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國新軍的北伐大營扎在松漠邊緣的紅柳原,枯黃的蘆葦蕩中,火焰紋章軍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凌燚蹲在篝火旁,用短刀撥弄著炭灰,火星子濺在他甲胄上的“止戈為武”刻痕上,像極了老將軍盔甲內(nèi)側(cè)的紋路。
“將軍,白姑娘送來了改良后的引信。”張二柱遞來個油紙包,里面是曬干的艾草混著硫磺粉,“她說這樣能在風沙中穩(wěn)定燃燒。”
凌燚點頭,目光掃過遠處正在調(diào)試火龍轉(zhuǎn)射臺的士兵。蘇墨站在一旁,算籌在掌心敲出節(jié)奏:“松漠王庭一馬平川,拓跋野必定會用‘狼潮戰(zhàn)術’,以騎兵集群沖垮咱們的陣型。”
“所以咱們要把他們引進‘火網(wǎng)’。”凌燚摸出羊皮地圖,上面用朱砂標出三處沙丘,“這里,還有這里,提前埋下神火飛鴉。等敵騎進入射程……”
“報!”一名斥候沖進營帳,“啟稟將軍,押運糧草的車隊遇襲,三十車粟米被毀!”
凌燚握緊短刀,刀鞘上的“忍”字幾乎嵌進掌心:“又是內(nèi)奸。”他轉(zhuǎn)頭望向白薇,她今日身著鎧甲,發(fā)間的紅色絲帶在風中翻飛,“白薇,你帶醫(yī)兵去前線,我去查糧草案。”
“小心。”白薇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拓跋野的斥候能在百里外嗅到血腥味,別中了圈套。”
少年將軍點頭,翻身上馬時,看見她發(fā)間的絲帶與自己腰間的火焰紋章相映成趣。他突然想起京城太廟前的棗樹,想起她彎腰種植樹苗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糧草遇襲地離大營不到二十里,車轍印旁散落著蒼狼族的狼頭箭羽。凌燚蹲下身,指尖觸到車轍里的馬糞——還是溫熱的,顯然襲擊者剛離開不久。
“將軍,看這個。”張二柱扒開燒焦的糧車,露出底下的油紙包,里面竟是振武軍的舊甲,“和蒼狼族大營里的一樣!”
凌燚瞳孔驟縮,想起拓跋野送還老將軍盔甲時的冷笑。他突然意識到,糧草遇襲不是偶然,而是拓跋野與朝中余黨勾結的連環(huán)計——先斷糧,再誘敵。
“傳令下去,”他聲音低沉,“全軍戒嚴,火器手全天候值守。蘇先生,煩請你重新推演糧草調(diào)配方案。”
子夜時分,凌燚獨自巡視火器庫,卻聽見暗處傳來異響。他迅速拔刀,刀刃抵住一名蒙面人的咽喉,卻在月光下看見對方耳后的朱砂痣——與白薇的印記一模一樣。
“你是誰?”他壓低聲音。
“先皇暗衛(wèi),護公主周全。”蒙面人遞出一塊令牌,上面刻著“火麟”二字,“將軍可知,白姑娘的狼頭金牌,實為松漠王庭的密鑰?”
凌燚一愣,想起白薇打開太廟密格時的場景。蒙面人繼續(xù)道:“當年先皇與蒼狼族可汗歃血為盟,金牌便是信物。如今拓跋野重兵壓境,正是要逼公主交出密鑰。”
話音未落,遠處騰起沖天火光——火器庫方向濃煙滾滾。凌燚沖向火場,看見白薇正在指揮士兵搬運未燃的竹筒,她的絲帶已被火燎去半截,卻仍在喊著:“先搬第三排!那里有改良后的引信!”
“白薇!”凌燚拽住她差點被梁柱砸中的身體,“沒事吧?”
“沒事。”她咳嗽著指向火場深處,“但第三批神火飛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凌燚脫下披風拍打火焰,目光落在她耳后的朱砂痣上,突然想起蒙面人說的話,“拓跋野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場勝仗。”
白薇抬頭,與他對視:“你知道了?”
“方才知曉。”凌燚握緊她的手,“但無論如何,我會護你周全。”
火場后方,蘇墨正在清理余燼,算籌上沾著黑灰:“火器損失三成,但核心圖紙沒事。”他指了指灰燼中的狼頭箭羽,“是蒼狼族的‘夜梟’斥候,專門破壞糧草輜重。”
凌燚點頭,望向松漠方向的星空。天狼星異常明亮,像一枚灼熱的釘子釘在天幕上。他突然想起老將軍的話:“兵者,詭道也。”轉(zhuǎn)頭對蘇墨說:“先生,咱們來玩?zhèn)€詐敗。”
三日后,炎軍前鋒佯裝潰敗,退至紅柳原西側(cè)。拓跋野果然中計,親率三萬騎兵追擊,卻在進入沙丘地帶時,聽見凌燚的怒吼:“放!”
二十架火龍轉(zhuǎn)射臺同時啟動,改良后的火箭帶著尾翼穩(wěn)定飛行,在沙地上犁出數(shù)百道火溝。蒼狼族騎兵的戰(zhàn)馬受驚,紛紛轉(zhuǎn)向,卻被早已埋伏的弩手射斷馬腿。
“變陣!”白薇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凌燚轉(zhuǎn)頭,看見她帶著醫(yī)兵穿梭在陣型中,素白的裙角沾滿沙塵,卻依舊指揮若定。少年將軍揮刀砍倒一名敵兵,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
拓跋野的戰(zhàn)象隊終于突破火網(wǎng),卻被張二柱率領的盾兵死死攔住。凌燚趁機射出一支穿云箭,正中戰(zhàn)象眼睛,龐然大物轟然倒地,掀起的沙浪遮住了蒼狼族的視線。
“撤!”凌燚大喊,這是誘敵深入的第二步。新軍有序后退,露出后方的“火雷陣”——埋在沙下的神火飛鴉竹筒,被引信串聯(lián)在一起。
拓跋野的馬蹄剛踏入雷區(qū),凌燚猛地揮旗。瞬間,數(shù)百支火箭從沙下沖天而起,在敵群中炸出一片橙紅的死亡地帶。蒼狼族士兵的驚呼聲中,凌燚聽見蘇墨的梆子聲——正是全線反擊的信號。
“鋒矢陣!”他大吼一聲,三千新軍如利刃般切入敵陣。張二柱的長矛挑飛拓跋烈的彎刀,凌燚則拍馬直奔拓跋野,短刀與對方的長矛相撞,迸出的火星點燃了附近的艾草。
“凌燚,你以為贏了?”拓跋野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著火焰,“你的皇帝,此刻正在和我的使者談新和約!”
“住口!”凌燚的短刀擦過對方臉頰,卻在此時聽見身后傳來白薇的驚呼。他轉(zhuǎn)頭,看見一名蒼狼族斥候的彎刀正對著她的背心,而她卻俯身護住一名傷兵。
“白薇!”凌燚的吼聲撕裂戰(zhàn)場,他猛地推開她,短刀卻在此時被拓跋野的長矛挑飛。千鈞一發(fā)之際,蘇墨的弩箭破空而來,正中斥候咽喉。
“將軍,小心!”張二柱的吶喊聲中,凌燚感覺左肩一痛,被拓跋野的長矛劃傷。他不顧疼痛,撿起地上的短刀,反手刺向?qū)Ψ今R腹。戰(zhàn)馬悲鳴著跪倒,將拓跋野甩在沙地上。
“今日便要你血債血償!”凌燚按住對方咽喉,卻在此時看見白薇奔來的身影。她的絲帶已經(jīng)燒去大半,發(fā)間露出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別殺他。”白薇按住凌燚的手腕,“留著他,或許能換些東西。”
凌燚一愣,突然明白她的用意。遠處,蒼狼族的大旗開始 retreat(注:此處為“撤退”的古代說法),蘇墨帶著火器手乘勝追擊。少年將軍低頭望向拓跋野,看見他胸前的銀質(zhì)狼首吊墜,突然想起白薇的狼頭金牌。
“帶回去,嚴加看管。”他擦凈短刀上的血,轉(zhuǎn)身對白薇伸出手。她將掌心的引信圖紙塞進他手里,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火器營還有備用方案,跟我來。”
松漠的夜風帶著硝煙味,卻也有紅柳的清香。凌燚望著白薇發(fā)間的火光,突然想起京城太廟前的棗樹。他知道,這場戰(zhàn)役只是開始,真正的挑戰(zhàn)還在王庭深處,在那藏著密約原件的地宮之中。但此刻,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感受著戰(zhàn)場上的溫度,突然覺得,無論前方有多少黑暗,只要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炎國的薪火便永遠不會熄滅。
“等打完這仗,”他輕聲說,“咱們的棗樹苗該開花了。”
白薇抬頭,沙礫粘在她汗?jié)竦哪樕希瑓s笑得格外明亮:“到時候,我要釀最甜的棗花酒,給每個弟兄都嘗一口。”
遠處,天狼星在風沙中若隱若現(xiàn),而凌燚腰間的火焰紋章,卻在火光中燁燁生輝,如同永不熄滅的火種,照亮著炎國將士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