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的聲音帶著點不敢置信的遲疑。眼前這個清爽干凈、甚至帶著點學生氣的年輕人，和他印象里那個永遠花枝招展、咋咋呼呼的Cos圈頂流，實在對不上號。
門外的人聽到聲音，猛地抬起頭。黑框眼鏡后面，果然是一雙熟悉的、此刻卻寫滿了懊惱、尷尬和一絲……討好意味的眼睛。正是墨羽！只不過卸去了所有舞臺妝造，洗掉了發膠，露出柔軟的黑發和清秀的五官，像個剛下課的大學生。
“呃……那個……”墨羽被司瀾審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耳根微微泛紅。他局促地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保溫袋，一股更濃郁的香氣飄散出來，“我……我看你直播那么久，肯定餓了……給你……帶了點宵夜。他們家的鮑魚雞茸粥……還有蟹粉小籠，都是現做的，還熱著……”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乎含在喉嚨里，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司瀾。
司瀾：“……”
他堵在門口，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風清奇的“投喂”打了個措手不及，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種荒謬又好笑的情緒在胸腔里翻騰。他看著眼前這個判若兩人的墨羽，又嗅了嗅空氣中那勾人饞蟲的香氣，繃緊的下頜線幾不可查地松動了一下。
“你……”司瀾開口，聲音依舊沒什么溫度，但那股迫人的寒氣卻莫名淡了許多，“……搞什么鬼？Cos送外賣小哥？”
墨羽的臉“騰”地一下全紅了，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粉色。他梗著脖子，像是豁出去般抬起頭，聲音也大了點，帶著點破罐破摔的委屈：“誰Cos了！我……我就是來道歉的！白天……是我太沖動，太不懂事了！不該在你修那么重要的東西時來鬧！更不該穿成那樣在你工作室門口吵吵！”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司瀾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又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我反省了！深刻反??！所以……所以……”
他又把那個散發著誘人香氣的保溫袋往前遞了遞，幾乎要塞到司瀾懷里：“所以帶點吃的……賠罪！你……你別生氣了行不行？我保證！以后絕對不在你工作的時候來煩你！絕對！”
樓道里安靜下來。只有保溫袋里粥品咕嘟的微響和蟹粉小籠的鮮香，固執地彌漫在兩人之間。
司瀾垂眸，看著那個幾乎懟到自己胸口的保溫袋，又抬眼看了看眼前這個卸下所有偽裝、顯得格外笨拙和……順眼了不少的墨羽。緊繃的嘴角，終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卻又真實無比的弧度。
他沒說話，只是側身，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一個無聲的邀請。
墨羽猛地抬起頭，眼鏡后面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他立刻像得了特赦令一樣，拎著保溫袋，飛快地、還有點同手同腳地擠進了門。
厚重的實木大門，在兩人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工作室里，冷白的燈光下，千年紙墨的沉靜氣息中，悄然混入了一絲人間煙火的溫暖鮮香。還有兩個剛剛結束了一場“戰爭”、此刻氣氛莫名有些微妙的年輕人。
厚重的實木大門在身后輕輕合攏，發出沉悶的回響，徹底隔絕了樓道的昏暗和城市的喧囂。工作室里冷白的燈光流淌下來，空氣里千年紙墨的沉靜氣息，被一股霸道入侵的、帶著米香、鮑魚鮮甜和蟹粉油脂的溫暖香氣攪動，形成一種奇異的、充滿煙火氣的靜謐。
司瀾沒說話，只是隨手反鎖了門，咔噠一聲輕響。他轉身，徑直走回工作臺前那張寬大的工學椅，把自己重新摔了進去，動作帶著點被抽空力氣的懶散，長腿隨意地往前一伸。他閉著眼，捏了捏眉心，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算是對墨羽存在的認可，也像是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畫風清奇的“投誠”。
墨羽拎著那個沉甸甸、散發著誘人香氣的保溫袋，像個誤闖禁地的小動物，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玄關處。黑框眼鏡后的眼睛飛快地掃視著這間充滿了專業設備和古老氣息的空間，目光掠過恒濕箱里沉睡的嘉靖公文殘頁，掃過整齊排列的工具架，最后定格在工作臺中央那張在燈光下流淌著微光的“焦尾琴”書簽上。
他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艷，但隨即又被尷尬和局促取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保溫袋，又看了看癱在椅子里、渾身散發著“我很累，別惹我”氣息的司瀾，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一下。
“呃……那個……”墨羽的聲音比剛才在門外更小了，帶著點試探，“瀾……司瀾？你……你想在哪兒吃？工作臺上？還是……”
司瀾眼皮都沒抬，依舊閉著眼，從薄唇里吐出兩個字，懶洋洋的，帶著點理所當然的指使意味：“茶幾?！?/p>
工作室角落，一張簡潔的黑色小茶幾，旁邊放著一對同樣風格的單人沙發。那是司瀾為數不多的、用于非工作性質的放松角落。
墨羽如蒙大赦，立刻拎著保溫袋，幾乎是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繞過工作臺，生怕帶起一點灰塵驚擾了那些看起來就無比珍貴的紙張。他走到茶幾旁，把保溫袋輕輕放下，又像是想起什么，動作麻利地拉開保溫袋的拉鏈。
濃郁的、勾魂奪魄的香氣瞬間爆炸開來，充滿了整個空間。上層的食盒里，是熬得濃稠金黃、點綴著細碎鮑魚丁和雞茸的粥，還在微微翻滾著熱氣。下層則是碼放整齊、皮薄得幾乎透亮、能看到里面飽滿蟹粉湯汁的小籠包。
墨羽看著司瀾依舊癱在椅子上沒動，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把食盒一層層拿出來，在茶幾上擺好。他甚至還從保溫袋側邊的小口袋里，掏出了兩套印著粥鋪LOGO的簡易餐具，猶豫著要不要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