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不遠處粉白的衣角幅度愈來愈小,薛還靄一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大踏步從遮身的樹蔭下走過去,離得近了,那兩個劊子手才發覺有人在附近,還穿著官服,嚇得忙跪在地上,認為被撞破了現場。
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孩因為慣性滑落,橫躺在地頭偏向一側,胸口還在一起一伏。
薛還靄難得沉下溫雅秀麗的臉,冷下聲音:“你們膽子挺大,敢在宮中行此血腥之事?!”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二人聽個清楚,也都明白了薛還靄的身份。
紛紛跪地求饒,“薛大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饒過奴才吧!”
認出來人是誰后,二人反倒不慌亂了。
“大人……您也是替華妃娘娘辦事兒的,不會不懂奴才的難處,這奴婢是觸怒了小主,才被拉出來想著悄聲處理了,沒曾想污了您的眼。”
這就是方才下手最狠的那個太監,他面白如紙,賊眉鼠眼,此時三白眼咕嚕咕嚕的在眼縫轉動,想著脫身之策,許是底下人都知曉華妃的做派,所以兩人以為薛還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成想,他們眼里同流合污的薛大人冷笑一聲,正欲說什么,這寂靜的偏僻處響起格格不入的女聲。
“你們在做什么?!”清麗的女聲響起,伴隨著驚呼。
甄嬛和沈眉莊出來散心,僅帶著各自的丫頭,不曾想就撞見這樣一幕。
沈眉莊因較年長于甄嬛,站立在前,她臉色難看的問道:“薛大人,不知帶著隨侍在此地作甚?”
在薛還靄出來后沒多久,甄嬛一行人便行至附近,恰巧沈眉莊看中了一支花色極好的黃菊,正欲靠近欣賞,無意間瞥見那叢中露出的一角衣物與手臂,駭得驚呼一聲,惹來了其他人呢。
是那粉白婢子的手臂,因為掙扎的厲害,上面全是水跡和紅痕。
甄嬛大著膽子探頭進去,便見到薛還靄與兩個小太監站的極近,那貼近他說話的太監袖口濕潤滴水,而那乍一看沒有聲息躺在地上的女孩頭發凌亂濡濕,面色蒼白,身旁還有一口半米深的裝滿水的木桶。
這一下,甄嬛想明白她們必然是撞進宮中主子處理人命的現場了。
又憶起昨日入住碎玉軒翻出來的麝香,甄嬛這下是臉白的比地上的人還難看。
薛還靄此時在她們眼中與惡鬼無甚區別。
薛還靄暗道不好,若是只有她一人還好,這下被其他人撞破,而且還只是新入宮的妃子,若是被這次事件主謀記恨上只怕是性命難保。
思及此,她主動上前,打破僵局,扶起仍在喘氣的粉白婢子,這女孩還有意識,只是已經無力開口,只能軟軟的倚靠在薛還靄身上。
“二位小主言重了,這只是誤會,”她不欲解釋太多,只求兩人帶著大部隊趕緊走,薛還靄僵著臉,無力辯解,只是張了張口,說不出什么:“……”
她總不能說這是宮里的誰誰誰動私刑被她這個正義使者撞破了吧,這得多大臉。
薛還靄只能說:“……這是宮中的規矩,萬請二位小主不要多問多說,保護好自身才是正經?!?/p>
話已至此,薛還靄也不敢久留,再撞上個什么人那真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身材高挑的男人一把橫抱起嬌小的女孩,轉瞬只能望見他的背影。
而剩下的兩個動手的同樣不敢繼續待著,低垂著頭沖甄嬛等人行禮告退了。
速度快得攔都攔不下。
而被甄嬛和沈眉莊擋在身后的浣碧流朱看不見人,只能聽聲音,半懵半懂,但多少理解了眼前的情況,不禁后怕。
浣碧聽說過皇宮中的殘酷,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見識到黑暗的角落。
她深吸一口氣,扶住面色發白的甄嬛,關切道:“沒事吧,小主。秋日漸涼,咱們還是不要在這里久待了?!?/p>
今日她們只是出門散步,并沒有帶著瑾汐一道兒,沈眉莊雖然不見多少慌亂,但撞破了宮中人的事,保不齊就會被通報上去,成了別人的眼中釘。
有一片通紅的楓葉自枝頭落下,綴在甄嬛的發髻上,紅得像霞。
抱著流朱拿來的薄被,甄嬛還是覺得發冷,她只著白襪的腳不住的晃動,若說平日再聰穎過人,也不過二八年華。
浣碧守在甄嬛身邊,捻起發髻上沾染的敗葉,不發一言。
一時間碎玉軒死寂般的沉默。
瑾汐聽了今日發生的事陷入沉吟,成熟溫和的面孔神情自若,常年待在宮中她對這些事早就司空見慣,只是還得安慰好被嚇到了的自家主子。
經驗豐富的掌事嬤嬤剛要張口,便聽萎靡的甄嬛開口:“瑾汐,你說那個宮女最后會被帶去哪?”
憶起在場的兩個太監陰狠的眼神,她不禁一顫。
還有昨日搬入碎玉軒以后遇到的插曲,更加加深了甄嬛心中對皇帝以及深宮的恐懼。
“……會不會我以后也會像那些人一樣,哪日被人暗害凄慘死去?!闭f著,粉白的臉邊墜下晶瑩,甄嬛到底是年紀小,不曾見過世間險惡,只怕在書中見過的惡人都沒有親身遇到的多。
瑾汐見狀嘆了口氣,勸解道:“既然已經入宮,小主可千萬不能把這些話到外頭去說,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做了文章,小主的處境便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