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許清嘉的女性身份已經(jīng)被揭露,所以她在穿上醫(yī)師裝后,并沒有特意去進行男裝打扮。畢竟,在軍隊中也有一些被征召來做飯、洗衣的婦女存在,所以她這樣的穿著并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清晨的霧氣如輕紗般彌漫在空氣中,尚未完全消散。許清嘉在帳內(nèi)正忙碌地整理著自己的衣物,突然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這陣腳步聲顯得有些急切,仿佛帶著某種緊迫感。許清嘉心頭一緊,手不自覺地加快了動作,迅速系好束腰的革帶。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yīng),帳簾就像被一陣狂風(fēng)掀起一般,猛地被掀開了。
帳簾掀開的瞬間,許清嘉的目光與帳外的人對視在一起。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趙把總那張黝黑的面龐。趙把總身材魁梧,皮膚黝黑,此刻他的臉上透露出一種焦急和緊張的神色。
"許大夫,今日需你們醫(yī)隊去鷹嘴崖采藥。"他扔下一張藥單,"陳軍醫(yī)說傷兵營缺白芨和地榆,止血用。"
許清嘉接過藥單,指尖在"鷹嘴崖"三個字上頓了頓。那是邊境線上最險峻的山崖,與北邊韃靼的活動區(qū)只隔著一道峽谷。她抬頭正要詢問,卻見趙把總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巳時出發(fā),帶五個護衛(wèi)。"
藥童阿吉湊過來看藥單,突然倒吸一口涼氣:"姑娘,這季節(jié)鷹嘴崖哪來的白芨?要采也該去南坡啊!"
許清嘉心頭一緊。她近日與陳守仁不合,老軍醫(yī)臨走時陰鷙的眼神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
"我去找裴將軍。"她折好藥單就要往外走。
"將軍帶隊執(zhí)行任務(wù)了。"阿吉苦著臉,"陳軍醫(yī)說這是急令,耽誤了傷兵用藥要軍法處置..."
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激昂的集合號角聲,這聲音劃破了清晨的寧靜,仿佛是在催促著人們迅速行動起來。許清嘉聽到這號角聲,心中不禁一緊,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復(fù)一下,然后走到藥箱前。藥箱里擺放著各種草藥和醫(yī)療器械,她熟練地打開箱子,目光落在了底層的三包銀針上。這三包銀針是她最為珍視的工具之一,每一根都經(jīng)過精心打磨,鋒利無比。
許清嘉小心翼翼地將三包銀針取出來,放在一旁。接著,她又在藥箱里翻找了一下,最后抓起一把曬干的烏頭塞進了自己的袖袋里。烏頭是一種有毒的草藥,但在某些情況下,它也可以成為救命的良藥。
許清嘉將藥箱關(guān)好,站起身來,準(zhǔn)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zhàn)。她知道,這次的任務(wù)可能會非常艱巨,但她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
這是一支由六人組成的小隊,他們正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緩緩地向山上行進。這條小路崎嶇不平,周圍雜草叢生,給人一種荒涼而神秘的感覺。
走在最前面的是護衛(wèi)首領(lǐng),他是一個滿臉疤痕的老兵,看上去經(jīng)歷過許多風(fēng)雨。他身材魁梧,步伐穩(wěn)健,透露出一種久經(jīng)沙場的氣質(zhì)。他自我介紹說姓劉,腰間別著一把缺口累累的腰刀,那腰刀的刀柄已經(jīng)磨損得很厲害了,顯然是使用過很長時間。
"這路不對。"走到半山腰時許清嘉突然停步,"去鷹嘴崖該走東側(cè)古道。"
劉老兵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東邊落石封路了,得繞西坡。"他指了指云霧繚繞的山脊,"從虎跳澗過去近些。"
阿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地扯了一下許清嘉的衣袖。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許清嘉似乎感覺到了阿吉的舉動,微微轉(zhuǎn)過頭,用眼神詢問阿吉有什么事情。
虎跳澗,這個地方對于阿吉和許清嘉來說并不陌生。它位于兩軍之間,是一片相對狹窄的地帶,常常有敵方的游騎兵出沒。這里地勢險峻,兩邊都是陡峭的山峰,中間只有一條狹窄的道路,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
阿吉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袖子里藏著的烏頭粉,這是一種劇毒的毒藥,只需一點點就能讓人致命。她心中暗自祈禱,希望今天不要遇到敵人,否則這烏頭粉可能會派上用場。
盡管心中有些忐忑,但阿吉還是強作鎮(zhèn)定,繼續(xù)跟上隊伍。她緊緊地跟在許清嘉身后,不敢有絲毫松懈。
山勢越來越陡,霧氣中開始夾雜著潮濕的腐葉氣味。許清嘉突然發(fā)現(xiàn)劉老兵靴底沾著新鮮的泥——是河邊特有的青灰色淤泥,而這附近根本沒有河流。
"歇會兒吧。"她在塊突出的巖石旁坐下,假裝整理綁腿,實則用銀針沾好毒藥汁,藏于指間。
"快走!"劉老兵突然厲聲喝道,一把拽起她的胳膊。許清嘉順勢將半包烏頭粉撒在他袖口,又假裝踉蹌把剩下的撒在沿途草叢中。
虎跳澗的棧道年久失修,木板在腳下發(fā)出不祥的吱呀聲。許清嘉數(shù)著步子,在第七塊朽木前突然高喊:"有蛇!"
隊伍頓時亂作一團。就在這瞬間,破空聲從兩側(cè)襲來。
"趴下!"許清嘉拽著阿吉滾入灌木叢。三支羽箭釘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箭尾纏著熟悉的靛藍布條——是女真人的箭。
劉老兵和那些護衛(wèi)們竟然如同人間蒸發(fā)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許清嘉心頭一緊,連忙從藏身的草葉間探出頭來,定睛望去,只見遠處的山路上,劉老兵和護衛(wèi)們正像一陣風(fēng)似的,飛快地朝著山頂狂奔而去。
他們的步伐矯健有力,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哪里還有半分老弱之態(tài)?許清嘉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暗自驚嘆:“這劉老兵和他的護衛(wèi)們,平日里看著普普通通,沒想到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是圈套。"她咬牙摸出銀針。阿吉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手里還死死攥著藥簍。
女真人的呼喊聲如同滾滾雷聲一般,從下方?jīng)坝慷鴣?,仿佛要將整個山林都撕裂開來。許清嘉心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她突然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這味道雖然很淡,但卻異常刺鼻,讓人感到一陣惡心。許清嘉的眉頭緊緊皺起,她立刻意識到這是劉老兵袖口的烏頭粉被風(fēng)吹散了。
烏頭粉是一種極其致命的毒藥,只要吸入一點,就會讓人在短時間內(nèi)中毒身亡。許清嘉的心跳急速加快,她知道自己必須立刻采取行動,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許清嘉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迅速從懷中掏出火折子,毫不猶豫地點燃了身旁那片干燥的灌木。
剎那間,火焰騰空而起,熊熊燃燒起來。干燥的灌木在火的吞噬下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火星四濺。
"跟著煙跑!"
滾滾濃煙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裹挾著致命的烏頭毒素,在山谷中肆意地蔓延開來。這股濃煙仿佛擁有生命一般,迅速地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將整個山谷都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煙霧之中。
在這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中,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煙霧和塵土,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遮蔽了起來。追兵們在這片迷霧中艱難前行,每一步都伴隨著咳嗽聲和喘息聲。他們的喉嚨被嗆得生疼,咳嗽不止,聲音在山谷中回蕩,聽起來格外刺耳。
然而,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許清嘉卻宛如一座沉穩(wěn)的山岳,屹立不倒。他的步伐堅定而有力,絲毫沒有受到周圍環(huán)境的影響。他的呼吸平穩(wěn)而深沉,仿佛這惡劣的環(huán)境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許清嘉的冷靜和果斷在這一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周圍的一切,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他的思維敏捷如閃電,迅速分析著當(dāng)前的形勢,并做出最明智的決策。
她緊緊地拉著阿吉的手,毫不猶豫地鉆進了一道狹窄的巖縫。巖縫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許清嘉并沒有絲毫的猶豫。她憑借著記憶和直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
突然,她的手摸到了一些滑膩的東西,那是青苔!這些青苔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仿佛是隱藏在暗處的惡魔。許清嘉心中一緊,但她并沒有停下腳步,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當(dāng)她的手觸碰到巖壁時,她感覺到了一些異樣——巖壁上竟然有新鮮的刀砍痕跡!這些痕跡顯然是剛剛留下的,說明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激烈的打斗。
許清嘉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不知道這些刀砍痕跡背后隱藏著怎樣的危險。但此刻,她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前進,希望能夠在這黑暗的巖縫中找到一線生機。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天然巖縫!它的存在太過刻意,仿佛是有人精心設(shè)計并布置在這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露出人為的痕跡,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一條專門為某些人準(zhǔn)備的退路。
巖縫盡頭竟是個隱蔽的山洞。許清嘉剛喘勻氣,就聽見洞外傳來劉老兵的獰笑:"小娘子倒是機靈,可惜女真人最喜愛小娘子,哈哈哈..."
一支火把扔了進來,照亮洞壁上懸掛的繩梯——和角落里三具穿著明軍服飾的枯骨。許清嘉的血液瞬間凝固,她認出其中一具骸骨腕上還套著個熟悉的銅鐲——是去歲失蹤的采藥隊劉大夫的遺物。
"陳守仁好毒的心腸!"阿吉哭出聲來。原來這些年"失蹤"的軍醫(yī),都被引到了這個屠宰場。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仿佛是有人遭遇了巨大的痛苦。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許清嘉心中一緊,她急忙趴在石縫處向外張望。
只見劉老兵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身體搖搖欲墜,最終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樹一樣,直直地栽倒在地。而在他身后的那片樹叢里,隱隱約約閃爍著寒光,仿佛有什么危險的東西正藏匿其中。
許清嘉心頭一沉,她立刻意識到,這是烏頭粉發(fā)作了!這種毒藥毒性極強,一旦發(fā)作,中毒者會在短時間內(nèi)遭受劇痛,甚至可能導(dǎo)致死亡。
她來不及多想,迅速扯下自己的衣帶,將其浸透在藥酒中。然后,她毫不猶豫地將這條濕漉漉的衣帶系在了阿吉的口鼻處,焦急地喊道:“毒煙要反涌了!快捂住口鼻!”
果不其然,正如許清嘉所料,山風(fēng)突然轉(zhuǎn)向,原本被吹散的帶著烏頭毒素的濃煙,此刻如洶涌的海浪一般,氣勢洶洶地倒灌回來。
許清嘉心中一緊,她深知這濃煙中的毒素厲害無比,一旦吸入過多,后果不堪設(shè)想。然而,她并沒有驚慌失措,而是迅速從懷中掏出最后三根銀針,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的迎香穴。
這迎香穴乃是人體面部的重要穴位之一,刺激此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中毒癥狀,為她爭取更多的時間。
隨著銀針的刺入,許清嘉感到一股刺痛傳來,但她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疼痛,繼續(xù)拖著阿吉,艱難地朝著洞底摸索而去。
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和危險,腳下的地面崎嶇不平,光線也越來越暗,但許清嘉不敢有絲毫松懈。她緊緊抓住阿吉的衣角,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跟他走散。
終于,在一片黑暗中,許清嘉摸到了一堆枯骨。她心頭一震,這些枯骨顯然是前人留下的,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是因為這烏頭毒素而喪命于此。
然而,現(xiàn)在不是感慨的時候,許清嘉定了定神,繼續(xù)在枯骨后方摸索。突然,她的手觸碰到了一個狹小的縫隙,縫隙中似乎有微弱的氣流涌動。
許清嘉心中一喜,她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山體滲水長期沖刷形成的通道!或許,通過這個通道,他們就能逃離這充滿毒氣的洞穴。
夜幕籠罩,萬籟俱寂,巡邊隊的警戒圈在黑暗中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如鬼魅般突然闖入,引起了一陣騷動。
定睛一看,只見許清嘉渾身浴血,仿佛從地獄中走出一般。她的衣服破爛不堪,上面沾滿了鮮血,有些地方甚至還在不停地滲出血跡。她的步伐踉蹌,顯然已經(jīng)精疲力竭,但她的眼神卻異常堅定,死死地盯著前方。
在她的身后,緊跟著五個被粗壯藤蔓緊緊捆成一串的俘虜。這些俘虜們面色蒼白,有的已經(jīng)昏迷不醒,有的則在痛苦地呻吟著。其中,劉老兵的情況最為嚴(yán)重,他的身體不停地抽搐著,顯然是中了劇毒。
回營之后,許清嘉稍作歇息,便匆匆忙忙地去找暫代全軍事物的李總兵。他面色凝重地向李總兵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包括每一個細節(jié)和相關(guān)人員的情況。
為了確保事情的真實性,許清嘉還帶來了人證和物證。這些證據(jù)充分證明了陳守仁的所作所為,可謂是證據(jù)確鑿,不容置疑。
李總兵聽完許清嘉的敘述,仔細查看了人證和物證,心中已然明了。他對許清嘉的辦事能力表示贊賞,同時也對陳守仁的行為感到憤怒。
經(jīng)過一番思考,李總兵決定將陳守仁與其他相關(guān)人員一同關(guān)押起來,等待將軍歸來后再進行嚴(yán)厲的審訊。這樣既可以保證案件的公正性,也能讓將軍親自了解事情的全貌,做出更為準(zhǔn)確的判斷。
在將陳守仁等人關(guān)押之后,李總兵下令加強營地的守衛(wèi),以防有人趁機逃脫或搗亂。同時,他也安排了專人負責(zé)看守這些犯人,確保他們的安全和秩序。
一切安排妥當(dāng)之后,李總兵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情雖然暫時得到了解決,但后續(xù)的審訊和處理仍然需要謹慎對待,不能有絲毫的馬虎。許清嘉便暫代起全軍醫(yī)師官。
幾日后裴錚回來,將劉老兵和陳守仁一同處死。并正式讓許清嘉任醫(yī)師官,總領(lǐng)全軍醫(yī)師、助理、藥童等。
夜半時分,許清嘉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qū)④娭鲙?。小腹傳來陣陣絞痛,她心里一沉——月事來了,在這軍營中最糟糕的時刻。她只能加快腳步,希望能盡快回帳處理好。卻被三個醉醺醺的士兵攔住了去路。"喲,這不是將軍的新寵嗎?"為首的絡(luò)腮胡是騎兵隊長劉大勇,滿嘴酒氣噴在許清嘉臉上,"小娘子,陪哥哥耍一下咯?"
許清嘉后退一步:"劉隊長,請讓路。"
"急什么?"劉大勇一把摟住她肩膀,手不安分地往下滑,"讓哥哥看看你這細皮嫩肉..."
許清嘉猛地肘擊他肋下,趁他吃痛掙脫。劉大勇暴怒,掄起拳頭:"小婊子找死!"
"劉大勇。"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裴錚不知何時站在帳外,面容隱在陰影中,"醉酒鬧事,三十軍棍。"
劉大勇酒醒大半:"將軍!我只是——"
"四十。"裴錚打斷他,"再廢話,五十。"
士兵們慌忙拖著劉大勇離開。許清嘉低頭道謝,卻聽裴錚淡淡道:"軍營不是兒戲之地,受不了就回去。"
許清嘉握緊拳頭:"我能勝任。"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揮了揮手。許清嘉快步離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氐阶约盒?,許清嘉終于能處理月事。她用事先準(zhǔn)備的布條和草藥做好防護,躺在簡陋的床鋪上。帳外傳來士兵的鼾聲和遠處的狼嚎,與記憶中醫(yī)院的安靜走廊形成鮮明對比。
這幾日,許清嘉能呆在帳篷就呆在帳篷,腹疼和不便,讓她只想躺著。裴錚卻悄悄命人給她送來了毛皮、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