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石頭肩胛猛地繃緊,如同一張拉滿的硬弓!
這個忻口會戰被打斷脊梁也不曾低頭的西北軍老兵,此刻像嗅到血腥的頭狼,渾身筋肉虬結,重心壓得極低,喉嚨深處滾著壓抑的咆哮。
江岳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他真怕這頭犟牛第一個沖出去送死!
“都聽好了!”
翻譯官尖利的嗓音刮過凍硬的冰碴,刺得人耳膜生疼,
“蝗軍大發慈悲,跟你們切磋武藝!贏了的,賞條活路!”
魏和尚鼻腔里擠出一聲悶雷般的冷哼,江岳眼角余光掃見,這少林武僧赤裸的腳掌,已如鐵鑄般死死碾進凍土!
“支那豬!”
鬼子軍曹生硬的漢語像鈍刀割肉,明晃晃的刺刀尖挨個戳點著戰俘的鼻梁骨,留下冰冷的死亡觸感,
“蝗軍賞你們活命!三人一組,拿短刀!”
他猛地指向身后十名黑衣特戰隊員,
“來砍我赤手空拳的勇士!打贏了,放你們走!”
“來啊!”
軍曹野獸般嚎叫著,嘩啦撕開土黃色軍裝,濃密如野豬鬃的胸毛炸開,挑釁的意味濃得化不開。
江岳后槽牙幾乎咬碎——
來了!
就是這手!
電視劇里,這畜生就是用這無恥的陷阱,生生坑殺了三個兄弟!
“嗚……”
石頭喉嚨里的低吼已如瀕死野獸,身體即將爆發的瞬間——
砰!
江岳腳下“一絆”,整個人狠狠撞進石頭懷里!
雙手如同鐵鉗,死死扣住他即將揮出的腕子!
“石頭!”
借著栽倒的勢頭,江岳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鋼針,從牙縫里狠狠扎進對方耳朵,
“這回!聽俺的!”
場中不缺血性漢子!
三個戰俘咬著牙,拖著虛浮的腳步站了出來,接過鬼子拋來的短刀,刀身在寒光下微微顫抖。
江岳的心卻在瘋狂下沉!逃!怎么逃?! 出路在哪里?!
趁著那三人與鬼子特戰隊員纏斗的混亂瞬間,江岳拽著石頭的腰猛地后撤半步!目標鎖定——身后墻根陰影里那個沉默的身影!
“齊哥!”
他聲音壓得極低,
“要是有把三八大蓋,先打哪里?”
小眼——齊銘!
傳說中二百米彈無虛發的神槍手!
他渾濁的眼珠斜睨江岳,只吐出四個字,冰冷而精準:
“機槍。四角。”
“記住你說的話!”
江岳死死盯著他。
齊小眼兒嘴角扯出一絲近乎嘲諷的弧度,搖搖頭,只當這呆子又犯了癔癥。
噗!咔!啊——!
現實遠比電視劇更殘酷!
餓得打晃的戰俘,在如狼似虎的特戰隊員面前,如同待宰羔羊。
三招!
僅僅三招!
三具扭曲的尸體便重重砸在凍土上,血花飛濺!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呼!
魏和尚動了!
他晃著鐵塔般的膀子,一步踏出!
目標——直指那囂張的軍曹!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這光頭兇神死死吸住!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
江岳攥著石頭的手猛地一緊!
眼風如刀,銳利地掃向營地四角——那四挺黑洞洞的歪把子機槍!
十數支沖鋒槍的槍口,早已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手雷!”
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從江岳燒灼的喉嚨里迸出!
轟!
場中劇變陡生!
和尚已如怒目金剛,掐著軍曹脖子將其狠狠摜砸在地!
清晰的頸骨碎裂聲,宣告了第一個魔鬼的終結!
和尚動作快如鬼魅,順勢摸出軍曹腰間的王八盒子!
砰!砰!砰!砰!
槍聲炸響!
四個撲上來的特戰隊員腦漿迸裂,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炸營!
整個戰俘營瞬間沸騰!
絕望的人群化作洶涌的潮水,瘋狂涌向緊閉的大門!
“走!”
江岳嘶吼!
拽著石頭一個魚躍撲到軍曹溫熱的尸體旁!
摸! 兩顆冰冷的香瓜手雷入手!
“給小鬼子加餐!”
兩顆手雷劃著死亡弧線,精準砸向鬼子扎堆的機槍陣地!
轟隆!轟隆!
烈焰與破片狂舞!
地上的鬼子哀嚎著倒下一片!
但殘余的火力仍在瘋狂射擊!
奔逃的戰俘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成片倒下!
“小眼兒!”
江岳一個翻滾,抄起地上染血的三八大蓋,用盡全身力氣甩向墻根!
齊銘動了!
沉寂的獵豹終于亮出獠牙!
他接槍、拉栓、上膛,動作行云流水!
啪!
崗樓上正瘋狂噴吐火舌的歪把子,應聲啞火!
槍手的天靈蓋被掀飛!
火力網,撕開了一道血口!
人群的洪流找到了宣泄的缺口,瘋狂涌出!
啪!啪!
又是兩槍!
替補的機槍手剛摸到槍柄,眉心便炸開血洞!
“打得好!”
王石頭和張木頭也抄起步槍,如同精準的死神,將場中試圖攔截的落單鬼子一一爆頭!
“走!快走!”
江岳扯著脖子,聲音嘶啞如破鑼!
他知道,槍聲就是催命符!
鬼子的援兵轉瞬即至!
和尚果然滑溜,第一時間就混入人潮,眼看就要沖出大門!
噠噠噠噠——!
門樓上的另一挺歪把子復活了!
火舌舔舐著逃亡的人群!
跟在和尚后面沖出來的五六個兄弟,瞬間被撕成了血葫蘆!
齊小眼此刻正沖向門口,來不及舉槍!
鬼子的子彈追著他的腳后跟,打得泥土飛濺!
“我日你姥姥!”
王石頭目睹滿地慘狀,眼珠赤紅如血,拎著刺刀就要反身拼命!
“回來!”
江岳死命薅住他后脖領,兩人如同受驚的蝦米,在交織的彈雨中連滾帶爬!
啪!啪!啪!
齊銘抓住間隙,三八大蓋再次怒吼!
三個追得最兇的鬼子應聲撲倒!
精準的射擊竟讓鬼子的機槍都出現了短暫的卡殼!
“咋整?呆子!”
齊銘喘著粗氣,眼神卻亮得驚人!
此刻,沒人再當江岳是呆子!
“手雷!清路!”
無需廢話!
三人幾乎同時甩出最后一顆香瓜手雷!
目標——封鎖前路的火線!
轟!轟!轟!
爆炸的煙塵瞬間遮蔽視線!
“沖!”
三人如同離弦之箭,借著煙幕掩護,猛地躥過死亡地帶!
剛沖進大門洞的陰影,就看見魏和尚縮在那里,焦急地向上方努嘴——門樓!
齊銘心領神會!他猛地向外一閃身,槍口閃電般抬起!
啪!
門樓上剛探出半個身子的機槍手,天靈蓋如同爛西瓜般炸開!
四個渾身浴血、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毫不停歇,埋頭狂奔!
回頭一瞥!
張文書、馬蘿卜、老壞、大黑,竟也弓著腰,奇跡般沖了出來!
尤其是馬蘿卜,那憨貨居然還死死抱著那挺沉重的歪把子,不知還剩幾發子彈!
呼哧——呼哧——
狂奔!
肺像破風箱般拉扯!
江岳腳下一軟,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土坷垃堆里,汗水混著血水糊了一臉。
馬蘿卜沖過來一把架起他,齊銘也伸手搭住:
“呆子!咋整?”
“靠…你了…”
江岳癱軟如泥,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我?”
齊銘差點把槍杵進地里。
“廢話!”
江岳猛地抬頭,嘶聲問:
“和尚!還有幾粒‘花生米’?!”
和尚拍了拍腰間的王八盒子,聲音發沉:
“就一發…那是給俺自己留的!”
“蘿卜!你那‘燒火棍’還能突突幾下?!”
馬蘿卜掂了掂懷里的歪把子,甕聲甕氣:
“6發!俺拿腳趾頭數得真真兒的!”
齊銘咔啦拉開自己三八大蓋的槍栓,看著空蕩蕩的彈倉,眼珠子都紅了:
“我也…就剩兩發了!”
死局!彈盡糧絕!
唰!
就在這絕望的關口!
江岳的手,突然像變戲法一樣,猛地從褲兜里掏出一把東西!
黃澄澄!
沉甸甸!
少說十五發往上數的——三八大蓋子彈!
“接著蹽!”
江岳將子彈一把拍進齊銘顫抖的手里!
那沉甸甸的觸感,如同生命的火種!
八個血人,互相攙扶拖拽,如同被狼群撕咬過的殘兵,再次在荒野上艱難挪動。
呼哧帶喘爬上一個小土坡,江岳撐著膝蓋,嗓子冒煙:
“小眼兒!后頭……多少追兵?!”
齊銘用刺刀頂著破衣服,小心翼翼探上坡頂,只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煞白:
“狗日的…三蹦子打頭!后頭跟著輛卡車!烏泱泱跟了一個小隊的鬼子!”
咻——咻——
話音未落,幾發子彈尖嘯著擦過草尖,打得腳下土石亂蹦!幾人連滾帶爬翻下土坡!
拐過一處狹窄的山谷彎道,江岳猛地停步,眼中閃過決絕的厲芒:
“蘿卜!”
他指向彎道內側一處松軟的浮土,
“在這!給步兵老爺們…布個‘點心’!詭雷!炸步兵,別碰車!”
“俺褲襠里能掏出手榴彈咋的?!”
馬蘿卜一臉懵。
江岳的手,再次如同魔術師般探向自己破爛的褲腰——摸!一顆孤零零的香瓜手雷,被他穩穩托在掌心!
“就這一個獨苗了…得讓狗日的…喝一壺大的!”
“瞧好吧!”
馬蘿卜眼中兇光一閃,接過手雷,轉身消失在彎道陰影里。
八個人拖著殘軀,又往前亡命奔逃了半里地。
身后,鬼子的引擎聲和叫罵聲已清晰可聞!
江岳突然停下腳步,目光掃過身邊七個傷痕累累、氣喘如牛的弟兄,最后定格在齊銘身上,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你們!先蹽!”
他一把拽過滿臉血污、眼神依舊銳利的齊銘,
“小眼兒!跟老子——斷后!”
斷后?!
魏和尚銅鈴般的眼珠子瞬間瞪得滾圓!
蒲扇大的巴掌拍得自己胸膛咚咚作響,如同擂鼓:
“啥?!你個書呆子…比俺這少林武僧還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