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母后您管管吶！皇上和二哥，非得逼著我嫁給那么一個老男人！”裴玉棠哭喊道。
裴玉瑾也嘆了口氣，對著沈晚拱手道：“母后也勸勸阿棠吧，這都十八了，還不趕緊嫁人，那肚子......哎！”
兩個人各有各的理，一時爭論不下，卻是終于想起要找沈晚來做判斷了。
“哀家也不知道。”沈晚卻覺得好笑，只好整以暇的看著這對兒女。
裴玉瑾微微皺眉：“母后怎么能不知道呢？那位還是您三年前親點(diǎn)的狀元！”
“哀家老了，記性不好。”沈晚繼續(xù)搖頭。
“母后就干脆與皇上說，莫要管我的婚事了！”裴玉棠滿心不悅，直接要求道。
沈晚又搖頭：“哀家現(xiàn)在，哪里管得了皇上呢？”
“母后！您就這般看著女兒被他們糟踐？”裴玉棠突然撲到沈晚膝前，染著丹蔻的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沈晚的裙裾，“那馮大人前頭死了三任妻子！”
裴玉瑾嗤笑一聲：“坊間傳言也能當(dāng)真？馮大人不過是命硬些......”
“不過是命硬？”裴玉棠猛地扭頭，發(fā)間金步搖狠狠甩在裴玉瑾手背上，“二哥怎么不把夢蝶許給他？或許再拖十五年，那老東西也該入土了！”
“放肆！”裴玉瑾額角青筋暴起，揚(yáng)手就要扇她耳光。
沈晚的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
兩人同時僵住。
裴玉瑾的手懸在半空，裴玉棠的眼淚凝在腮邊，殿內(nèi)只余更漏滴答聲。
“打啊。”沈晚忽然輕笑，“怎么不打了？”
她慢條斯理地?fù)崞奖慌嵊裉淖グ櫟囊铝希椊瘌P紋的袖口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你們都長大了，哀家現(xiàn)在管不了你們，你們也莫要總來煩哀家！”
“那兒臣便不打擾母后了。”裴玉瑾抿緊唇，僵硬的行完禮，就要拉著妹妹離開。
但裴玉棠卻一把甩開了他。
若無沈晚做主，等裴硯卿當(dāng)真下旨賜婚，她便再無可回旋的余地。
“母后......”她悲悲戚戚，哭的好不可憐。
卻沒等來任何回應(yīng)。
抿緊唇，裴玉棠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她盯著沈晚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忽然想起幼時發(fā)燒，母后徹夜不眠為她換冰帕子的模樣。
那時她咳一聲，母后的眉頭會皺成小小的川字，哪像現(xiàn)在......
“母后當(dāng)真不管了？”她聲音發(fā)顫，像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沈晚撥弄著鎏金手爐，連眼皮都沒抬：“哀家的話，從不說第二遍。”
“好！好得很！”裴玉棠猛地拽下腰間玉佩砸在地上，羊脂玉碎成幾瓣，恰如她此刻四分五裂的心，“往后我便是被作踐死，也絕不踏進(jìn)慈寧宮半步！”
裴玉瑾一把拽住要沖出去的妹妹，對著沈晚勉強(qiáng)行禮：“兒臣告退。”
宮門在身后重重合攏時，裴玉棠終于崩潰大哭。
她胡亂抹著眼淚，卻不知道殿內(nèi)沈晚盯著碎玉的眼神——那玉是他們父皇賜給每個孩子的生辰禮，內(nèi)側(cè)刻著“永享天倫“四字。
“二哥你看！母后她......”
“噓。”裴玉瑾突然捂住她的嘴，拖著她疾步穿過游廊。
直到確認(rèn)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道：“你還沒明白？母后這是故意要我們兄妹離心！”
裴玉棠紅腫的眼睛瞪大：“什么？”
“你想想。”裴玉瑾指尖在她掌心輕劃，像兒時教她認(rèn)字那般，“母后若真放權(quán)，為何要查李越之？為何要扣軍需？為何偏偏這時候給老四議親？”
“她管老四的婚事，卻任由你的婚事被皇上操持，又對著你我的爭執(zhí)擺出不聞不問的模樣，那不就是在等著......”
寒風(fēng)卷著碎雪撲在臉上，裴玉棠打了個激靈。
她想起今早路過兵部時，看見幾個面生的侍衛(wèi)——那些人腰間掛的，彷佛就是慈寧宮的令牌。
對呀！沈晚明明就不是真的放了權(quán)！
“可母后剛才......”
“做戲罷了。”裴玉瑾冷笑，“母后最擅長的就是欲擒故縱。她等著你我跪著求她，再看你我崩潰，無奈，才肯出手。”
他忽然貼近裴玉棠耳邊，“阿棠，你想不想......將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裴玉棠呼吸一滯：“二哥這是何意？”
“不必聽從母親，也不必聽從侄兒，一切，都只聽你自己的......”
裴玉棠眼睫翕動，慢慢抬眸去看裴玉瑾。
“等臘八宮宴。”裴玉瑾往她袖中塞了張字條，聲音輕得像毒蛇吐信，“帶上你府里那個李郎，二哥請你看場好戲。”
殿中，閔月才將那碎掉的玉環(huán)一點(diǎn)點(diǎn)收好放起來，又抬眼看沈晚，笑著轉(zhuǎn)移話題：“今歲的臘八宴，終于不必在慈寧宮了。”
“是，往年也辛苦你了。”沈晚回過神來，笑著說道。
閔月?lián)u搖頭：“奴婢才不辛苦，累的是主子。”
沈晚眸光微動，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上一世，哪怕她放權(quán)了，但因皇后年輕壓不住人，多數(shù)宮宴還是在她這里操辦。
白白勞累一輩子，也不知道為了什么，從前她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呢。
哪里像現(xiàn)在，她只需要到時間了去慈安宮就行。
若她不想去，也可隨意找個借口，不去便不去了。
原本沈晚是沒將臘八宴當(dāng)回事的，但趙福全回稟來個消息后，她便改變了主意。
年紀(jì)大了，生活太波瀾不驚的也沒意思，戲，還是要看一看的。
臘月初八，宮宴。
慈安宮花廳里炭火燒的極旺，倒是難得的熱鬧。
周太后坐在后殿，悄悄看著前面的盛況，一張臉興奮的帶了些緋色：“都準(zhǔn)備好了吧？”
“是，娘娘，都來咱們慈安宮了。”李嬤嬤音調(diào)都有些變了，顯然也激動的很。
“娘娘晚些出去，才能壓得住陣呢。”小宮女連翹也跟著說道。
其余幾個宮人都察覺到了周太后的情緒，七嘴八舌的或是恭維或是出主意，氣氛越發(fā)熱烈。
周太后面上表情不顯，簪在發(fā)間的鳳釵卻越發(fā)灼灼生輝，揚(yáng)起的弧度也比往日高昂一些。
“姐姐，原來你在這里！”衛(wèi)琮拿著酒壺，大喇喇的闖進(jìn)來，“都在尋你呢，姐姐怎么還不出去？”
“都在尋，哀家？”周太后來不及訓(xùn)斥衛(wèi)琮，就被他話語中的意思吸引了去。
正說著，外面?zhèn)鱽硗▓舐暎瑓s是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