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盯著日歷,眉頭微蹙。五月二十日,他的生日。二十八年前的今天,他在某個未知的地方出生,又在七歲那年以一片空白的狀態出現在人間。
車行員工們送來蛋糕和禮物,他禮貌地道謝,卻無法真正投入這份喜悅。這些祝福只屬于“祁墨”這個表象,而非他內心深處那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
手機震動,蘇小暖的消息跳出來:“今晚七點,老地方見。有驚喜!”
祁墨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自從那個星空下的夜晚后,他們幾乎每天都見面,研究古籍、追蹤線索,或者只是單純地一起吃飯。每次相處,都讓他感到心底那個空洞被一點點填滿。
他回復了一個“好”字,想了想又加上“期待”,然后立刻為自己的矯情感到尷尬。
下班后,祁墨驅車前往蘇小暖所說的“老地方”——城郊一座廢棄的天文臺。這里遠離城市光害,是觀星的絕佳地點,也是他們最近常來的秘密基地。
推開生銹的鐵門,眼前的景象讓他愣在原地。天文臺中央擺著一張簡易餐桌,上面放著幾個保溫盒和一個小蛋糕。周圍的地面上擺滿了蠟燭,在暮色中搖曳如星河。而蘇小暖就站在這片星火的中央,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笑容比所有燭光還要明亮。
“生日快樂!”她小跑過來,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先拆禮物!”
祁墨接過盒子,輕得不可思議。拆開包裝,里面是一個精致的機械貓模型,做工精細到每根毛發都栩栩如生。
“按一下它的胸口。”蘇小暖期待地催促。
祁墨照做,機械貓立刻“活”了過來,發出逼真的呼嚕聲,還像真貓一樣伸展身體,用腦袋蹭他的手指。最神奇的是,它的動作和神態與小肉團如出一轍,卻不會引發他的頭痛。
“你...怎么做到的?”祁墨聲音微啞。這個禮物不僅僅是精巧,更是對他最深層次需求的理解——渴望親近貓咪卻無法承受的痛苦。
蘇小暖眼睛亮晶晶的:“我可是看了好多機械工程的書,還偷偷拆了你車行里幾個汽車模型研究傳動結構。”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實最初版本丑得要命,是小肉團給了我靈感。它好像特別理解我的意圖,總是擺出最適合參考的姿勢。”
祁墨小心地將機械貓放在一旁,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包裹:“我也有東西給你。”
蘇小暖好奇地拆開包裹,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一本保存完好的明代手抄本《昆侖秘境志》,記載了大量關于仙族的傳說,正是他們目前最需要的研究資料。
“這...這太貴重了!”她小心翼翼地翻動泛黃的紙頁,“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我在黑市有熟人。”祁墨輕描淡寫地說,沒有提及為了這本古籍他幾乎花掉了半年的積蓄,“最后一章詳細記載了同心草的傳說,比我們之前看到的任何資料都完整。”
蘇小暖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兩人頭挨著頭閱讀那些褪色的墨跡。隨著閱讀深入,他們的表情逐漸凝重。
“...同心草乃天地靈根,通陰陽,貫人神...”蘇小暖輕聲念道,“仙族大長老取草為二,一予守護者,藏于心竅;一予引路人,系于靈寵...”
祁墨接上:“...雙玉合,天門開,魔族現世...”
他們同時抬頭,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驚。如果記載屬實,那么祁墨體內的玉牌就是藏在“心竅”的那一半同心草,而蘇小暖給小肉團戴上的項鏈則是系于“靈寵”的另一半!
“小肉團...是靈寵?”蘇小暖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可它除了特別通人性外,就是只普通橘貓啊。”
祁墨剛想回答,突然太陽穴一陣刺痛。這次的疼痛來得又急又猛,他悶哼一聲,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面——燃燒的宮殿、銀甲戰士、兩道交錯的光束...還有那對看不清面容的男女,這次他們的輪廓似乎清晰了一些...
“祁墨!”蘇小暖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機械貓感應到主人不適,立刻湊過來用獨特的方式蹭他的手腕。
疼痛越來越劇烈,祁墨感到一股灼熱的能量在體內橫沖直撞,急需一個出口。他無意識地抬手,指向幾米外的玻璃窗——
“砰!”
窗戶應聲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灑落。祁墨和蘇小暖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后者甚至忘了合上嘴巴。
“你...剛剛...”蘇小暖結結巴巴地說,“用手指...把窗戶...”
祁墨同樣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覺有東西要出來...”
《昆侖秘境志》從蘇小暖膝上滑落,翻到某一頁停下。兩人同時注意到那段被燭光映亮的文字:
“...守護者初醒,力隨念動,然不能自控...”
“這是你的力量!”蘇小暖激動地抓住祁墨的手,“你體內真的有仙族血脈!”
祁墨剛要回應,天文臺的門突然被猛地踢開。五個黑衣人沖了進來,為首的赫然是蘇小暖的哥哥蘇睿。
“找到你了。”蘇睿冷冷地說,目光在燭光晚餐和散落的古籍上掃過,最后落在祁墨身上,“爸爸說得沒錯,你果然和這些不正常的事有關。”
蘇小暖立刻擋在祁墨前面:“哥!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跟蹤你的朋友李曉。”蘇睿示意手下上前,“爸爸命令立刻帶你回去。那個實驗室‘容器’準備好了,就等你的-”
“我不回去!”蘇小暖厲聲打斷,“我知道你們在做什么!那些實驗,那些‘容器’...你們是在幫魔族!”
蘇睿的表情變了變,但很快恢復冷漠:“你不明白。這是為了更大的利益。”他對保鏢使了個眼色,“帶走她。至于那個瘸子...處理掉。”
兩個保鏢上前抓住蘇小暖的手臂,另外三人則圍向祁墨。其中一人掏出電擊棒,藍色的電弧在空氣中噼啪作響。
“別碰他!”蘇小暖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
祁墨站在原地,手杖不知何時已經掉落。他的左腿開始隱隱作痛,但更強烈的是胸口那股灼熱感——憤怒與保護欲像巖漿般噴涌而出。
第一個保鏢伸手抓向他衣領的瞬間,祁墨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他的手掌貼上對方胸口,一股無形的力量噴薄而出,保鏢如同被卡車撞擊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墻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祁墨自己。
“什么鬼?”另一個保鏢剛掏出甩棍,祁墨已經鬼魅般閃到他面前,一拳擊中腹部。保鏢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剩下的那個見勢不妙,直接揮電擊棒捅向祁墨后背。蘇小暖的尖叫還未出口,祁墨就像背后長了眼睛一樣側身避開,反手抓住對方手腕一擰——
“咔嚓”一聲脆響,保鏢慘叫著松開了武器。
這一切發生在短短十幾秒內。蘇睿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精挑細選的保鏢像布娃娃一樣被撂倒,而那個據說腿腳不便的男人此刻行動如風,眼中閃爍著非人的銀光。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蘇睿聲音發顫,不自覺地后退。
祁墨自己也震驚不已。他的左腿完全不疼了,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五感敏銳到能聽見遠處夜鳥振翅的聲音。更奇怪的是,他竟能隱約感知到在場每個人的情緒波動——蘇小暖的恐懼與關切,保鏢們的痛苦與困惑,以及...蘇睿復雜情緒下隱藏的一絲解脫?
“哥,求你了,”蘇小暖趁機掙脫,跑到祁墨身邊,“別再幫爸爸做那些事了。你知道那不對!”
蘇睿的表情掙扎了一下,最終歸于冷漠:“你會明白的,等見到父親。”他出人意料地轉身走向門口,“今晚到此為止。但記住,小暖,你逃不掉的。”
保鏢們互相攙扶著跟了出去。直到引擎聲遠去,祁墨才如釋重負地單膝跪地,那股奇異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左腿的疼痛又回來了,甚至比之前更劇烈。
“祁墨!”蘇小暖跪在他身邊,雙手顫抖地檢查他的狀況,“你還好嗎?那些...那些能力...”
“暫時性的。”祁墨喘著氣說,“腿傷又回來了。”他苦笑著看向滿地狼藉,“抱歉毀了你的驚喜派對。”
蘇小暖搖搖頭,突然緊緊抱住他:“你救了我。”她的聲音悶在他肩頭,帶著輕微的顫抖,“從來沒有人...為我挺身而出...”
祁墨僵了一瞬,隨后慢慢放松,小心翼翼地回抱她。蘇小暖的身體溫暖而柔軟,發絲間有淡淡的梔子花香。他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不知是因為剛才的戰斗,還是此刻的親近。
當他們分開時,兩人的臉都紅得厲害。蘇小暖的嘴唇在燭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祁墨不自覺地傾身向前...
卻在最后一厘米停住了。
理智回籠,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個連真實來歷都不知道的怪物,一個隨時可能失控的危險源。而蘇小暖是S集團的千金,本應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卻因為卷入他的麻煩而陷入危險。
“我們...該收拾一下了。”祁墨生硬地轉移話題,掙扎著站起身。
蘇小暖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但很快振作起來:“對,得趕在管理員發現前離開。”她彎腰撿起《昆侖秘境志》,“這本書太重要了,我們必須...”
她的話被一陣詭異的“咔嗒”聲打斷。兩人轉頭看向聲源——祁墨的機械貓正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站立,雙眼發出詭異的紅光,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不可能...”蘇小暖臉色煞白,“我沒設計這個功能...”
機械貓的嘴突然張開,發出一種絕非機械能模擬的聲音——像是無數人聲疊加在一起的詭異合成音:
“找到...守護者...和引路人...魔君...即將蘇醒...”
隨后,它像被切斷了電源般癱軟在地,眼中的紅光熄滅,變回了一個普通的機械玩具。
祁墨和蘇小暖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和困惑。
“有人在通過它...監視我們?”蘇小暖聲音發抖。
祁墨撿起機械貓,仔細檢查:“沒有發射器或接收裝置。”他眉頭緊鎖,“除非...”
“除非是超自然手段。”蘇小暖接上他的話,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說你是在黑市買的古籍?具體是誰賣給你的?”
祁墨回憶道:“一個叫‘老鬼’的中間人。他說貨主不愿透露身份,只強調這本書必須交給‘能看到真相的人’。”
“太巧合了。”蘇小暖咬著下唇,“就像有人故意把這本書送到你手上...”
祁墨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話。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他們找到你們了。快跑。”
幾乎同時,天文臺外傳來汽車急剎的聲音,緊接著是紛亂的腳步聲——遠比剛才蘇睿帶來的人要多。
祁墨一把抓起古籍和機械貓,拉住蘇小暖的手:“后門!”
他們剛沖出后門,就聽到前門被暴力破開的聲音。夜色中,至少十幾道黑影涌入天文臺,其中幾人手里拿著形狀怪異的器械,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祁墨和蘇小暖貓著腰穿過灌木叢,向停車的地方狂奔。背后傳來怒喝聲和手電筒的光柱,但幸運的是,追兵似乎還沒發現他們的逃跑路線。
“上車!”祁墨發動車子,蘇小暖剛跳進副駕駛,三四個黑影就從樹林中沖出,向他們撲來。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車子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后視鏡里,那些追兵的身影漸漸變小,但祁墨和蘇小暖都知道,這只是一場更大風暴的開始。
“去我家。”祁墨緊握方向盤,“我有安全屋,至少今晚是安全的。”
蘇小暖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項鏈——此刻它正發出微弱的熱度,像是在提醒著什么。
兩人都沒注意到,夜空中兩只黑貓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跟隨著飛馳的汽車,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遠處一座廢棄教堂的地下,黑袍人跪在一面黑鏡前,鏡中顯現的正是祁墨和蘇小暖逃離的畫面。
“魔君大人,”他恭敬地說,“守護者已經覺醒,引路人也在掌控中。只待中元節,天門必將重開。”
黑鏡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面孔,嘴角咧開到非人的程度:“很好...很好...三百年了,同心草終于要回到本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