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館,馬文才徑直走進去把謝清意往屋里支著的小榻上一扔,四處巡視下,看屋里沒人,他就自顧自的坐在了旁邊的空椅子上,從擺滿了草藥的桌子上,拿起一本醫書,悠然自得的看起來。
反正大夫不在,謝清意就疼著等吧,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疼還是能忍下的。
可謝清意哪忍得住,一進門就一直叨叨著:“我要死了,疼死了,救命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啊?大夫,大夫救命啊。”
不多時,一個身背藥簍的女子就走了進來,待看清楚了這女子的容貌,謝清意就止住了痛呼,情不自禁的贊嘆出聲:“我了個乖乖,天仙啊。”
聽她大驚小怪的聲音,馬文才也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女子,只見來人身著青衣,背著藥簍,手里拿著小鋤頭,應是剛從山上采藥歸來,山路崎嶇難行,有些藥生長之處又需攀登,她裙擺臟了一片,微微帶著些勞作的狼狽。
不過這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風姿綽約。
她墨發如瀑,許是為了方便,少許頭發梳了一個特別簡單的發髻,其余秀發則被一根淺色絲帶系住,全攏在身后,編成了辮子。
額前垂著的幾縷發絲,為她徒添了幾分風情。
估計是走得急了,她額上浮著薄汗。
放下鋤頭和藥簍后,她抬眼就看見了屋內的兩人,看見躺在小榻上的謝清意,那雙遠山一般的黛眉微微蹙了一下,而后又舒展。
隨即她麻利的洗了手,去藥柜那里拿上藥箱,就坐到了謝清意旁邊。
“奴家是這醫館的大夫,名喚王蘭心,請問公子何處受傷?”她的聲音十分動聽,清麗無比,如她的人一般。
“蘭心蕙質,好名字。”
“公子謬贊,傷在何處?”
近了些,謝清意就更加看清楚了她的長相,她真是沒料到,這書院里,還藏著這樣的美人。
黛眉如遠山,眼眸如秋波,鼻似玉峰對峙,唇如牡丹花瓣,宛如畫中仙子般典雅,又有幾分清冷如懸月的氣質。
是位和馬文才不一樣的清冷美人。
早先知曉的話,她早就來這個醫館溜達了,這樣的美人真的太養眼了。
“你好美啊蘭心姑娘。”
聽著她的夸贊,王蘭心臉上瞬間爬滿了紅霞,特別的明艷動人,那雙秋水一般的眼睛也泛起了羞澀的波光。
但她未有回避謝清意的眼神,因為她能看出,以前小公子的目光,只是單純的欣賞和好奇,并無半點冒犯與猥褻之意。
“公子傷在何處?”王蘭心笑著又問。
清冷的美人笑起來,更是勾人。
謝清意早被她這笑迷了眼,早已不知天南地北。
馬文才在一旁,目睹謝清意這一臉癡笑的傻樣,他不悅地站起,走到王蘭心旁邊,輕咳了一聲,可看謝清意還是那副被迷了心竅的模樣,他將手中沉重的醫書放在榻邊,然后抬手,食指伸出,點在她眉心,輕輕一用力。
“呆子,回魂。”冰涼的手指帶著奇異的魔力。
謝清意回過神來,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哎呦喂,姑娘別見怪,有些冒犯了,實在是被姑娘的美貌擾亂了心神,蘭心姑娘,我是胳膊受傷了。”說著她還陰陽怪氣的看了一眼馬文才。
被她看的臉熱的王蘭心定了定心,然后輕輕將謝清意的胳膊抬起,動作輕柔地捏上胳膊,檢查她的傷勢,待檢查一番后,她微微皺眉道:“脫臼了,忍著點,奴家為你正骨。”
謝清意剛想點頭,殊不知王蘭心早就已經摸到關節處,手下一個用力,謝清意脫臼的胳膊恢復了原樣,動作之快,連謝清意都沒來得及痛呼出聲,她就站起身道:“好了,奴家給你開副藥方,三五日便無礙了。”
謝清意看著她在桌上寫藥方,專注的模樣,她忍不住打趣:“姑娘心靈手巧,日后哪個男子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咯。”
聞言王蘭心的臉更紅了,手上的動作卻依舊嫻熟。
馬文才在一旁聽著,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公子說笑了。”
說罷,她又從藥箱里取出銀針,臉上的笑也從害羞變成了坦然:“公子,方才摸到你骨骼細瘦,肉無肌脂,你體質貌似孱弱無力,可許奴家為你施上幾針,附以幾個療程,加上月余湯藥,保你健壯如牛。”
“哎這個針細了,這個好,雖粗了些,難免受一番苦楚,可效果卻是拔尖的。”
“......”
瞧著她手里的銀針和她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謝清意連忙擺手,“不要不要,本公子走得就是一個孱弱病嬌的矜貴公子風格,謝謝蘭心姑娘了,在下告退,藥別開了,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
說著她就拔腿往外面跑了。
“......公子不舒服,這里不就是醫館嗎?”王蘭心手里拿著銀針,看著謝清意逃走的背影好笑的搖了搖頭。
馬文才也站起身,“王姑娘把他的藥給在下吧。”
兩人離開后,她才把門口的藥簍拎進來,把今日采的藥一一擺在地上,分清楚它們的種類,記錄在藥冊里。
想到謝清意,她勾起嘴角,這小公子倒是有趣,雖然這書院男子甚多,她卻很少見這般有趣的男子,長得好,性格也討喜。
就是身體不怎么好,細瘦無力,一個大男人,站起身時,竟然比她一個女子還矮上半分。
已經過了午時三刻,蹴鞠場的人也早已散去,謝清意也就直接回了住處。
玉僮聽說了這件事后,就趕去了醫館,不過聽王大夫說謝清意已經離開,她落了空,又急匆匆的跑回宿舍院,剛好和正在門前的謝清意撞個正著。
此時得知謝清意并沒有大事,她也就放心了,不過知道謝清意沒拿藥,不想吃藥,她可不依,站門口嘮叨了謝清意一會兒,就跑去幫謝清意拿藥。
謝清意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支深深插在墻上的箭,思及自己受的委屈,她氣憤的瞪了他的床一眼,甩頭撇開視線,忍不住罵出了聲。
“馬文才你這廝等著,總有一天你會落我手里,我要把你......還要把你......”
噼里啪啦說了一堆侮辱人格,還夾雜的下流的言論后,她的心情總算是好了許多。她低聲繼續嘀嘀咕咕的走到床上躺下,還邊說還邊發出咯咯咯的怪笑。
卻不知自己的話,早已傳到了正主耳里。
拿著藥在門口一字不落,全聽進耳中了的馬文才:“......”
他還不知道,謝清意這慫狗,平時不敢得罪他半分,對他恭恭敬敬的,沒想到還有這膽子呢。
今早才給她好看,居然敢在背后這樣說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等了一會兒,里面的沒有再傳來臭罵聲,馬文才才緩緩走進室內。
他抱臂看著小床上蜷縮著的一小坨,他就說謝清意怎么不罵了呢,原來是罵睡著了,瞥見她手里有個什么東西,馬文才走過去,湊近看了看。
原來是一個刺繡樣式精致的荷包,一看就是女子之物。
也不知這物件是誰的,可看謝清意的雙手捧著這個荷包,臉貼在這個荷包上,馬文才就知道,這個東西,對謝清意意義非凡。
馬文才不禁想:他有心上人了嗎?現下是在思念他的心上人?
想到這里,他就忍不住窩火,想痛斥謝清意的消極怠學,得過且過,不是說一心求學嗎?還說他馬文才想釵裙,不知是誰,連睡夢都要拿出紅顏知己的荷包來助眠。
哼。
馬文才鼻子輕哼一聲,到書桌前拿起筆開始抄寫詩錄。
寫著寫著,他拿著筆起身,走到謝清意床前,在謝清意的臉上涂涂畫畫了一會兒,畫完,他看著自己的作品,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玉僮去拿藥,得知馬文才已經帶回去,她就打算去山下買些補品,路上遇到梁山伯和祝英臺,便順便告知了他們謝清意安然無恙的消息。
謝清意睡醒之后,伸了個懶腰,就去飯堂吃飯,當祝英臺提醒她臉上有個大王八時,啃著雞腿的謝清意直接破口大罵:“馬文才這個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
她就說怎么來的路上別人看到她都笑得那么奇怪,問又不說,她走近了,別人笑的更是前仰后合的呢,原來是她臉上有個大王八!
怪不得叫馬文才一起來吃飯時馬文才笑著說他不想吃,還笑的那么純粹呢,原來是看她很好笑啊。
男子漢大豆腐,能屈能伸,罵完了,謝清意拿出手帕擦干凈臉,繼續啃起雞腿。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才不信,馬文才有一天落不到她手里。
等到那一天,她要讓馬文才趴在地上,用小皮鞭狠狠的抽他的屁股!
祝英臺和梁山伯在一邊,看著她臉上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一會兒還發出嘎嘎嘎的怪笑,都不敢出聲,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后低頭吃自己的飯。
他們三弟好像腦子里面,嗯,有點復雜。
荀巨伯來的遲些,不過謝清意罵馬文才的那些話,他老遠就聽見了,他一來,王言就見鬼似的,把飯猛的扒完,然后匆匆離開了。
他坐到謝清意對面,笑著把自己的雞腿也夾給了她,“你又被欺負了?剛剛的傷怎么樣?”
看見是荀巨伯,謝清意沒好氣地說:“你來的晚了,早一些,還能給你加個餐食。”
“喲這么好呀,什么餐?”
“你表弟讓我帶了你愛吃的大王八。”
“噗。”
聽她這么說,祝英臺梁山伯和荀巨伯都忍俊不禁的笑起來。
荀巨伯知道她這是把氣撒到自己頭上了,也不惱,夾了一塊肉到她碗里,“哎,說到底還不是你先惹了他,不然他怎么可能會在場上針對你,還將你傷得那么重。”
說著荀巨伯意有所指的,看向了謝清意的下腹。
“他沒事吧?你沒事吧?”
謝清意嚼著雞腿輕輕哼了一聲。
“哼。”
看她這傲嬌倔強的模樣,荀巨伯笑道。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先把他傷得不輕,他才讓王言報復你的,不然,那個球不會往你胯間去,本公子一看就知曉了你們發生了什么。”
這個死狐貍。
被他說中了,想到當時趴在馬文才腿上的畫面,臉上就開始發熱,謝清意氣急敗壞的敲碗狡辯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那么脆弱,別說話,多吃飯。”
“好嘛好嘛,吃飯。”
看她情緒如此激動,荀巨伯也不再多言,低頭動作優雅的吃起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