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比誰都活得明白。
他們剛才如此一鬧，不過是表自己的態而已。
官府下發文書，他們不干也得干！
和官老爺對著干，只能是自尋死路。
干可以，也不能太吃虧。
聽到這些條件都在可接受的范圍內，他們心里自然舒坦了不少。
既然每家每戶都要開墾五畝荒地是躲不掉的，那就得先將價錢問清楚。
村正李洪大道：“咱們村子東邊這邊的荒地價格稍微貴一點，一畝地八百文錢，村子西邊的便宜些，一畝地五百文！”
饒是如此，李辰還是看到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也太貴了吧……”
“村子西邊那么遠，還都是不能種的地也要五百文？”
“這不是逼著我們拿錢消災嗎？”
大家怨聲載道。
村子東邊的荒地并不是很多，肯定不夠李家村如今三十七戶分的。
能分二十來戶就算不錯了。
因此，村西頭的地就得剩下的戶頭分。
“來來來，荒地還是可以的，大家來選地啊……”村正李洪大開始帶著節奏走。
剛開始分的荒地肯定都是好地，越到后面就越差。
“這里五畝，我們要了！”李根生第一個開口。
村里不少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可即便對他生厭，也沒有人站出來搶。
雖然他還沒考上，可畢竟是與大家不同的。
李根生見到沒有人和自己搶，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當即便交了錢，帶著人丈量土地。
別看大家嘴里一個個嫌棄的不要不要的，真到了分荒地時，這些人差點就打了起來。
嘴里說著是一套，做出來的卻又是另外一套。
李辰算是第一次見識到了什么是口是心非。
李鐵犁這種老實巴交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爭，也不愿意說，何況種田跑到河東這邊來，也麻煩。
加上他之前上趕著和李根生打招呼，李根生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大概此時也覺得不好再開口。
李辰吃驚，為了荒地大打出手的樣子真的打敗了他的認知。
“地，是咱們的命根子。”李鐵犁難得多說了幾句：“荒地再差那也是地，那也是傳家寶！”
“就說咱們……咱現在的地，也是荒地開墾出來的！無非就是耗個兩三年而已，一旦養出來了，能種莊稼了，這就等于給子孫謀了一條后路，下等田也是田啊！”
地是命根子？
李辰沒經歷過，但他能懂！
在這個靠土地吃飯的年代，自然土地才是一切。
很快，村子東部指定的荒地全被搶空了。
剩下的便是村子西部。
李家村的絕大多數人口都集中在東部和中部，加起來能有二十八九戶。
剩下的幾戶人家就分散在西部，如今多了李辰一家，每一戶都相距甚遠。
屬于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地也都不是好地。
可他們沒得選。
就在李鐵犁準備選荒地時，李根生說，李鐵犁是新立的戶頭，按理說，應該在最后選。
就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贏得了村子剩余戶頭所有人的支持。
五畝地，得花費兩千五百文。
李辰他們一家總共才三兩銀子又八百五十文，這一下子就只剩下一千三百五十文了。
最后，就剩下鹽堿地了。
李辰這才看出來，李根生擺明了欺負他們家。
在搶地這件事上，新立戶頭的確是沒話語權，李辰知道。
并且，在搶地這件事上，哪怕是在要好的兩家也有可能鬧掰。
更遑論大家的關系都算不得有多好，自然就更不可能想讓了。
因此，最后留下來的地便是最差的地。
鹽堿地這種地是最沒用的，根本種不出什么好東西。
“村正，這地……”李鐵犁哪怕是再老實，看到最后要開墾的乃是鹽堿地，眼睛都紅了。
還不等村正開口，李根生卻是搶先道：“老四啊，這也是荒地啊，而且，開墾哪里的荒地也是官府規劃的，與村正可沒關系，更不是大家擠兌你們！”
李辰拳頭都硬了。
狗東西，逮著他們家欺負是吧！
“開墾荒地我們沒意見，但鹽堿地能種什么？這比荒地還不如？”李鐵犁被逼的不得不看向村正：“既然是開墾荒地，那就應該用正常的荒地，莫非大家不知這鹽堿地的危害？”
李洪大知道，但他也不知道上頭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專門畫了一塊鹽堿地在這。
他不由得多看了李根生一眼，總覺得這事透露著蹊蹺。
如今見到這地最終只能由李鐵犁一家開墾，他哪里還能不明白這其中的貓膩？
李洪大一想到官差特意交代的事，心里郁悶是可想而知。
李根生身為讀書人，還是李鐵犁的秦大哥，心眼也太小了。
分家上吃了虧，這就立即報復回來了。
官差說，這最后鹽堿地要開墾！
當然，為了補償開墾鹽堿地的農家人，官府可以特批七畝！
若是換做正常的荒地，兩千五百文買下七畝荒地也不是不行。
但這鹽堿地……再多都是虧的！
特意贈送的兩畝看似是好意，可真要細究起來，這里面的坑更深。
尋常荒地開墾本就艱難至極，兩個月的時間只能說勉強富裕。
可如果再多兩畝地，李鐵犁一家才四口人，還有兩個女人，這難度就是成倍增加。
別的門戶都是未曾分家的，家里人口眾多，最少也都是有十來口人，這么多人一起勞動，速度自然快。
李鐵犁一家呢？
就算勞動力有四口人，難道他們就只開荒，不種地了？
如果李鐵犁一家完不成這七畝的開荒，后果得多嚴重？
這擺明了將李鐵犁往死里整。
村正李洪大很無奈，但又沒辦法，他如果不做，那他也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當村正李洪大一說出多給兩畝地時，周圍頓時一片酸溜溜的聲音響起。
“李鐵犁啊，你就知足吧！”
“是啊，我們都只能買五畝，你能買七畝！”
“到底還是親大哥啊，即便是分家了，都還念著你，給你多謀了兩畝地！”
大家眼神嫉妒的看著李鐵犁。
那樣子活脫脫的像是李鐵犁一家占了便宜似得。
李根生則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一副我是好心為兄弟的樣子，哪怕兄弟用刀子捅我，我依舊為他好。
可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家難處的李鐵犁，臉色憋得通紅。
他想不明白，大哥為何要這般對自己？
他現在連反駁都做不到，因為七畝這個明面上的數字，就是他占了便宜。
有這樣的好處還不知足，到時候大家都會說他李鐵犁是白眼狼，不知恩圖報，貪得無厭！
這個啞巴虧，他只能吃下去。
李辰也是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他雖聰明，但畢竟思維不是這個時代，反應稍微慢了些。
“村正，我們家就要了這七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