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水順著龍華公寓的窗戶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城市燈火。林初雪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為龍華清理肩膀上的傷口。子彈只擦破了皮肉，但鮮血還是染紅了他半邊襯衫。
"疼嗎？"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手指微微發抖。
龍華搖頭，目光落在茶幾上的加密硬盤上。林初雪從家里帶出來的證據完好無損，但剛才的襲擊證明張鴻志已經狗急跳墻了。
"你父親知道這些資料嗎？"他指了指硬盤。
林初雪搖頭，繼續專注地包扎傷口："保險柜是父親最私密的地方，連我媽都不知道密碼。"她頓了頓，"但我十二歲就破解了。"
龍華挑眉，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林初雪從小就展現出驚人的計算機天賦，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位高傲的大小姐還有這一面。
"為什么要調查我？"他突然問道。
林初雪的手停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離婚后...我想了解你的一切。起初只是好奇你為什么能那么決絕地離開，后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后來我發現你每次看遠方時，眼神都像在看某個我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
龍華沉默。五年來，他確實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過去，那些關于龍家的零星記憶被他深埋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好了。"林初雪剪斷繃帶，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傷口不深，但最好別沾水。"
她開始收拾醫藥箱，動作利落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龍華這才注意到她右手腕內側有一道細長的疤痕，以前從未見過。
"這是..."他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
林初雪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抽回手，但為時已晚。龍華已經看清了那道疤——整齊、筆直，明顯是刻意為之的痕跡。
"什么時候的事？"他的聲音沉了下來。
林初雪別過臉，長發垂下來遮住了表情："你提出離婚的第二天。"
這三個字像一把鈍刀狠狠捅進龍華胸口。他記得那天自己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放在餐桌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家別墅。但他沒想到...
"為什么？"這三個字脫口而出。
林初雪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這世上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被我弄丟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很幼稚是不是？割腕自殺什么的...幸好管家發現得早。"
龍華的手無意識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想象著那個畫面——驕傲的林大小姐獨自在浴室里，手腕滴著血，眼里全是絕望...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別那副表情。"林初雪突然湊近，伸手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我現在很好。那道疤提醒我，永遠不要再辜負真正在乎我的人。"
她的指尖溫暖而柔軟，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龍華本該躲開，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叮咚——門鈴聲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咒。
龍華迅速起身，從貓眼確認來人是秦雅后才開門。秦雅一身休閑裝，手里提著外賣袋，看到林初雪時明顯愣了一下。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她尷尬地站在門口。
"進來吧。"龍華側身讓她進入，"正好餓了。"
秦雅把外賣放在餐桌上，目光在龍華包扎的肩膀上停留了片刻："聽說你們在林家遇襲了？"
"消息真靈通。"林初雪語氣不善，顯然對被打斷耿耿于懷。
秦雅不以為意，拿出幾盒精致的餐點："我帶了城東那家私房菜，你最愛吃的。"她特意看了龍華一眼，"記得大學時你總說他們家紅燒肉一絕。"
龍華點頭致謝，確實餓壞了。三人沉默地吃著晚餐，氣氛微妙而緊張。
"對了，"秦雅突然放下筷子，"楚瑤讓我帶話給你。"
龍華挑眉："你認識楚瑤？"
"算是吧。"秦雅含糊其辭，"她說解毒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去取。還說什么...'雪顏的秘密值得一聽'。"
龍華和林初雪交換了一個眼神。楚瑤早上剛提到解毒劑，現在又通過秦雅傳話，顯然不是巧合。
"什么解毒劑？"林初雪警惕地問。
龍華簡單解釋了給張睿注射肌萎縮素的事，以及楚瑤主動提供解毒劑的奇怪舉動。
"這女人肯定有所圖謀。"林初雪冷哼，"'雪顏'這些年崛起得太快，背后一定有貓膩。"
秦雅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楚瑤雖然神秘，但不是壞人。我以秦家名譽擔保。"
龍華若有所思。秦家與楚家的關系他有所耳聞，但秦雅如此為楚瑤背書，還是出乎意料。
"明天我去會會她。"他最終決定，"初雪，你負責把硬盤里的資料整理出來，特別是張鴻志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記錄。"
林初雪想反對，但看到龍華堅決的眼神，只好不情愿地點頭："小心點。那女人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秦雅輕笑出聲："吃醋了？"
"關你什么事！"林初雪像只炸毛的貓。
龍華無奈地搖頭，突然覺得這場面荒謬又溫馨——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而一個月前，他還是林家人人輕視的養子。
## 2
雪顏大廈頂層實驗室，龍華在楚瑤的帶領下穿過一道道安全門。與上次不同，今天楚瑤穿了一身白大褂，頭發隨意扎成馬尾，看起來更像科學家而非商人。
"這里是我的私人實驗室。"她推開最后一扇門，"不對外人開放。"
實驗室寬敞明亮，各種高端儀器井然有序地擺放著。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個圓柱形玻璃艙，里面漂浮著某種淡藍色液體。
"那就是解毒劑？"龍華走近觀察。
楚瑤點頭，在控制面板上輸入一串密碼："專門針對'雪顏'系列神經毒素研發的。理論上對你給張睿注射的那種也有效。"
"理論上？"龍華敏銳地抓住關鍵詞。
楚瑤的嘴角微微上揚："因為還沒人實際使用過。你是第一個...哦不，張睿將是第一個。"
她取出一個小型冷藏箱，里面整齊排列著六支藍色藥劑："每周注射一次，六周后毒素完全中和。"
龍華接過箱子："條件是什么？"
"聰明。"楚瑤贊賞地看了他一眼，"確實有個小條件。"
她走向實驗室另一側的安全門，虹膜識別后，門無聲滑開："來看點有趣的東西。"
龍華跟隨她進入內室，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整面墻都是電子顯示屏，上面顯示著復雜的分子結構和化學方程式。而最中央的位置，掛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對年輕夫婦站在實驗室里，手里拿著試管。
那對夫婦，赫然是龍華的父母。
"這是..."他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龍氏生物科技的核心研究項目。"楚瑤輕聲說，"代號'雪顏'。"
龍華的大腦飛速運轉。他記得父母是企業家，但從未聽說過他們涉足生物科技領域。更奇怪的是，楚瑤怎么會知道這些？
"你到底是誰？"他警惕地問。
楚瑤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照片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女孩身影，大約十幾歲，正在整理實驗記錄。
"那是我。"她平靜地說，"我父親是龍氏的首席科學家，我從小在實驗室長大。你父母...待我如親生女兒。"
龍華仔細辨認著那張模糊的面孔，突然一段記憶閃回——小時候確實有個總跟在父親身后的"瑤瑤姐"，比他大七八歲，經常偷偷給他帶糖果。
"你是...瑤瑤姐？"他難以置信地問。
楚瑤的眼眶微微發紅："你還記得。火災那天，我剛好去參加科學競賽，逃過一劫。回來后，一切都..."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很快恢復冷靜，"蘇志遠救了你，我父親則帶走了'雪顏'的所有研究資料。我們隱姓埋名二十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
龍華消化著這些信息。如果楚瑤所言屬實，那么她接近自己就不是偶然，而蘇沐雨父親的身份也變得更加可疑。
"'雪顏'到底是什么？"他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楚瑤走向控制臺，調出一組數據："一種革命性的生物制劑，能夠延緩衰老、修復細胞損傷。你父母已經完成了90%的研究，但..."她的眼神變冷，"張鴻志知道了這個項目，他想要獨占成果。"
"所以那場大火..."
"不是意外，是謀殺。"楚瑤斬釘截鐵地說，"我父親親眼看到張鴻志的人潑汽油。但他勢單力薄，只能帶著研究資料逃走。"
龍華的手無意識地握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二十年來，他只知道父母死于火災，卻從未想過背后竟有如此殘忍的真相。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時機不成熟。"楚瑤嘆氣，"我們需要足夠的證據和力量。現在，有了你從林初雪那里得到的資料，加上'雪顏'的研究成果，終于可以反擊了。"
她打開保險柜，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這是張鴻志這些年的所有罪證，包括謀殺你父母的直接證據。我一直在收集，就等這一天。"
龍華翻閱著文件，心跳加速。每一頁都記錄著張鴻志的罪行，從商業欺詐到買兇殺人，觸目驚心。而最后一頁，是一張火災現場的照片，角落里清晰可見張鴻志的側臉。
"有了這些，再加上林初雪黑到的資料，足夠送張鴻志上斷頭臺了。"楚瑤的聲音冰冷如刀。
龍華深吸一口氣，平復翻騰的情緒："張睿那邊..."
"解毒劑只是個幌子。"楚瑤冷笑，"真正的藥劑會加速毒素擴散。三天內，他就會全身癱瘓。"
龍華猛地抬頭："什么？我不同意這樣做。"
"為什么？他對林初雪做的那些事..."
"復仇應該有底線。"龍華堅定地說，"我不會變成和張鴻志一樣的人。"
楚瑤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嘴角微微上揚："龍叔叔的兒子果然沒讓我失望。"她取出另一個小箱子，"這才是真正的解毒劑。剛才...是個測試。"
龍華松了口氣，接過箱子："以后別開這種玩笑。"
"不是玩笑。"楚瑤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必須確認你的為人。因為接下來，我要把'雪顏'項目和你父母留下的所有東西...都交給你。"
她按下墻上的一個隱蔽按鈕，地板緩緩分開，升起一個金屬保險箱。虹膜、指紋、聲紋三重認證后，保險箱打開了——里面是一沓發黃的研究筆記和一個小型硬盤。
"龍叔叔和阿姨的心血。"楚瑤輕聲說，"現在物歸原主。"
龍華小心翼翼地拿起筆記本，扉頁上父親熟悉的字跡讓他眼眶發熱："給我親愛的兒子龍昱，愿你長大后能完成我們未竟的事業。"
一滴淚水不受控制地砸在紙頁上。二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與父母如此接近。
"謝謝。"他對楚瑤說，聲音沙啞。
楚瑤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歡迎回家，龍昱。"
## 3
龍華剛走出雪顏大廈，手機就響了。是林初雪，聲音異常急促："華！快回來！有人跟蹤我！"
背景音里隱約有引擎的轟鳴和刺耳的剎車聲。龍華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你在哪？"
"往你家方向...啊！"一聲尖叫后，通話突然中斷。
龍華立刻跳上車，油門踩到底。他一邊撥打林初雪的其他號碼，一邊聯系自己的安保團隊，但全都無人接聽。不祥的預感如潮水般涌來，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用力而發白。
轉過第三個路口時，他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紅色跑車——林初雪的愛車，此刻正歪斜地停在路邊，車頭撞上了路燈桿，引擎蓋冒著煙。
"初雪！"龍華一個急剎，幾乎是摔出車門沖了過去。
駕駛座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林初雪歪倒在方向盤上，額頭有一道猙獰的傷口，鮮血順著臉頰流下，染紅了白色上衣。更可怕的是，她的腹部插著一塊玻璃碎片，周圍的衣物已經被血浸透。
"堅持住..."龍華顫抖著檢查她的脈搏，還好，雖然微弱但還在跳動。
他小心地將林初雪抱出車子，這時才注意到不遠處還停著一輛黑色SUV，車門大開，里面空無一人。地上有雜亂的腳印和...彈殼？
林初雪在他懷里微微動了動，眼睛睜開一條縫："華...資料...我藏好了..."
"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龍華快步走向自己的車。
"等等..."林初雪艱難地抬手，指向跑車后座，"那個...重要..."
龍華這才看到后座上有一個沾血的U盤。他一手抱著林初雪，一手伸長去夠，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劃破夜空！
子彈擦著龍華的耳邊飛過，打在車身上迸出火花。他本能地護住林初雪，迅速臥倒。又是兩槍，分別打在輪胎和擋風玻璃上。
"張鴻志...的人..."林初雪氣若游絲，"他們...要U盤..."
龍華迅速觀察四周，發現三個黑衣人正從不同方向逼近。他當機立斷，將林初雪輕輕放在車后，自己則一個翻滾躲到引擎蓋后。
"龍少爺，交出U盤，我們可以饒你一命！"為首的黑衣人喊道。
龍華冷笑，從腰間掏出手槍——楚瑤剛才給他的，說是"防身用"。他深吸一口氣，突然起身連開三槍！
精準的點射擊中兩個黑衣人的肩膀和另一個的大腿。趁著他們哀嚎倒地的時間，龍華迅速回到林初雪身邊，抱起她沖回自己車里。
"堅持住，親愛的，堅持住..."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喃喃自語，后視鏡里林初雪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最近的醫院。龍華一手握方向盤，一手緊握著林初雪冰涼的手："別睡！看著我！"
林初雪的眼皮沉重地開合，嘴角卻扯出一個微笑："你...叫我...親愛的..."
"閉嘴！留著力氣！"龍華怒吼，眼眶卻紅了，"不準死，聽到沒有？這是命令！"
"霸道..."林初雪微弱地抗議，但手指輕輕回握了一下，"U盤...有張鴻志...謀殺你父母的...證據..."
龍華的心狠狠一顫。原來她是為了這個才被追殺？在他和楚瑤談話的同時，她竟然獨自在追查他父母的死因？
"傻瓜..."他的聲音哽咽了，"為什么要冒險？"
林初雪沒有回答，已經陷入昏迷。龍華猛踩油門，闖過兩個紅燈，終于看到了醫院急診室的燈光。
"救命！快來人！"他抱著血淋淋的林初雪沖進急診室，聲音里是從未有過的驚慌。
醫護人員迅速推來擔架，將林初雪送入搶救室。龍華想跟進去，被護士攔在外面："先生請在外面等！"
"救活她！"龍華抓住護士的手，力道大得讓對方皺眉，"不惜一切代價！"
護士點頭，匆匆關上了手術室的門。龍華頹然坐在走廊長椅上，雙手沾滿了林初雪的血。那些血跡已經半干，呈現出暗紅色，像一朵朵刺眼的花。
他顫抖著掏出那個沾血的U盤，緊緊攥在手心。這里面裝著他父母死亡的真相，而林初雪為了它差點送命...這個曾經高傲任性的大小姐，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奮不顧身？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時間仿佛凝固了。龍華盯著自己的血手，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可能再次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這一次，他甚至沒來得及告訴她，他已經原諒她了。
"龍昱？"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龍華抬頭，看到楚瑤站在面前，手里拿著一個醫療箱："聽說林小姐出事了，我帶了些'雪顏'的特效藥來，也許能幫上忙。"
龍華木然點頭，已經說不出話來。楚瑤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握住他顫抖的手："她會沒事的。"
"你怎么知道？"龍華的聲音嘶啞。
楚瑤神秘地笑了笑："因為'雪顏'最神奇的功效不是延緩衰老...而是細胞再生。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能救回來。"
龍華猛地轉頭看她："你是說..."
"我請示過院長了，可以參與手術。"楚瑤站起身，"放心，我不會讓你的小女朋友有事的。"
她走向手術室，在門口回頭補充道："對了，張睿剛剛被送進這家醫院。全身癱瘓，醫生說是神經毒素發作...真奇怪，明明還沒到三個月期限。"
龍華的眼神瞬間變冷。張睿突然病發，同時林初雪遇襲，這絕不是巧合。張鴻志一定察覺到了什么，開始瘋狂反撲。
他握緊U盤，做了一個決定——是時候結束這場二十年的復仇了。但這一次，不是為了仇恨，而是為了保護那些他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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