如娘娘所言,奴婢天資愚鈍,自不懂得如何察言觀色?!?/p>

“放肆!”我厲呵一聲,這小蹄子還當真以為我拿她沒則了么?“繡言!給本宮掌嘴!”

‘啪啪啪’地耳光聲此起彼伏,我卻覺得這院子安靜得有些過分,陽光稀薄,灑在身上,竟有些覺得涼。梅香的兩頰越來越紅,晶亮眼眸里卻愣是沒有一絲妥協,我的火氣陡然膨脹,叫了幾個宮女,讓她們往死里打。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死死咬住唇畔的梅香突然暈了過去,繡言叫人潑了水,她緩緩醒轉過來,伸向我的視線卻仍是平靜無波。我的眉心隱隱拔高,戾氣頓顯,微勾了唇角,笑靨如花的模樣,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道,“受過這樣的懲罰很多次了吧?所以還能平靜無波,可惜,你不知道這樣,更讓本宮確信你知道有關這墜子的一切。放心,本宮近日空閑得很,多的是時間與你慢慢磨?!?/p>

狠狠地甩開她,拿了絲帕輕輕擦拭了手,我背過身,微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疲憊如水一般迅速漲滿我的雙眼。

身后許久沒響起梅香的聲音,我的耐心也漸漸磨光,轉身坐回椅子上,眼神冷凝地盯著她。梅香被我盯得發顫,猛地垂下頭,我斜了眼繡言,會意的她立馬抓住梅香的頭發,迫使她抬頭看我。我滿意地拉高唇角,一臉冰寒的笑容。

對峙良久,梅香滿臉的平靜終于被撕裂開一小個缺口,她嘶啞著聲音道,“梁妃娘娘果真厲害,奴婢終是見識到了。”

我譏誚地笑笑,“明白最好,只要你肯合作,本宮自是舍不得動你一根毫毛?!?/p>

尾音剛落,梅香竟低低地笑起來,想是剛才被掌摑得嚴重,臉頰肌肉拉不開,這使她的笑看起來有些詭異。我微微皺眉,她又笑道,“娘娘花了這么大的力氣無非是想要知道關于這墜子的秘密,可是怎么辦呢,奴婢只是這個組織的小小成員,進宮之前有幸見過它一面,其他的,奴婢則是一無所知了?!?/p>

我將雙手狠狠地握緊,才能控制住自己即將爆發的脾氣。依舊秀氣的眉眼,仍是那個低眉順眼的梅香,可唇邊染了那抹詭異的笑,整個人似都變得邪魅起來。

她剛才說了什么?組織?

“娘娘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是不是早已忘記小時候所受的苦?”

梅香平淡的一句話,卻是猛然勾起我滿心的驚惶,我驚懼地瞪大眼,沖過去,扳住她的肩狠命地搖晃著,“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知道多少?!……是不是梁遲萱?!是不是她?!……”

只有她才知曉這一切,只要梁遲萱完全知道!我失蹤多年的姐姐,她到底是在給我玩什么把戲!瘋狂的樣子嚇住了眾人,只繡言眼神慌亂地跑過來抱住我,在我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小姐,都過去了?!?/p>

我的情緒失了控,只一遍遍大聲地質問著她,而臉頰腫得老高的梅香只看著我詭異的笑,她說,“自娘娘入宮那刻起,所有的一切糾葛,便是命中注定?!鳖D了下,她忽然微微拔高音調,眼神宛如淬毒的刀,冷冽地向我刺來——

“時候到了,梁遲沐,你的報應也該來了!”

“拖出去!拖出去!給本宮仗斃,仗斃!”

血氣急速上涌,被太監拖出去的梅香依舊望著我詭異地笑,我只覺腦袋一陣暈眩,身子一歪,卻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連日來,我一直高燒不退,渾渾噩噩地深陷夢魘中,夢境凌亂,我看見兩抹熟悉的背影,她和他手牽著手在漫天紛落的杏花雨中輕快地走著,她銀鈴般的笑聲充斥著整個夢境。我心內的惶恐一層層地加深,疾步想要趕上他們,卻總有大霧突然而至,湮沒我的視線。

一張清涼的帕子突然覆上我滾燙的額頭,我的意識漸漸有些清醒,一些破碎的字句不斷地涌入耳膜,朦朧間,有人輕撫我的輪廓,我聽到有個蒼老的聲音輕嘆道——

“哀家可憐的小沐兒,你怎么還是忘不掉他?你知不知道,心魔太深,終是會毀了你自己。這么多年了,哀家一直以為你放下了,才同意你替她入得宮來。小沐兒啊,你和他已經不可能了,你還死心么?況且他與遲萱……”

后面我不知道她到底說了什么,只‘遲萱’二字便觸動我最敏感的神經,我眉頭一皺,夢境里那個輕快行走的女子突然回過頭,望著我,淺淺一笑,眼角的淚痣,鮮活欲滴,妖嬈如梁沐宮內那一樹樹嬌艷海棠。

“梁遲萱!!”我大吼一聲,從夢魘中掙扎醒來。有人驚喜地叫道‘娘娘醒了’,隨后又有人握住我的手,輕輕喚我的名字,然,我的眼神空洞,茫然地平視前方。

周遭忽而嘈雜,忽而安靜。然,我的手一直被人緊緊握著,有溫溫暖意自指尖緩緩上涌,我內心的惶恐突然被壓制住,視線漸漸有了焦距,側頭看過去,竟然是一臉疲憊的洛梓軒。我的視線僵在那兒,瞳仁里滿滿是他邪美的俊臉,見我眼神清亮,他微微一笑,突然傾身過來,額頭相觸,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他突然在我的唇上烙上淺淺一吻,隨后拉開身,溫柔一笑,“朕很擔心你?!?/p>

我的身體整個僵住,愣愣地盯著他,洛梓軒的眼睛黑亮,卻也幽深如井,深埋了太多的東西,我的思緒太混亂,已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沐兒醒了么?”略帶焦急的聲音突然躥進耳膜,我剛偏頭,神色有些疲憊的太后已進得殿來,眾人趕忙請安,她卻視而不見,急急地朝我走來,洛梓軒也忙站了起來,太后拉著我的手,替我理了理凌亂的額發,心疼道,“總算是醒了,哀家可擔心死了,瞧瞧,都瘦了一圈——繡言,還不把煎好的藥端進來?!?/p>

繡言答應著出去,我反握著她的手,疲軟地笑道,“讓姑姑擔心了?!?/p>

“醒來便好?!碧髳蹜z地看著我,眼神帶著慈悲。我突然響起剛才的話,忙問道,“姑姑剛才也在這兒么?”

“沐兒知道?”她的神色有些詫異,側頭看了眼洛梓軒,又笑道,“是皇兒告訴你的吧——哀家也是剛出梁沐宮,又突然聽到宮人來報說你醒了,便又急急地趕回來了?!?/p>

原是這樣么?看來太后她是真關心我的吧。“沐兒不孝,害姑姑擔心了?!?/p>

“好了好了,說這些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哀家就高興了。”正說著,繡言端了藥過來,太后拿過碗,頓了頓,忽然側頭對洛梓軒道,“還是皇兒來吧,哀家有些乏了。”

我錯愕地睜大眼,洛梓軒已接過碗,在床邊坐下來。太后對我眨眨眼,“沐兒生病這段時間,皇兒可也擔心得厲害,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他罵了個遍——”

“母后,您不是乏了么?”洛梓軒淡淡地打斷她的話,舀了一湯匙濃黑的藥汁遞到我的嘴邊。太后笑得慈愛,“好了,哀家也不打擾你們了。其余的人,也散了吧。”

門‘吱呀’一聲關上后,我仍處于石化狀態,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湯匙。洛梓軒輕挑眉,“還不喝?”

“為什么?”

我沒頭沒腦地問一句,洛梓軒突然又笑起來,有一種輕蔑嘲諷的意味,“你別想得太多,協議沒達成之前,演戲,自還得演足全套。”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我總算稍稍安心,沉默地接過藥碗,有一勺沒一勺地攪拌著。洛梓軒起身走到一張椅子下坐下來,擺出一副興趣濃厚的樣子道,“朕突然間很好奇你的那枚墜子,到底它隱藏了什么秘密?還有,那晚你不是定要保了那宮女,怎么轉眼又叫人將她仗斃?”

“皇上您沒聽說過一句話么?人往往死于自己的好奇心。您若太過清閑,可去翠微宮轉轉,我猜想那蘇蕓生可是想念您的緊?!?/p>

‘蘇蕓生’幾個字被我恨恨地咬出來,洛梓軒癟癟嘴,雙手一攤道,“朕倒是很想去,可門外的‘眼睛’太多,朕可不想給她惹麻煩?!?/p>

“皇上倒真是寵她的很。”寵得我真想一刀了結了她。

洛梓軒邪美一笑,“愛妃不要太吃醋,朕最寵的還不是你?”

我冷冷一笑,將藥碗丟在一旁,將整個身子都縮進被子里。沒過一會兒,突然有人扯我的被子,我惱火地轉過頭,洛梓軒笑得無辜,“床很大,朕想你也不會介意,反正之前我們也已一起睡過。”

我惱怒地瞪著他,他卻不管不顧地拉了錦被,閉眼會周公去了。我越發生氣,想要起身下來,卻發覺渾身軟綿綿的,洛梓軒閉著眼道,“放心,你這樣的女人,朕可是半點興趣都沒?!?/p>

我恨恨地咬牙,趁他不注意,一骨碌裹了被子朝里滾去。洛梓軒氣得干瞪眼,半晌忽地笑出聲來,笑意燦爛,“朕有時很想弄清楚你到底是怎樣的女人,你的身體里似乎藏了很多的秘密。時而讓人恨不得掐死你,時而又脆弱得讓人憐惜。你的心里埋了太多的恨,面冷心亦冷,卻奇怪地對溫暖特別迷戀。”

我沒答話,卻不得不承認他有的話確實觸及到了我的內心深處,比如對溫暖的特別迷戀,那……都源于六歲時那場可怕的經歷???,我什么時候脆弱過?我可是冷透骨髓的梁遲沐,即便真會軟弱,也覺不會流露出來,我的外殼是一層堅硬的圍墻。

“太醫說你被心魔所困,才一直昏迷。朕聽到你在夢中掙扎時,一會兒擰著眉頭地喊著‘昊哥哥’,一會兒又咬牙切齒地喊著‘梁遲萱’。朕發現,自上官昊回京后,朕的梁妃越來越反常,你似乎已經忘了要替宰相大人控制好朕的后宮,反被朕抓了痛腳被朕威脅。梁遲沐,你知道么?你這樣的反常,倒是讓朕下不了決心是否還與你合作。”

從未聽到過洛梓軒講那么多的話,他的語氣很淡,還仿佛帶著些許的慵懶,可聽在耳中,我卻覺得異常驚心。近日來,我果真是有那么反常么? 雙手貼緊臉頰,我的頭又一次疼痛起來。

“娘娘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是不是早已忘記小時候所受的苦?”

梅香的話陡然逼近耳側,我的身體驀地變得僵直。那混亂的夢境再次清晰起來,讓我如臨其境。我的手死死地抓緊被角,額上冷汗不斷地冒出。

梁遲萱,梁遲萱!他們說對了,你就是我的心魔。

六歲那年只是怨,十六歲之后卻是深深的恨!

梁遲萱,你欠我太多,多得你這輩子都無法償還。


更新時間:2025-04-11 21:5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