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則招聘廣告，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發抖。
穆氏集團——云港市無人不知的商業巨頭，涉足金融、地產、醫療多個領域，據說連市長見了穆氏高層都要禮讓三分。
這樣的大集團招聘總裁私人助理，恐怕早就被各路精英擠破門檻了。
"日薪八百..."程錦輕聲念出這個數字，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褲腳處還留著去年騎車摔破后自己縫補的痕跡。
這樣的薪資水平，怕是連海歸碩士都要搶著應聘，哪輪得到他一個連畢業證都沒拿到的大二學生？
窗外傳來小區孩子們追逐打鬧的笑聲，程錦走到窗前。
五樓的高度正好能看見夕陽將老舊的居民樓染成橘紅色，幾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騎著自行車飛馳而過，車筐里裝著籃球。
程錦突然想起自己剛上大學時時連買雙新運動鞋都要攢半年的日子。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程錦連忙按亮。
招聘信息上那串數字仿佛有魔力般吸引著他的目光。
兩個月四萬，若是拿到這筆錢，他甚至...甚至可以考慮買臺二手筆記本電腦。
"可是怎么可能..."程錦苦笑著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的裂痕——那是上個月在便利店打工時不小心摔的。
他點開招聘詳情，反復確認要求："男性，20-25歲，醫學相關專業優先..."
醫學相關。程錦眼睛亮了一下。
他是北辰大學醫學院的優等生，GPA3.8，去年還獲得過校級獎學金。
但這夠嗎？穆氏集團的總裁助理，肯定需要豐富的社交經驗、流利的外語、出色的辦公技能...而他除了會背人體解剖圖，就只剩下端盤子、收銀、跑腿這些底層打工經驗。
程錦的手指在屏幕上劃動，退出招聘頁面，轉而搜索"餐廳服務員招聘"。
幾條信息跳出來：城東火鍋店招晚班服務員，時薪18元；市中心咖啡廳招兼職，要求會簡單拉花...這些才是他該考慮的工作，踏實、靠譜，不會做不切實際的夢。
手機突然震動，是家教劉太太發來的消息："小程老師，下周開始每周二四六上午補課可以嗎？萌萌這次期末考進步了十名！"后面跟著一個200元的紅包。
程錦領了紅包，嘴角不自覺上揚。
劉太太是難得的好雇主，從不拖欠工資，還經常給他帶點心。
但每周三次家教，加起來也不過六百元，離他的目標還差得遠。
夕陽的余暉漸漸消失，程錦打開臺燈，暖黃的光線填滿了狹小的房間。
他盯著墻上貼著的課程表，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各種兼職的時間安排。
但這個暑假的空檔太多了，像一張張饑餓的嘴，等著他用工作去填滿。
"要不...試試？"程錦鬼使神差地重新點開那則招聘信息。
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石沉大海，反正投簡歷又不要錢。
他打開電腦——這臺二手臺式機是王爺爺孫子淘汰下來的，開機要三分鐘——開始認真撰寫簡歷。
寫到自己"醫學系大二在讀"時，程錦停頓了一下。
他翻出上學期解剖課的高分試卷，用手機拍下來；又找出實驗室助工的證明，掃描進電腦。
這些大概是一個沒畢業的學生能拿出的最有說服力的材料了。
"特長..."程錦咬著筆桿思考，"熟練掌握基礎醫學知識，能夠..."他刪掉這行字，太學生氣了。
重新輸入："具備扎實的醫學理論基礎，對人體生理結構有深入研究，尤其擅長..."寫到這里他又停住了，總裁助理需要懂這么多醫學知識嗎？
最終，程錦決定實話實說："北辰大學醫學院大二學生，成績優異，吃苦耐勞，適應高強度工作。"
他附上成績單、獎學金證明和導師推薦信——那位總讓他幫忙整理資料的教授很樂意幫他這個忙。
上傳完所有文件，程錦的手指懸在"發送"按鈕上方。
電腦風扇嗡嗡作響，他感到后背滲出一層薄汗。
這感覺就像大一時第一次站在講臺上做報告，明明準備充分，卻還是怕被人嘲笑不自量力。
"叮"——電腦突然彈出一條廣告，嚇得程錦差點跳起來。
是某求職網站的推廣："80%的好工作不會公開招募！"鮮紅的字體刺得他眼睛發疼。
程錦煩躁地關掉廣告，深吸一口氣，點擊了發送。
郵件發出的一瞬間，程錦就后悔了。
他急忙點開已發送郵件，想看看有沒有錯別字，卻發現把"程錦"誤寫成了"程瑾"——這個從小跟著他的筆誤，連學生證上都有涂改痕跡。
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這下更沒希望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程錦又投了幾份更"現實"的簡歷：
小區附近新開的奶茶店招全職，要求能搬貨；隔壁街道的輔導機構需要晚托班老師；甚至還有一份超市理貨員的夜班工作。
每投一份，他都在筆記本上記下聯系方式和地址，密密麻麻寫滿了一頁紙。
做完這些，已經晚上九點了。
程錦的肚子咕咕叫起來，他這才想起自己晚飯只吃了王奶奶給的一碗排骨湯。
冰箱里還有半把掛面和兩個雞蛋，他熟練地開火煮面，同時用手機查看郵件——
當然沒有回復，哪家公司會大晚上處理簡歷呢？
面條在鍋里翻滾，程錦靠在廚房門框上發呆。
老舊的抽油煙機發出拖拉機般的噪音，卻抽不走他腦海里那個荒謬的幻想：
萬一，萬一真的被穆氏集團選中了呢？
真是異想天開，人家總裁助理肯定要八面玲瓏的高材生，怎么會選他這種連套像樣西裝都沒有的窮學生？還是想想明天先去哪家奶茶店面試比較實際。
睡前，程錦又檢查了一遍郵箱，依然空空如也。
他關上電腦，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那形狀像極了人體肺部的主支氣管。
月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程錦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叮咚"——手機提示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程錦一個激靈爬起來，屏幕上顯示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程瑾先生，您投遞的穆氏集團總裁助理職位已通過初篩，請于明日上午十點至穆氏大廈28層參加面試。請著正裝出席。"
程錦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鐘，然后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不是夢。
他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像是要沖出胸腔。這怎么可能？他連簡歷都有錯別字啊！
手指顫抖著回復"收到，謝謝"，程錦跳下床，翻箱倒柜找正裝，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合適的。
他盤算著明天一早要去王爺爺家借一身像樣的。
躺回床上時，程錦的腦子還在嗡嗡作響。
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天際。
程錦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穆氏大廈頂層的辦公室里，一個蒼白修長的手指正劃過他的簡歷照片，暗紅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閃爍著危險而迷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