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剛才先得到地的人也忍不住看向李鐵犁,正對著他瘋狂使眼色。
那眼神仿佛是在說:李鐵犁,你兒子是不是瘋了?趕緊阻止啊!
村里哪里會沒摩擦?
只不過,摩擦歸摩擦,還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們分到了田的人,心態自然就轉變了。
因此,看到李辰如此莽撞的答應,當即便替李鐵犁他們一家著急起來。
本來分家了后開荒,壓力就大。
如果得到的還是鹽堿地,那這后半輩子都要累死在這鹽堿地上,實在不劃算啊。
替李鐵犁擔心的村民著急,村正李洪大又何嘗不是如此?
別人沒有分家,好歹一家有很多口人一起幫著開荒,不至于連個助力都沒有。
雖然開荒的壓力有點大,但一大家子一起努努力,還是可以在規定時間內搞定的。
這七畝地聽著似乎比大家多了兩畝,占了便宜。
可有些事情不能這么算的啊!
“李鐵犁啊……”
“村正!”不等村正開口提醒,李根生那文弱的聲音便不疾不徐的打斷:“我家老四向來都沒甚主意,再者說,辰哥兒年紀也不小了,該有的擔當也得有!既然他都說要這七畝地,您就趕緊記錄下來,如今正是春忙,可不敢耽誤了田間的活兒。”
眾人聽到李根生都開口了,哪里還敢多嘴提醒李鐵犁,生怕也得罪了他,于是都悻悻然的閉了口。
村正李洪大嘴唇張了張,眼神無比同情又無奈的看了李鐵犁和李辰父子一眼,只好道:“既如此,那這七畝地便歸你們家!”
盯著李洪大都將手續給辦好后,李根生滿意的笑了笑。
他和煦如春風,對著李鐵犁道:“老四,雖然你我分了家,可畢竟是親兄弟,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李鐵犁悶悶的點了點頭,望著李根生遠去。
“哎……”大家唉聲嘆氣。
李根生看似是在說好話,可句句都是戳心之言。
什么“我家老四向來都沒主意”,這不就是拐著彎兒了罵他沒有主見?
都當不了家,做不了主,這算什么男人?
這不是譏諷他李鐵犁沒有一點男子氣概嗎?
只要耳朵不聾的人,都聽得出這話里的陰陽怪氣。
更別說后續又連著李辰一起教育了。
說李辰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事情都敢擅自做決定,可不是他這個大伯故意挖坑。
此外,如果這七畝鹽堿地在規定的時間內無法開荒成功,或者是后續無法收獲太多,那都與他李根生無關,是李辰這個愣頭青不經過大腦思考就做出來的決定。
這個鍋也是李辰來背。
雖然大家都知道讀書人坑起人來,那是不動聲色。
但他們以前并未明確體會到,直到這次,他們從李鐵犁的身上真切感受到了。
“走走走,都散了,趕緊回去開荒去!”
有人催促,可不敢再多說什么,免得被李根生記恨。
反正李鐵犁一家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
“老李啊……你,你們先忙著,等咱有空了,過來幫幫你!”
有人這么說了一句,就嘆了口氣離開了。
村民們三三兩兩的離開了,他們也替李鐵犁一家感到惋惜。
大家都是農民,很清楚開荒的難度有多大。
一大家子在兩個月內開荒五畝地,都算是十分勉強,更何況是分家出去的李鐵犁一家,真正的勞動力只有兩口人。
平均每個月要開荒足足三畝半,這怎么可能完成呢?
人群散去,只剩下了村正李洪大。
他神色復雜至極,對李辰這個半大孩子做主開荒這件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膈應。
哪怕李鐵犁再如何悶不作聲,老實巴交的,可該有的擔當還是不能丟。
一家之主不發話,一個小孩子做主,這像什么話?
“李鐵犁啊……”
“誒!”李鐵犁連忙應聲,憨厚老實的臉上還掛著一絲拘謹的笑,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說你……”村正李洪大想批評兩句,點醒李鐵犁。
但一想到李鐵犁這輩子就這種性格,說多了,反而有插手他人家務事的嫌疑。
不管李鐵犁一家怎么過日子,可他終歸是一個家的明面上的一家之主。
“你們先好好開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村里人能搭把手的都會搭把手!”村正李洪大道:“哪怕是最后不能種糧食,最起碼也要先開出一個輪廓來,曉得不?”
“曉得!”李鐵犁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村正李洪大轉身離開。
隨著他一起離開的村民,都在遠處等著他。
“村正,這李鐵犁一家是不是要完了?”
村正李洪大陰沉著臉,心情煩躁的很,都是一個村的,這李根生的心思怎地如此歹毒?
“胡說八道什么?”李洪大呵斥了一句。
“我這可不是胡說,我聽我那遠方的二舅媽的三表姑的兒子說,別的地方也都是這么干的,如果完不成,不僅分到的荒地被沒收,還會被叫去縣衙訓話,最后還得賠償錢財,如果不想遭受牢獄之苦,恐怕還得多給官老爺一批銀子!”
李洪大臉色更難看,他也聽到了一些消息。
總之,這次開荒,倒霉的是他們老百姓,真正動動嘴皮子的乃是一些讀書人官老爺。
那李根生畢竟也算是半個讀書人,渠道和消息比他們這些小民要多。
因此,提前給李鐵犁一家挖坑,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最后李鐵犁一家真的開荒完不成,達不到要求,不僅那兩千五百文白花了,接下來怕是還有無窮的麻煩。
“沒有的事,就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李洪大提醒了一句。
但心里更加擔心了。
李鐵犁一家能開荒完成嗎?
大概是不能!
……
“爹!”
“嗯!”李鐵犁依舊是原來的那一副樣子,話少的很。
即便是像現在這樣父子獨處的時候,他都依舊是落后李辰身后一點點,他似乎一點都不喜歡站在最耀眼的位置。
“孩兒擅自做主,答應這件本來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您會不會怪我?”李辰看向李鐵犁。
沒想到李鐵犁只是笑了笑,難得的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不會!”
“為什么?”李辰有些驚訝了看著李鐵犁。
“不管你答不答應,我們都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