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意這一舉動可謂是雷人,再次致使全場學子鴉雀無聲,祝英臺是想上前查看一二,可顧忌自己始終是女子身份,男女授受不親,謝清意是男子,而今又傷在那處,她實在不便查看傷勢。
眼看梁山伯也是呆在原地,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念及謝清意是自己的三弟,她最終還是忍著羞怯上前,想去拉謝清意起身,同時招呼旁邊的梁山伯一起。
“山伯兄,我們把阿清送去醫館瞧瞧吧。”
梁山伯是因謝清意的舉動呆愣了片刻,聽得祝英臺出聲吩咐,這才回過神。
大家都是男人,想到此處傷到時的疼痛,梁山伯覺得治療是重中之重,不可拖延,要是耽誤了治療,三弟以后,說不定就是三妹了。
“對對對,英臺,你搭把手,將三弟扶上來。”
說著他就蹲下,催促著祝英臺把謝清意扶上他的背,祝英臺也不拖拉,壓下臉上的熱意去扶謝清意起身。
可謝清意哪能錯過這讓馬公子消氣的機會呢,她顫抖著聲音囁喏著:“英臺別......別動我......好疼,我疼死了,可別動我,千萬別動我。”
祝英臺本來就有點無所適從,聽她這樣講,更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伸出的雙手去拉謝清意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梁山伯倒是依然蹲在地上,等著背謝清意去醫館。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既然演戲,就要演全套,謝清意不經意地掃視一圈,捕捉著馬文才的身影,發現他正在人群中看著自己,臉上雖無悲無喜,可那雙好看的眼里,隱含著懷疑的詭譎寒光。
他不相信自己。
只一眼,謝清意就知道,馬文才這人,哪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她心一橫,索性在嘴里發了狠勁的咬上自己的舌頭,力道之大,把她疼得眼淚直冒。
反正都躺地上了,她也就不管不顧了,她左右翻滾著,黃沙都沾染上了她的臉和衣服,她直接大喊道:“嗚嗚好疼,我要死了,我的命根!我的男人雄風!我的紅顏知己!沒了,都沒了,都將離我而去。”
演的太投入的情況之下,謝清意還不忘偷偷瞟了一眼馬文才,發現他臉上的寒冰有所消融,這可不得加把勁嗎,她演得更起勁了,球場全是她的哀嚎聲。
“本公子慘了,我家就我一個獨苗!我還沒來得及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天吶,以后我還怎么活呀!”
此時夫子也跨過圍欄進入了球場,“讓開讓開,都別圍著。”
他推開人群走進來,看謝清意在地上,捂著個襠,疼得像個死狗似的,他也忍不住嘶了一聲,便是想立馬行動送謝清意去就醫。
不過他就是個一身肌肉的莽漢,力氣又是出奇的大,他情急之下去扯謝清意胳膊,想把謝清意拉起來背去醫館。
卻不料謝清意本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女子,這小身板哪禁得住他這么拉扯,只聽一聲骨骼脫臼的聲音,周圍再次陷入寂靜。
夫子也是被這清脆的骨骼脫臼聲給嚇到了,他也沒想到這個學子這么脆弱,他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下意識的就放開了謝清意的胳膊,于是謝清意就輕飄飄的摔在了地上,還是頭著地。
......
在場的同窗,都忍不住可憐起謝清意,也感嘆居然有人能如此倒霉。
這一折騰,使謝清意的姿勢從雙手捂襠,變成了右手捂著左手胳膊,左手捂著襠,痛苦的在地上,蜷縮著身體。
現下的痛苦,她是真痛苦,毫無表演痕跡的,發自內心的。
這下夫子哪還敢動她,生怕再給謝清意弄的傷上加傷,祝英臺也是急的蹲在她旁邊,忙問她:“阿清,你怎么樣?有沒有事?是不是很痛?”
還從懷中掏出手帕來給她擦汗。
“呃......唔。”
謝清意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她這回是真的疼,疼得她冷汗直冒,她眉頭緊擰著,嘴也緊緊抿成一條線,聽祝英臺這樣問,她連翻白眼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我的姐姐,你看我這樣,像是沒事的嘛?肯定很疼很疼啊,天啊,誰快來救救我。
就在此時,人群中的馬文才煩躁的皺了皺眉,然后推開眾人,徑直來到謝清意面前,擋道的梁山伯被他一腳踢開。
居高臨下不屑的看了一眼這個坐在地上的書呆子后,看著地上疼得流眼淚的謝清意,他撩開衣擺蹲下,伸手一撈,緩緩站起,就把人穩穩的抱在了懷中。
謝清意此時淚水盈滿了眼眶,視線十分模糊,只看得四周都是模模糊糊的虛影,猝不及防被人輕柔的抱入懷中,她就知道,她的強,來了。
她還在想是誰呢,這么好心,忽然嗅到這個人傳來的氣味,謝清意難看的笑了一笑:馬文才那個難搞的男人,也不算太壞嘛,總算是消氣了。
想到這,她討好似的往他懷中縮了縮。
“記住了,以后你延續幾子,就欠本公子幾條命。”
夫子看這樣挺妥當的,趕緊指揮人群散開,讓馬文才送謝清意去醫館找王大夫看。
馬文才對夫子點了點頭,就不做停留地大步的朝醫館方向疾步奔去。
終于得救了,謝清意也放松了身體,任由馬文才抱著她。
寬闊的胸膛抵靠著臉,清冽的冷香鉆入鼻腔,環繞著謝清意,像似有似無的安撫,她漸漸的就感覺那么疼了,眼淚也止住了。
她不禁心想,想不到馬文才長得冷冷清清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沒想到他的懷抱,竟然讓人那么安心。
她抬眼,只看得到馬文才堅毅的下巴和挺拔的鼻尖,還有長長的睫毛,這個角度還能這么好看。
感覺到謝清意的打量,馬文才開口:“看什么?”
“看你。”被抓包的謝清意也不臊,直白回答道。
“看什么看?”
“就看。”
“......我把你扔地上。”
“哎哎哎別別別,我不看了。”
謝清意驚慌地把沒傷著的那只手緊緊抓上他的衣襟。
瞧見她這么害怕,馬文才故意大力地顛了顛她,看著一遠一近的地面,謝清意害怕這個混蛋真把她松開,她掉下去傷上加傷,她伸手勾上他脖頸,往他身上靠。
這一舉動,讓她的臉一下就與他的臉齊平,剛從地面收回視線,就看著他嘴角勾著壞笑,盡顯腹黑,想到今日受的欺負,不順心,謝清意下意識就委屈的皺眉嘟嘴。
眼見馬文才突然收了笑,開始凝視著自己,突然想到自己在干什么,她急忙慌的就要捂自己的臉,可抬的是受傷的手,受到了牽動,一下子就把她疼得齜牙咧嘴,她只能一動不動。
而馬文才又靠的近了些許,臉仿佛都快要和她貼上了,謝清意也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只覺得他的眼睛,像一個漩渦,快要把她吸進去。
可距離已經是鼻尖即將貼上鼻尖,謝清意是一個姑娘家,這么近的距離,縱使是她臉皮子厚,也禁不住這般。
何況是馬文才長得這般好看的人,她一時只覺得臉上燥熱無比,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馬,馬兄,你做甚?這樣看著我做甚?”
“沒做甚,你不疼了?”
“疼啊。”
“你都沒捂了。”
明白過來他說的什么,謝清意眼神飄忽道:“啊現在不疼了,手臂比較疼。”
“你這么快就緩過勁了,個頭不怎么樣,身體素質挺好的。”
“一般一般。”
“嗯,先去醫館。”
說完,馬文才的薄唇堪堪劃過她散落在額前的頭發,馬文才臉上的腹黑,凝視一瞬間一掃而空,他繼續一臉正色的繼續往前大步走著。
謝清意也松了一口氣,乖乖待在他懷中,不再說話,不再亂看他。
殊不知,其實馬文才,比她更加忐忑。
垂眸看了一眼懷中乖巧的謝清意,馬文才皺眉,眼里的神色開始變幻。
清明的眼睛恰似一汪清泉,開始涌上神秘的濃霧。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適才看見謝清意疼得掉淚時,他居然覺得格外的刺眼,原想不理會,可看她一直在地上痛著,他就覺得胸口悶悶的。
其實他也沒想上前抱他去醫館,因為有別人會照理他,他馬文才不喜做那多事之人,何況這事的起因,就是他安排王言他們來整治謝清意的,事情不可控是他意料之外。
因為他真不知曉,謝清意身體可以弱到此種田地,拉一下就脫臼了......
可他這兩個義兄......梁山伯這個書呆子太廢物了,祝英臺更是個廢物,只能他來勞駕。
謝清意真的很輕,抱在懷中,小小一個人,也瘦得出奇,和女子似的,可是他又不是女子。
還有他臉上,怎么能出現那種表情呢?他不是男子嗎?怎么......如此的嬌柔,楚楚可憐,還......惹人憐惜。
可他馬文才,不也是男子嗎?怎么,會被他勾住心神......
他是一個男人,這是不可以的......
越想越是心中驚駭,馬文才猛地停下了腳步,把謝清意緩緩放在地上,然后站起來冷聲道:“你自己走。”
“......”大哥你抽什么風?
謝清意坐地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馬文才對她的眼神視若無睹,抱著手臂,往前一步開口:“你都不疼了,就自個兒走,本公子累了。”這架勢完全就是一副:大爺不伺候了。
“馬兄我是傷員。”
“你是本公子的跟班,你傷的是手臂,不是腿。”
“可是我是傷員啊。”我胯不是也傷了嗎?這不是你干的好事?
“謝清意,別得寸進尺,你是一個男人。”
這句話說出口,馬文才就更煩躁的說道:“你是一個男人,起來,不然......”
聽他又要威脅自己了,謝清意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好了好了,我自己走,自己走,不勞您大駕了,真是的,干嘛又生氣。”
馬文才你個背時鬼。
她直接想原地裂開。
還好她不是真的男人,不然她都疼死了,哪里還走得動。
要是她是真的男人,傷成這樣了,馬文才這廝還要她自己起來走,哎算了,這個男人,直接沒人性的。
反正她也不是真疼,就不和他計較了。
看著他一個勁的大步往前走,謝清意翻了個白眼,捂著手臂慢慢的走,還不忘低聲埋怨道:“真殘暴,也不看我這個樣子是誰害的,扶也不扶我一下。”
或許是聽見了她的埋怨,又或許是良心發現,馬文才突然轉身,大步踏回來,一臉不情愿的把她的好手拉到自己的肩上搭著,然后一手攬住她的腰就大步往前走。
雙腳離地的謝清意:“......”
就這樣,馬文才以這種別扭又不體面的姿勢,幾乎是拎到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