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弼!”
“吳興昌!”
“見過周縣丞。”
吳興弼二人踏入廂房后朝著周桓恭敬一禮道。
“二位仁兄此處沒外人,不用多禮?!敝芑缚吹蕉撕?,趕忙起身握住他們行禮的手笑盈盈,不知情者怕是會以為彼此相交已久呢。
吳興弼二人看著周桓熱情的態度,一時間卻是有些手足無措。
“二位仁兄快些入座。”周桓很是熱情招呼二人。
待吳興弼二人入座后,吳興弼淡笑道:“不知周縣丞相邀所為何事?”
周桓聞言苦嘆:“想必二位兄長也聽聞了昨夜之事。”
吳興弼、吳興昌對視一眼后,前者輕聲道:“縣丞說的是昨夜縣尊遇襲。”
周桓頷首道:“不錯,正是此事?!?/p>
吳興弼嘆息道:“我等今早聽聞縣尊遇襲,也是深感悲痛,不知賊子可曾抓獲?!?/p>
周桓輕嘆一聲搖搖頭:“唉,并未,實不相瞞此賊人怕是與之前襲擊周某之人為同一伙賊人,他們趁著縣尊昨日散銀賑災之際,進行刺殺,賀捕頭更是因此而死,實在令人惋惜。
吳興弼氣憤道:“此等賊人當真該死,那不知縣尊現今如何,我等可否前去探望?!?/p>
周桓表情變得沉重道:“縣尊、任主蒲還未醒來,大夫也看不出緣由。”
“這....”吳興弼二人露出惋惜之色。
周桓鄭重道:“不相瞞二位仁兄,這次邀二位前來,實為有事相求?!?/p>
“現今銀子雖然散給百姓,但畢竟不是米糧無法充饑,而縣府內外唯有我一人實感力不從心,思來想去這俞縣唯有二位仁兄能救俞縣于水火。”
吳興弼眼珠微動,隨后面露難色朝著周桓拱手道:“周縣丞所托我等自然應允,但大災之年,我等存糧亦是有限只怕........”
周桓拿起酒壺為二人都倒上一杯后落座壓低聲音道:“米糧稀缺那價格必然又所調整,此乃人之常情只是屆時兩位能在幫著向內史府那邊美言幾句,這俞縣令總得有人做不是!”
吳興弼二人聽到周桓這話,哪還會不明白,當即會心一笑朝著周桓拱手道。
“周縣丞放心,這事我等必定盡力。”
“不錯,周縣丞重任在身,此等小事就包在我等身上?!?/p>
周桓見此雙眼含笑,拿起酒杯對著吳興弼二人道:“那就多謝兩位兄長了。”
“周縣丞不必客氣!”
“應當的,應當的。”
吳興弼、吳興昌二人也是拿起酒杯朝周桓回敬。
接下來周桓便與吳興弼二人在酒桌上把酒言歡,而何在寧就負責倒酒,當酒壺都快空之際,吳興弼二人便起身告辭,臨走之時還留下兩個楠木盒說是山野人參正可滋補心脾之用,周桓也就卻之不恭了。
周桓見二人走出門,從桌上撕下一根雞腿剛要下嘴,便聽見何在寧的聲音傳來。
“周縣丞你可知今日之言會有何后果?!?/p>
周桓啃了一口雞腿輕笑道:“啥后果?我只是請人幫忙而已,俞縣官員只剩我一個,不得請當地士紳幫襯一下?!?/p>
何在寧急促道:“你可知曉吳家二人皆是如王枋東般貪婪之極,讓他們幫襯一二,這不是把百姓往死里逼嗎?”
周桓并未說話,而是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檀木盒將其打開其內珍珠玉石無一不缺,要說缺乏的那便是金銀。
“倒是挺會的”周桓冷笑道。
他從前就聽說,官場賄賂用金錢屬于下策,畢竟大筆金錢不但容易暴露,更是不方便使用。因此很多官吏不直接收受金銀,而是通過貨物折價的方式貪污。
想到此,周桓隨手拿起面前的金鑲玉珠串套在手中,只見其晶瑩剔透,外表金絲鏤表的花草紋路更是栩栩如生。
望著眼前的玉珠串,他內心不得感慨,不愧是封建社會,僅僅是縣里士紳送禮都如此附庸風雅,俗氣的金銀是一點沒有,這要是能拿到前世高低也得干下幾套一線城市的套房。
何在寧望見周桓看到這些珠寶不僅暗自發笑,還戴在手中還細細品味,誤以為其得到賄賂而高興,當即憤憤然拍響桌子道。
“嘭!”
“周縣丞,百姓如今身處水深火熱,你卻還在意這些腌臜之物,此番吳家兄弟回去必然會承你之意抬高米價,屆時哪怕昨日散出去的銀子再多,也抵不過這無價之米!”
周桓從回憶中收回心神無所謂道:“那不很好嘛,商戶們愿意將米賣出,只是提一些價格我覺得還算合理吧。”
何在寧瞅著周桓如此說,那火氣瞬間蹭蹭就上來了,朝著他怒氣沖沖道:“姓周的,你可知俞縣百姓現今過得如何嘛,先是天災綿綿,而后苛捐雜稅數之不盡,就這樣那些個米商還要在災民的尸體上啃上一口,這些你知道嗎!”
周桓被何在寧突然而出的一番話,搞的一愣一愣。
這家伙好商好量怎么突然發火呢。
這時折返的孫達走到門口,聽到何在寧帶著火氣的一番話,急忙跑進來拉著他道:“周縣丞必有安排,在寧你冷靜下?!?/p>
“孫爺爺,你別攔著我。”
沒人攔何在寧還有些收斂,被孫達這一攔,何在寧更加抑制不住火氣,打掉孫達的手臂對著周桓氣憤道:“我本以為你和我爹一般,是個為民的好官,現在想來,是我看錯了,你可知冬至過后,開春之前又會死多少人?!?/p>
周桓微瞇眼看著頸部肌肉緊繃,脖子變粗,滿臉潮紅的何在寧良久后,輕笑一聲:“這要是在我家鄉,我是可以告你誹謗的哦?!?/p>
周桓慢慢起身,走到何在寧面前笑道:“我問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百姓何以為生?”
何在寧氣憤道:“依據律法,平衡米價,便可解百姓之急?!?/p>
“那法令不通,商戶米行稱之無糧呢?”
“派遣差役,清查米行,囤貨積奇者,可按律法處置。”
“米為自家之糧,不出外售,當如何!”
“這.....”
“米行商戶,聯合上報州郡,言當地縣官以權謀私,欺壓良善又當如何?”
何在寧漸漸被周桓說的啞口無言,卻依舊執拗道:“為官者,當為民請命,何懼惡商污吏。”
周桓輕笑道:“廉官若是消無,百姓又何以解憂呢?”
何在寧臉色越發漲紅語氣急促道:“你這是詭辯,為官自當清正廉明,此乃先賢至理?!?/p>
周桓低笑一聲,伸手拿起桌上酒壺,給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酒水,來到窗戶旁將其推開,舉杯遙望窗外天際輕聲道:“你說的對,每個時代都需要這樣的人存在。像這冬天的日光,驅散寒冷,雖然微弱但卻是人在這冰霜天地里生存之根本?!?/p>
周桓說完便將杯中酒倒落在地,隨后轉身朝何在寧道:“很多人就是這樣,而你爹便是這其中之一,我也是渴望成為這樣的人?!?/p>
何在寧聞言頓時不解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說出那般話?!?/p>
周桓走到酒桌前舉著空酒杯朝何在寧道:“人這輩子難保明天會遇到什么事,萬一哪天......”
“砰!”
周桓話說到一半,將酒杯猛的落在桌面輕笑道:“天降正義,被砸死也不一定?。 ?/p>
何在寧皺著眉聽著周桓這話,只覺得荒唐至極,但這會兒有一陣冷風從窗口吹來,卻讓他不自覺的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