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張恒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終于有了第一份工作。每天起來和王沖一塊去廠里上班,起初,張恒對工廠的工作十分陌生,總是笨手笨腳,老師傅和王沖便耐心地指導。日子一天天過去,張恒逐漸熟練起來,工作也越來越得心應手。然而,平靜的生活并未持續太久。
很快一個月過去了,由于張恒踏實肯干,對于崗位上的技能也是越來越熟練,張恒在工作上得到了大家的認可。
這一天廠里終于發工資了,因為張恒在廠里表現突出,領導還多給張恒發了點獎金,以示鼓勵。
張恒也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收入,在拿到錢的那一天張恒心里感覺自己這一個月的辛苦沒有白費,他第一時間給家里父母打了電話,說了近段時間的情況,也給家里打了錢,自己只留了點生活費。
晚上下班張恒對王沖說道“沖哥,感謝你,發工資了,咱們去改善下生活”“呦,你小子出來一個月,懂事了呀,好,咱倆回去收拾一下,去改善生活哈哈”王沖滿嘴笑著回道。
張恒接著說道“把陽哥也叫上,我倆來人家沒少幫忙”。回答他的是“可以可以”。倆人說著,王沖已經把手機拿出來,把電話打了過去,“陽哥呀,張恒發工資啦,要請咱倆去改善生活呢,你有空不?”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行啊,正好我也想跟你們聚聚。你們定地方,我這就過來。”
掛了電話,王沖和張恒簡單收拾了下,便出門選飯店。他們找了家口碑不錯的餐館,找好位置坐下沒多久,陽哥就到了。三人寒暄一番后,開始點菜。張恒很少下館子。
張恒讓王沖點了幾個店里的招牌菜,又要了些酒。酒過三巡,氣氛愈發熱烈。陽哥拍著張恒的肩膀說:“小張啊,你這適應能力挺強,才一個月就上手了,以后肯定有出息。”張恒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多虧了沖哥和陽哥你們幫忙,我才能這么快適應。”王沖笑著打趣:“行啦,以后咱們一起好好干,肯定能在這城市站穩腳跟。”三人邊吃邊聊,憧憬著未來的日子,歡聲笑語回蕩在餐館里。
三人一直到半夜,才酒足飯飽的回去,第二天早上,鬧鐘“叮叮叮”響了半天,二人才慢慢悠悠起來,兩人晃了晃頭痛的腦袋,趕快收拾了一下,朝向廠里跑去。
就這樣,春去秋來,平淡的生活過的很快。一晃半年多過去了,張恒在這里也穩定了,把每個月的工資都給家里寄回去。
可是慢慢的張恒發現在工廠里每天重復一樣的生活,和機器沒有什么區別。每天回來躺在床上張恒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難道一輩子就要這樣在工廠里度過嗎?他不甘心,內心有個聲音不斷催促他做出決定。
在他心里越來越感覺工廠像個牢籠一樣,對自己的以后感覺不到希望。
這天下班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給王沖說了,王沖無奈的的說道“是呀,你的心里能有這個想法,是好的,證明你長大了,以前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沒有認識到,導致在外面一直這樣,到現在也是個打工仔”說罷王沖自嘲的笑了笑。
張恒聽過后心里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接下來的幾天,張恒在王沖的帶領下給張陽也說了這個意思,張陽也表示贊同,還囑咐道“年輕人多出去闖闖也好。”
暮色像融化的巧克力流淌在工廠銹跡斑斑的鐵門上,張恒將最后一箱行李塞進行李箱時,拉鏈金屬齒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流水線的轟鳴聲仍在耳膜里震顫,幾月前拖著蛇皮袋初來乍到的場景突然清晰得可怕——那時他還會被車間的消毒水味嗆得咳嗽,如今連指甲縫里都嵌著洗不凈的機油黑。
"愣著干嘛!"張陽的巴掌重重拍在他背上,震得行李箱里的搪瓷缸叮當響。這個總愛把工裝褲褲腳卷到膝蓋的小伙子,此刻破天荒穿了件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今天這頓必須我請,誰搶單跟誰急!"
王沖從背后掏出瓶二鍋頭,玻璃瓶在夕陽下泛著琥珀色的光。這個平時總是嬉皮笑臉漢子,此時也變得沉默寡言,在食堂打飯時總默默往張恒碗里夾菜,此刻喉結滾動著說:"哥幾個就當給你餞行。"
小飯館油膩的白熾燈下,三副碗筷碰出清脆的聲響。張恒夾起油汪汪的回鍋肉,肉片在齒間咀嚼時,突然想起車間組長那句"年輕人別好高騖遠"。窗外貨車呼嘯而過,卷起的塵土撲在貼著"啤酒買一送一"的玻璃上,他仰頭灌下一大口酒,辣得眼眶發燙。
第二天清晨,火車站的電子屏閃爍著刺眼的白光。張恒與二人擁抱時,聞到張陽衣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摸到王沖悄悄塞進口袋的皺巴巴的車票錢。拖著行李箱穿過站前廣場,玻璃幕墻映出無數個匆匆的身影,他忽然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梧桐葉落在拉桿上,又被風卷向灰蒙蒙的天空,像極了車間里漂浮的棉絮,永遠不知下一秒會落在哪里。
他回去了,準備回到那個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透過玻璃看著西裝革履的上班族、背著書包的學生、拖著編織袋的旅人,無數個倒影在鏡面墻上重疊交錯。張恒忽然頓住腳步,心中思緒萬千。
踏上返鄉的列車時,鐵軌震顫著喚醒了童年記憶。窗外的景色從鋼筋森林漸漸變成連綿的山丘,張恒望著車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離家那天母親偷偷塞進食盒的腌咸菜,想起父親沉默著將一沓零錢塞進他掌心。幾月前帶著闖世界的意氣踏入工廠,如今帶著滿身疲憊歸來,他突然意識到,原來成長就是不斷弄丟自己,又在某個瞬間,在熟悉與陌生的夾縫里,重新拼湊出真實的模樣。
當熟悉的方言在站臺響起,張恒深吸一口氣。行李箱滾輪碾過青石路面,發出輕快的聲響。終于與記憶里的畫面重疊。或許,這就是漂泊的意義——在遠方迷失,又在歸處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