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陰謀記憶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地醒過來,腦袋卻仍有些昏眩,正欲動動身子,
卻聽見 ‘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頓時慌了神,身子僵硬如鐵。“怎么劫了兩人回來?
”“回壇主,當時情況復雜,似還有一撥人也到了大佛寺,
屬下也不知是否上面還派了另一組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就劫下那組人抓的人,
幸好他們人少,否則屬下這組人可就要全廢了。”早前的聲音略停了下,半晌才道,
“那撥人的武功盡有如此之高?”“不錯,而且另一件事屬下也覺得蹊蹺,
那群人的武功套路與我們頗為相似,屬下猜想,那群人恐是朱雀鬼宿文——”“行了。
”后面那人的話猛地被打斷,先前那聲音又道,“這件事到底為止,
本主自會向上面的人問個緣由。仔細看好她們,上面命令沒下來之前,
任何人不得踏入這間屋子。”“屬下領命。”門‘嘭’地一聲被關上后,
我高度緊張的神經緩緩舒展,只是后背早已被冷汗侵濕。
剛才兩人的話隱隱向我透出一個信息,抓凌月悠的人本不欲抓我,
而抓我的人也本不欲抓凌月悠,我的腦袋混沌一片,這兩組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為什么會挑選了那么好的時辰埋伏在大佛寺?“……奴婢只是這個組織的小小成員,
進宮之前有幸見過它一面,其他的,奴婢則是一無所知了。”猛然間,
梅香的話突然毫無預警地出現在我腦海里。她說‘組織’……?
難道……我被她所說的‘組織’抓住了?這個想法一閃而過,卻叫我驚恐難安。兩年前,
梁遲萱再這大佛寺失蹤,而兩年后,我竟然也在這大佛寺被劫。這到底是種什么樣的巧合?!
啊……墜子!慌忙地想要檢查手腕上的墜子是否還在時,突然發現雙手竟然被反剪在身后,
眼睛使勁地眨了幾下,眼前依舊昏黑一片,才反應過來,眼睛也被人蒙上了布。
我內心的惶恐在不斷地上升,六歲那年的記憶又突然翻上心尖。也是眼睛被人蒙了布,
我與阿香被人推拽著拉出去。那應該是個開闊的平地,獵獵的風灌穿我們破爛的衣裳,
阿香嚇得大哭,死死地拉住我的手,哭喊道,“沐姐姐,阿香害怕,阿香要回家。
阿香要回家。”我亦害怕,只是小時候府里阿麼教的禮儀深刻心底,
我是堂堂軒盟國宰相的二小姐,即使害怕,也不得失了儀態。因而我只緊緊地反抓著她的手,
死死地咬住唇畔。自那天我被黑衣人抓走后,就一直被關在那個毫無光亮的山洞里,
起初幾日,那些黑衣人會每天丟幾個饅頭進來,餓極了的我們就相互爭搶。就這樣過了幾天,
卻再沒有饅頭丟進來,我們餓得奄奄一息,有三四個孩子許是回光返照的模樣,
一邊瘋狂地哭泣著,撕心裂肺地一遍一遍地喊著娘親,一邊拿頭死死地撞墻。
雖然山洞那樣黑,可因我的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而將他們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面目猙獰的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在山洞里來回亂撞。我嚇得臉色發白,不斷地往后縮,
背抵著山壁時,袖子忽然被人抓住,我驚懼地轉過頭,看見一雙極亮的眼睛,她胡亂地哭道,
“薇姐姐薇姐姐,阿香害怕,阿香害怕。”她的語氣充滿不安,小小的手死死拉住我的衣袖,
在那刻,我忽然想起遲萱脖子上那細小傷口蔓延出來的瀲滟血液,心內一空,
反而猛地抓住她的手。小小的我們,互相擁抱著放聲大哭,小小的身子溫暖彼此。
那之后的兩天,有黑衣人進山洞帶走那幾個孩子的尸首,然后再丟給我們幾個饅頭。彼時,
這黑黝黝的山洞里只剩下我們六個孩子。我和阿香一同蜷縮在角落,有時阿香精神好的時候,
會小小聲地告訴我她娘親以前給她做的野菜面餅,然后我們會一同努力地咽著唾沫。彼時,
阿香已會叫我沐姐姐,而我也知曉她之前念叨的薇姐姐,原是她的親姐姐。
阿香家住在京郊的一個村子里,那天,她的父母和姐姐都出去干活,留她一人在家玩耍,
然后她被黑衣人抓住,在我來之前,她已被關在這山洞三天了。那之后是怎樣的情形呢?
我的記憶忽然出現偏差,想是這十幾年來,這段記憶被我刻意深埋在心底,
我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有想起過那個瘦弱蒼白的女孩。而近段時間,
梁遲萱這個名字在我面前太過頻繁的出現,惹得我禁不住大段大段地回憶從前。
我不安地剛扭動了下身子,背后忽然傳來一道嬌聲抱怨——“真是郁悶!也太遜了吧,
綁架個人也搞不專業,到哪兒找來這些三腳貓演員。該死的,還把老娘綁得這么緊,
洛梓軒真有你的——”洛梓軒?!這個名字的突然出現讓我的腦袋瞬間變得空白,
身后那個嗓音還在繼續——“NND,這些個笨蛋居然還敢蒙老娘的眼睛。呵!
洛梓軒你個死人要在我面前,我一定踢死你,讓姑奶奶我受了這么多苦——”“你是誰?!
”我突然出聲打斷她的碎碎念,她仿佛也嚇了一跳,許久都沒出聲,我心情壓抑,
冷著聲又問了遍,背后依然沒人回答,就在我以為剛才只是自己的幻聽時,
那聲音又猶豫地響起,“你……你該不會是剛才碰巧被抓住的?”剛才?碰巧?“凌月悠!
”身后的女子呵呵干笑兩聲,道,“不好意思哈,打擾你的約會,還不小心連累你了。
”這樣聽來,她應該尚不知曉我的身份。我稍稍放下心來。如今的軒盟國朝廷,
大致分成兩派,一派以我爹為首,另一派則是以當朝太師凌甫沉為首。兩廂制衡下,
才使得我爹未敢明目張膽地把持朝政。但因著我爹還有太后親弟弟這層身份在,
故而朝廷上多數的人還是偏向他。自洛梓軒親政以來,宰相雖說也放權不少,
但真正關乎國家運作的實權卻還是在他手中握著,洛梓軒許是也考慮到時機還未成熟,
一天只做個掛名皇帝,日子過得逍遙,而暗地里恐怕也是打著坐收漁翁之利的算盤,
他的心機很深,你以為局勢已差不多掌握在你手中,卻不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這也是為何我極度想要逃離這四面紅墻,卻仍不打算與他合作的主要原因。“你在想什么?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抿緊唇,沒說話,凌月悠又道,“安拉,
不過做個戲而已,等下就會有人來放我們出去了。嘿嘿,你一直不說話,
是不是在擔心你的那個小帥哥被黑衣人抓走了?
”上官……腦海里突然躥出那雙燃燒成一片火海的黑亮眼睛,心里隱隱一暖,
粉紅薔薇開成一片絢爛的海。“哎,你怎么都不吭一聲啊,是不是嚇壞了?誒,
我就說這計策很爛,一不小心就會牽連別人,他還不信,信誓旦旦的給我保證,
說他有十足十的把握,惡,現在想來還真是瞎眼才相信他。”我靜靜地聽著,
卻越聽越不對勁,我身后這個女子講話的語氣絲毫不像我所熟知的閨閣千金,
她是凌家大小姐,大家閨秀,言談不該如此粗俗無禮。就這么想著時,也疑惑問出口,
“你真是凌太師的千金?”我感覺到與我綁在一起的身子騰地一僵,然后那女子尷尬地笑笑,
“也沒有差很多吧?我已經很努力地在學習古代女子的說話方式了呀,真衰,
沒想到學個半天,還是學得不倫不類的——”“你果真是假冒的!”我冷聲打斷她,“說,
你到底是什么人?”“哎哎哎,你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啊。而且我又沒說我不是凌家小姐啊,
實話告訴你吧,這里面雖是假冒的,但這外殼可是十足十的凌家小姐模樣。
”我的眉頭隱隱皺起,她的話我越聽越糊涂,我們倆似乎在各自談論,
索性不再與她糾纏在這問題上,她剛才似乎提到了洛梓軒,這倒惹人好奇,
“你與洛梓軒熟絡?”話音剛落,她夸張地叫道,“啊啊啊,
你竟然也敢直呼當朝皇帝的名字!太勁爆了,快說快說,你是不是也是穿來的?
什么時候穿的?現在成誰了?”“你在胡說些什么?”該不是我遇見一個瘋子了吧?
“呃……好像我的反應是太過度了。”她又自顧自地嘀咕半晌,聲音太低,
我沒聽清她究竟說了些什么,只斷斷續續聽到幾個零碎的字,
其中似乎提到‘計劃’、‘洛梓軒’、‘太師’、‘宰相’之類的。這幾個詞太讓人敏感,
理順了組合起來,會不會是——洛梓軒與凌月悠聯手上演一場太師千金被綁架的好戲,
而出事的地點——大佛寺,約了我的宰相大人也正巧在那兒!這突兀的句子駭了我一跳,
但仔細想想,似乎也頗是那么回事,
突然出現刺客的那院子明明與洛梓軒所在的大雄寶殿相隔不遠,
更何況那么激烈的打斗聲那四名侍衛不可能聽不到,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其中一群黑衣人,
必是洛梓軒派來!呵!想不到這洛梓軒的演技果真是越發精湛,
進寺之前竟還裝得一無所知的模樣!可,他就算與凌月悠約好,
又怎會知道我與宰相大人什么時候約定在大佛寺?難道我的身邊果真被安插了洛梓軒的眼線?
!心底的憤恨陡然上升,想不到我自以為完全掌控在手中的梁沐宮竟會出現那么大的紕漏!
我的手狠狠地握緊,到底是那個該死的小蹄子,若是被我查出來,定要他(她)死無全尸!!
可是,上官,我記憶里的杏花少年,你在這件事里又是什么角色?是單純的想要見我?
還是絆住我,讓我忘記還與宰相大人有約的事?我內心戚戚,短短一段時間內,
我的情緒太過大起大落,眼前長久的黑暗也讓我心生疲憊,往日精力充沛的梁遲沐,
突然變得軟弱不堪,連日來的突發事件,也讓情緒全部壓抑在胸腔,我的胸口悶悶,
堵得仿佛不能呼吸般。“哎……”凌月悠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身子,“說了那么多,
還沒請教尊姓大名?”我心內愁郁,懶得再與她廢話,轉了話題道,
“我想你目前應該關心的問題是怎樣離開這里。”“嗨,那還不簡單,
叫他們進來放了咱們不就完了?”我冷笑一聲,道,“你還在做夢不是?
外面的那群人已不是你所謂的‘同伙’。”“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還不簡單么?
你們計劃失敗,另一批人劫了我們。”“SHIT!”下特?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皺眉,
又聽到凌月悠小聲道,“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我動了動被綁在身后的手,冷聲道,
“你覺得我們該怎么辦?”“好吧,算我白問。”凌月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泄氣,
我們各自沉默半晌后,又聽到她驚呼一聲道,“怎么會差點忘了它?”旋即又碰了碰我,道,
“我腰帶里藏了把小刀,我不方便,你幫我拿下?”我們脊背相抵,努力靠近彼此,
竭力地伸長手順著她的腰畔摸索過去,而在此期間,凌月悠咯咯直笑,我惱怒地狠聲道,
“你笑什么?”她笑得有些岔氣,“癢,癢……”呼~~~真是……!“閉嘴!
”我的語氣凌厲,煩耳的笑聲總算小下去,又摸索了陣,手指觸到一個冰冷的東西,
凌月悠連忙道,“就是它!你將它拿出來后,遞給我就成,剩下的技術活就看本小姐的了。
”小刀一下一下地割裂著繩子,那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聽起來格外驚心,
而那冰冷的利刃不時還輕掃過我的手,冰涼的觸覺讓我內心惶恐又一次加深,忙無話找話,
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原還不曉得太師千金竟會‘舞刀弄槍’。”凌月悠呼呼地呼著氣道,
“客氣客氣了,這把瑞士軍刀不過是一次旅游時,看著漂亮,體積小又方便攜帶,
才順手買了。也沒想到它會突然和我一起穿過來。”“你說話一直都這么奇怪么?
”“很奇怪么?沒覺得呀,還不是和你們一樣,不過少說了些‘之乎者也’而已,
沒你們文縐縐拉。”……時間就在閑聊中慢慢流逝,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繩子終于‘嚓’地一聲被割斷,凌月悠小聲歡呼一下后,便七手八腳地解開繩子。
蒙著眼睛的布被扯開的剎那,明亮的光線刺疼我的眼,我微微閉眼,再睜開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