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鎮燁端著一次性塑料碗,看看梁博瀾,又看看周爍川。
總感覺這倆之間氣氛奇奇怪怪的。
周爍川前一秒還在詢問他們要不要吃,下一秒就出現在門口,好像詢問在他這里并不是客套,而是通知。
鄒鎮燁以前沒接觸過氣場這么強的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尤其梁博瀾表現得出奇的生氣。
面無表情,也不理周爍川。
周爍川把盛出的粥放在床頭柜上,一邊翻攪一邊哄梁博瀾。
對,就是一個男人在哄另一個男人,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
“我問了你要不要蔥花的。”
“我熬了很久,很辛苦的。”
“你吃一口。”
“瀾瀾。”
這兩個字,聽得鄒鎮燁手一抖,一口燙粥入喉,差點要了他的牛馬命。
發出的悶哼,引起了兩人的注意,梁博瀾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為了掩飾,他端起碗,小小抿了一口,入口即化,魚肉已經完全融化在粥里,相當入味,鮮香可口。
周爍川看他吃了,彎了彎眼睛,“好吃嗎?”
梁博瀾攪著粥,一想到周爍川也給他女朋友熬過粥,也問過她是否好吃,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承認他嫉妒得莫名其妙,也沒有立場嫉妒,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敷衍道:“還行。”
周爍川盯著他好幾秒,這才轉向放在床頭柜上的藥片上,他是怎么給他的,原封不動在全在這。
“怎么沒吃藥?”
梁博瀾在周爍川的注視下,不得不改口,“忘了。”
“我就知道。”
“怪我,下午病人突發狀況,手術時間延長了不少,耽誤提醒你了。”
“我明天沒有手術,我會打電話提醒你的。”
一碗熱粥下肚,鄒鎮燁終于琢磨出了點問題,梁博瀾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不會提醒自己吃藥嗎?為什么周爍川要打電話來提醒?
再說了,忘一次兩次有什么關系,男人不都是過得這么糙的嘛。
鄒鎮燁眼前浮現出周爍川在廁所門口因為梁博瀾許久沒出來,臉色大變,且想抱他的畫面。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倆相處怎么有點像處對象。
“很晚了,我今天晚上能留宿嗎?”周爍川見梁博瀾吃光了碗里的粥,又去保濕桶里給他盛。
梁博瀾連忙阻止他,剛剛那一碗梗在喉間,勉強咽下去,再來一碗,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當面吐了。
他還是想在周爍川面前保持成年人的體面,哪怕昨晚這種體面早就十不存一了。
“這里開車去一院要一個多小時,我真的不想走了,你就收留我一晚吧,瀾瀾。”周爍川心里捏了一把汗,他來的路上,已經不斷在腦子里反復演練過,爭取還是像以前那樣跟梁博瀾相處,不能讓他起疑。
時間過得太久,他不知道自己演得對不對,或者說梁博瀾還吃不吃這套了。
他像個賭徒,瘋狂試探。
梁博瀾:“......”
鄒鎮燁吃人嘴軟,“一個多小時確實有點太遠了,現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還不如先睡,明早起早點。”
梁博瀾:“......”
“你住一院的宿舍嗎?”
“沒,我在一院附近買了一套老破小。”
原來都跟女朋友在外面同居了,火氣蹭地冒出來,梁博瀾突然想把周爍川扔出去,“你還是回去吧,明天早上還能多賴會床,比一大早起來安逸。”
梁博瀾頂住了周爍川的注視,不妥協。
最終周爍川拎著保溫桶走了。
鄒鎮燁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話,實在是插不進去,感覺自己十分多余。
甚至感覺梁博瀾有些過了,人家開了口,又好心送宵夜上門,就留個宿,怎么就這么兇。
梁博瀾煩得根本顧不上鄒鎮燁。
又是失眠的一晚,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加班到凌晨兩點。
其間周爍川沒給他發過提醒吃藥的消息,倒是鄒鎮燁一到時間就吼一句,該吃藥了。
梁博瀾的一天是在又氣又累中度過。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剛走出寫字樓,就看到挺拔碩長的周爍川等在樓下。
梁博瀾沒幼稚到把這么大個人當不存在,他走過去,“你怎么來了?”
周爍川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眉眼中有不易察覺的疲憊,他看上去比他還憔悴。
周爍川伸手,溫熱的手背在梁博瀾額頭貼了貼,“鄒鎮燁說你又拉了兩回肚子。”
梁博瀾懷疑鄒鎮燁昨晚吃的不是魚片粥,而是迷魂藥,怎么什么都跟周爍川說。
“有點發燒,如果不想去醫院的話,就跟我回家,我照顧你。”
“不了,我明天......”
話被周爍川打斷,“你們明天上午休息,下午才上班。”
梁博瀾怒了,鄒鎮燁這狗東西究竟還說了什么。
“不,我不去。”
誰要去你們的愛窩,找虐嗎?
“為什么?”
周爍川看著梁博瀾,“告訴我為什么?”
梁博瀾扭著頭,不看他,也不回答。
像個倔強的孩子。
周爍川最怕他這樣,語氣不由地放輕,“瀾瀾,告訴我為什么?”
“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昨晚回去沒睡好,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錯了,我當初就不該把你放在離我這么遠地方,可那明明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南大是你的分數能上的最好的大學。”
“我想了很久,我當年做了對你最好的選擇,現在卻要我來承擔后果,這不公平。”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梁博瀾眼睛發酸,心臟發顫。
“你對我有什么不滿,完全可以跟我說,如果,我說如果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也請告訴我。”周爍川受夠了這種故作不在意的生活。
梁博瀾在眼淚奪眶而出時,越過周爍川,加速往外跑。
寒風舔走了他的眼淚,直到跑到氣喘吁吁,他才撐著腿停下來。
他沒有對任何人不滿,是他不該喜歡上對他這么好的周爍川。
更不該留戀周爍川的溫柔,他把他當朋友,當兄弟,他卻嫉妒他的女朋友。
卑劣自私,惡心透頂。
他戴起了羽絨服的兜帽,把自己藏在陰影中,一抬頭,身體一怔,周爍川站在不遠處,擔憂地望著他。
梁博瀾點了根煙,兩人靜靜地對視了一根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