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朗星稀。
嬴政的書房內,燭火搖曳,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墻壁上。
他緩緩踱步,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出沉悶的聲響,如同他此刻煩躁的心情。那些曾被他視若珍寶、寄予長生厚望的“仙丹”,竟然是催命的毒藥!虧他還每日按時服用,幻想著羽化登仙,真是可笑至極!
他想起近來時常出現的眩暈、胸悶,還有那揮之不去的疲憊感,一陣后怕涌上心頭,額角竟滲出細密的冷汗。從前的他,批閱奏折到深夜也精神抖擻,如今卻……嬴政越想越氣,一股無名火在胸中翻騰。
“趙高!”嬴政猛地停下腳步,厲聲喝道,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奴婢在。”趙高一直低垂著頭,聽見這聲怒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連忙應聲。
“傳令下去,即刻封鎖宮門!給朕徹查!所有方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抓起來!還有那些煉丹的器皿,丹爐,藥材,統統查封!但凡跟丹藥沾邊的,一個都別想跑!” 嬴政的聲音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趙高不敢怠慢,連忙應道:“喏!”
趙高領命而去,腳步匆匆。嬴政獨自站在殿中,目光如炬。他忽然想起扶蘇的舉動,心中涌起一股復雜情緒。
莫非扶蘇早已察覺,卻不便直言?
他嬴政,掃六合,統天下,何等英明神武,竟然被幾個江湖騙子玩弄于股掌之間!若不是扶蘇用試鹽毒來提醒他,他恐怕他還要繼續沉迷于這虛無縹緲的長生夢中,直至油盡燈枯,命喪黃泉!
嬴政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丹藥的苦澀氣味,讓他一陣反胃。
他睜開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既然長生無望,那便活在當下!那些膽敢欺騙他的方士,一個也別想逃!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用他們的血,來祭奠他逝去的“長生夢”!
夜色漸深,平日里莊嚴肅穆的宮殿,此刻卻如同燒開了的水,沸反盈天。不多時,數十名方士便被五花大綁,像待宰的羔羊般被押至殿前。
嬴政端坐于高位,冷眼掃過這群平日里自詡仙風道骨的方士。他看到他們一個個面色如土,有的雙腿打顫,幾乎站立不穩;有的低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還有的則眼神閃爍,似乎還在盤算著脫身之計。
“爾等可知罪?”嬴政的聲音冰冷,在大殿內回蕩,讓本就瑟瑟發抖的方士們更加膽寒。
“陛下……不知我等……何罪之有啊?”一個年邁的方士顫巍巍地抬起頭,聲音發抖,卻強裝鎮定地叩首問道,其余人也跟著磕頭如搗蒜。
嬴政冷笑一聲,從龍椅上站起,緩緩踱步到他們面前:“是么?那朕且問你們,為何朕服用你們進獻的‘仙丹’之后,非但沒有長生不老,反而身體每況愈下?”
“這……”為首的方士眼珠一轉,連忙解釋:“陛下,此乃洗精伐髓,排除體內毒素之舉。身體略感虛弱,乃是正常現象,待到體內毒素排盡,便可脫胎換骨,羽化登仙!”
“哦?脫胎換骨?”嬴政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那朕問你,這毒素要排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八年?莫非要等到朕駕崩,才算排完?”
“陛下息怒!”為首的老方士猛地抬頭,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金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瞬間見了紅,他卻顧不得疼痛,聲嘶力竭地辯解:“臣等絕無此意!陛下明鑒,我等所煉丹藥,皆遵古法,以天材地寶煉制九九八十一天而成,從未摻雜半點毒物,更不敢有絲毫欺君之心啊!
嬴政聽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條斯理地說:“朕最近胃口不好,便將‘仙丹’喂給了雞、鴨、犬、兔、鼠這些小家伙。你們猜怎么著?”
方士們一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它們吃了之后,一個個倒是精神煥發,上躥下跳,比平日里活躍多了!朕還以為這‘仙丹’真有奇效,能讓這些小家伙也脫胎換骨呢!”嬴政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方士的臉。
“ 可沒過多久 ……” 嬴政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 這些小家伙, 就開始抽搐, 口吐白沫, 最后一個接一個的全死了!”
老方士面如死灰,癱倒在地,嘴里喃喃自語:“ 陛下! 不可能! 這不可能啊! 仙丹怎么會死人呢? 這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一定是那些畜生體質特殊, 承受不住仙丹的藥力! ”
“承受不住藥力?”嬴政嘴角揚起,那弧度卻冷冽至極,仿佛在嘲笑他們的愚蠢,更像是在嘲笑曾經的自己,“恐怕是體型小更容易發作吧!”
眾方士頓時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剛才還勉強維持的鎮定頃刻間土崩瓦解。大殿內,除了嬴政略帶嘲諷的聲音,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磕頭。
“怎么,啞口無言了?”嬴政冷笑一聲,語氣愈發冰冷,“朕還以為你們能言善辯,口吐蓮花,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巨大的聲響讓方士們嚇得一哆嗦,幾個膽小的直接癱軟在地。
嬴政緩緩站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群曾經被他奉為上賓的“仙人”。
“朕待爾等不薄!”嬴政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要什么給什么!整個大秦的珍寶,任你們挑選!可你們呢?啊!就是這樣回報朕的?用這些毒藥來謀害朕!”
“陛下饒命啊!”
“求陛下開恩!我等真的不知仙丹有毒啊!”
“陛下明鑒!我們煉丹的藥材都是精挑細選,絕無半點摻假!或許…或許是煉制過程中出了什么偏差,但這絕非我等本意啊!”
“是啊陛下!我們對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怎么敢用毒藥謀害陛下呢!”
方士們七嘴八舌,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哀求聲、辯解聲、哭嚎聲混雜在一起,如同鬼哭狼嚎,響徹整個大殿。
“夠了!” 嬴政驟然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哭嚎聲。
“來人!”嬴政的聲音如同寒冬臘月的冰碴,砸在殿內每個人的心頭,“將這些妖言惑眾、欺君罔上的方士,統統押入地牢,等待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