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暮春帶著料峭寒意，凌燚勒住戰馬，望著太廟朱紅色的宮墻。三千新軍如赤色洪流般涌過朱雀大街，甲胄上的火焰紋章與宮墻上的“炎”字大旗遙遙相對，卻比那金色更灼人眼目。
“將軍，太廟守軍已繳械。”張二柱翻身下馬，疤臉在夕陽下泛著油光，“但宮里傳來消息，新皇已躲進玄武樓，命禁衛軍封了太廟正門?！?/p>
凌燚點頭，目光落在太廟門前的青銅麒麟上。那麒麟的眼睛被涂成紅色，像極了拓跋野的琥珀色瞳孔。他摸了摸腰間的短刀，刀柄上的“忍”字已經被磨得溫潤如玉，那是無數次握刀時掌心汗水浸潤的痕跡。
“蘇先生，你帶弟兄們守住正門。”凌燚轉頭看向白薇，她今日身著一襲明黃色長裙，發間的玉簪換成了金鑲玉的鳳頭簪，“白薇，你隨我進太廟，去找老將軍藏密約的暗格?！?/p>
白薇點頭，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的銅鑰匙：“暗格在太廟后殿的太祖像左側，需要用這把鑰匙和我的……”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的士兵，“和我的血開啟?！?/p>
凌燚挑眉，卻沒多問。他知道，有些秘密必須在合適的時機揭曉。三人穿過太廟前殿，燭火在神像前明明滅滅，映得白薇的臉色有些蒼白。她走到太祖像前，輕輕叩擊基座，發出空洞的回響。
“退后?！卑邹背槌龆痰叮谥讣獯唐破つw，鮮血滴在鑰匙孔周圍。凌燚聽見機括轉動的聲音，太祖像緩緩向一側移開，露出一道暗門，里面透出微弱的珠光。
暗格里放著一個檀木盒，盒蓋上刻著振武軍的狼頭紋章。白薇伸手打開，里面是一卷黃綾和一塊羊脂玉佩。凌燚認出那玉佩正是老將軍盔甲里的物件，當年父親曾對著它出神良久。
“這是……”白薇展開黃綾，突然捂住嘴，眼中泛起淚光。凌燚湊近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朕與蒼狼族可汗拓跋宏約定，以振武軍為餌，換北方三十年 ?！甭淇钍窍然实挠癍t。
“先皇？”凌燚握緊短刀，“原來從老將軍那代起，就已經……”
“不止。”白薇指著玉佩，“這是蒼狼族王室的信物，當年老將軍發現了密約，才被滅口?！彼D頭望向凌燚，眼中燃起怒火，“新皇繼位后，繼續和拓跋野勾結，就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
殿外突然傳來喧嘩，蘇墨的聲音響起：“將軍！禁衛軍沖進來了！”
凌燚迅速將密約塞進懷里，抽出短刀：“白薇，你先走，我來斷后！”
“不行！”白薇抓住他的手腕，“要走一起走！”
話音未落，禁衛軍已經沖進后殿，為首的正是副將張猛。他握著長劍，目光落在白薇的鳳頭簪上：“凌燚，你竟敢私闖太廟，還不快束手就擒！”
“張猛，你可知罪？”凌燚向前半步，擋住白薇，“你助紂為虐，勾結蒼狼族，害我振武軍弟兄凍死、餓死，該當何罪？”
張猛一愣，隨即冷笑：“振武軍？不過是皇上手里的棄子！你以為清君側就能拯救炎國？實話告訴你，拓跋野的鐵騎已經包圍了京城！”
凌燚瞳孔驟縮，聽見遠處傳來隱約的號角聲。他突然明白，新皇急召他回朝，正是為了讓拓跋野趁機攻城，坐收漁翁之利。
“張二柱！”他大喊，“帶弟兄們去玄武門，阻止拓跋野！蘇先生，你保護白薇出城！”
“那你呢？”白薇抓住他的衣袖。
“我去玄武樓，找新皇做個了斷。”凌燚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等我，天亮前我一定回來?！?/p>
凌燚策馬沖向玄武樓時，天正下著細雨。他望著樓頂上飄揚的“炎”字大旗，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白薇時，她發間的艾草香。那時他還是個斥候，而現在，他要為整個炎國而戰。
玄武樓內，新皇站在窗前，望著城下的戰火，指尖摩挲著袖口的云紋。沈硯冰站在一旁，玉龍佩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皇上，凌燚已去太廟，拓跋野的騎兵馬上就到。”
“很好。”新皇轉身，目光落在案上的密約副本，“等凌燚和拓跋野兩敗俱傷，朕就是真正的炎國之主?！?/p>
“皇上英明。”沈硯冰低頭，卻在此時，房門被猛地撞開，凌燚手持短刀沖了進來。
“你竟敢……”新皇話音未落，便被凌燚用刀抵住咽喉。
“看看這是什么？”凌燚掏出密約，“先皇與蒼狼族的賣國條約，你還想繼續嗎？”
新皇臉色煞白，卻仍強作鎮定：“你以為殺了朕，就能拯救炎國？沒有蒼狼族的‘和平’，炎國早就亡了！”
“真正的和平，不是用士兵的骨頭換來的！”凌燚怒吼，刀刃劃破新皇的脖頸，“老將軍用命換來的密約，就是為了讓后人看清你們的真面目！”
沈硯冰突然抽出暗藏的匕首，刺向凌燚后背。千鈞一發之際，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他的手腕。凌燚轉頭，看見白薇站在門口，手中的弩箭還在震顫。
“白姑娘！”張二柱緊隨其后，“玄武門外的騎兵已經被蘇先生擊退了！”
凌燚點頭，轉頭望向新皇：“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昭告天下密約真相，向振武軍賠罪；或者，和沈硯冰一起去見先皇?！?/p>
新皇顫抖著跪下，冷汗浸透了龍袍：“朕……朕愿意昭告天下?！?/p>
黎明時分，京城的雨停了。凌燚站在玄武樓上，望著城下聚集的百姓。新皇戰戰兢兢地宣讀密約，話音未落，便被憤怒的百姓吼聲淹沒。白薇站在他身邊，鳳頭簪在晨光中閃著清光，像極了太廟暗格里的珍珠。
“將軍，拓跋野退軍了?！碧K墨走來，算籌在掌心敲出輕快的節奏，“他說，下次要和你堂堂正正決戰?！?/p>
凌燚望著遠處的地平線，那里，天狼星正在隱去，朝陽初升。他摸了摸胸前的火焰紋章，又看了看白薇，突然笑了：“下次決戰，我會讓他知道，炎國的新軍，是永遠折不彎的鐵?！?/p>
白薇抬頭，看見他眼中的光，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遠處，百姓開始歡呼，振武軍的軍旗重新在城頭升起，這次，旗幟上的狼頭紋章旁，多了一道永不熄滅的火焰。
這一戰，凌燚終于明白，真正的止戈為武，不是妥協退讓，而是讓手中的刀，永遠為正義而揮。而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在這炎國的土地上，還有無數的戰場等待著他，無數的真相等待著被揭開，無數的黎明等待著被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