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戰第二個月，梁逢舟以為我還在賭氣，把他高中時的白月光領回了家。
任她弄丟我的小貓，燒掉我的畫冊。
他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給我發消息。
「還不回家認錯？」
同學聚會上，有人問他什么時候和白月光結婚。
他低頭，死死盯著我灰暗的頭像，咬牙切齒道。
「明天?！?/p>
我苦笑了一聲。
他還不知道，明天就是我出殯的日子。
01
深夜。
梁逢舟皺著眉，額頭上冒出陣陣冷汗，從夢中驚醒。
我從衣柜上飄過去一看，便知道他是胃病犯了。
他捂著胃部，痛苦的呻吟，漂亮的五官扭曲成一團，很痛苦。
下意識地，口中流露出破碎的音節。
「余柳！余柳！」
幾聲過后，口中的人并沒有端著水杯焦急地趕來。
梁逢舟愣住了。
旋即，他想起，我已經搬出去兩個月了。
是他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撈女，像扔垃圾一樣把我趕出他家的。
梁逢舟抿著唇，面色不悅。
每次他生病，都是我鞍前馬后照顧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藥箱放在哪里。
打開手機，劃過他十幾個女朋友，在最下面找到我。
我可悲地笑了一聲。
冷戰兩個月以來，這是梁逢舟第一次打開我的聊天界面。
我的消息還停留在冷戰前一天。
我說，舟舟，我好像生病了，我好難過。
隔了六個小時后。
梁逢舟回復，矯情。
他刷新了幾次頁面，依然沒有我的新消息。
梁逢舟有些生氣，一字一頓地對著手機發脾氣。
「余柳，你有種。」
然后，即使疼得面無血色，也倔強地不肯給我發消息。
我和梁逢舟在一起四年，我被他甩了無數次，到最后都是我又舔著臉求他復合。
文城所有的人，都在下注，我多久會向梁逢舟低頭認錯。
只是，這次他們一定會輸得很慘。
因為，我早就已經死了。
死人是沒法低頭認錯的。
02
梁逢舟收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逢舟，你有時間嗎？我剛從美國回來，你能來接我一下嗎？」
很輕柔甜美的聲音。
我聽出來了，對面是季清晚。
梁逢舟高中時期的白月光，一畢業就出國了。
他那十幾個女朋友，或多或少長得都有點像季清晚。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她的......
那是因為，梁逢舟收藏了季清晚給他發過的所有語音。
他有時候，會一邊掉眼淚，一邊聽。
他發小輕蔑地告訴我，梁逢舟無論現在怎么玩，最后只會和季清晚結婚。
那時，我嫉妒瘋了。
我和季清晚長得不像，于是我便卑劣地模仿她的聲音，只為了梁逢舟能多看我一眼。
梁逢舟愣了一瞬，接著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你在哪？」
我看向窗外，外面還在下大雨。
而梁逢舟已經著急地穿著一身家居服，甚至連鞋都沒穿就跑出去了。
口腔里彌漫著一股苦澀。
我想起，之前，我下班回家的時候，暴風雨導致城市交通癱瘓。
我被淋成落湯雞，也沒打到車。
一個人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無助地給梁逢舟打電話。
可他冷冷地說，「我胃病犯了，正在醫院輸液，你難道要我趕過去救你嗎？」
我被他問的噎住，呼吸都停了。
事后，我還怪自己。
梁逢舟都生病了，他是個病人，你怎么能打擾他休息呢？
可現在看來，他只是不愿意來救我罷了。
梁逢舟赤著腳出現在機場時，季清晚感動地沖進了他的懷里。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一對十分相愛的情侶。
梁逢舟的臉色慘白，我看出，他痛得腿都在顫抖。
但為了不讓季晚清擔心，他面上依然云淡風輕地和季清晚聊天。
季清晚被他逗得笑出聲，然后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問他。
「逢舟，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
03
梁逢舟面色一滯，接著，很快掩去了眼底的情緒，若無其事地回答。
「沒有啊，你要當我女朋友嗎？」
我心尖刺痛，胸口仿佛破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冷風呼呼往里吹。
是啊。
現代人失聯一個月，就算分手。
更何況，他身邊女人都換了十八個了。
季清晚羞惱地錘了他一下。
「什么嘛，你要是沒有女朋友的話，我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
梁逢舟像是想到了什么，皺著眉頭嗯了一聲。
他帶著季清晚推開家門時。
小花應激一樣，對著季清晚弓著腰呲牙哈氣。
梁逢舟卻如臨大敵，一腳把小花踹到了墻上。
我看著炸毛的小花，內心來了氣。
小花是我撿回家的流浪貓，平時梁逢舟雖然不喜歡，但也對它不差。
但今天怎么突然對小花動手了呢？！
身后的季清晚輕笑，「逢舟，你還記得我對貓毛過敏啊。」
奧......
原來是因為季清晚啊。
梁逢舟抓起小花，一把將它扔進了雜物間。
我突然有些后悔，把小花留給梁逢舟了。
可我妹余安安正在備戰高考，我不能讓小花影響她。
她為了我們共同的夢想，已經努力了十多年了。
我以為梁逢舟，會念著我跟了他四年的份上，對小花好些呢。
季晚清房間對面就是我的房間。
她熟睡著。
不知道梁逢舟靠在我房間門上，枯坐了一夜。
我以為他在守著季清晚，可飄過去一看。
才發現梁逢舟一直盯著的手機上。
是我的照片。
04
我和梁逢舟是大學認識的。
他是天之驕子，有錢人，成績倒數。
我是地里泥巴，貧困生，成績第一。
我家很窮，我爸媽因為我身上黑色的胎記一直覺得我不祥，他們生了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但乖巧可愛的妹妹余安安。
他們的重心全在妹妹上，如果不是覺得我有個文憑，能嫁個金龜婿，他們連大學都不會讓我上。
我沒有錢，所以在大學里，我什么兼職都做過。
富二代們，戲稱我是拼命三娘。
但我很開心，能讓他們當個笑話笑一笑，富二代們手指縫里流出的一點錢就夠我兩個月都不用挨餓。
按理說，我和梁逢舟本該沒有交集。
直到那天，有個富家女，給了我三萬，讓我在課上當眾對梁逢舟讀情書。
那堂課的教授很嚴厲，敢這么做，他肯定讓我掛課。
可這是三萬塊，我累死累活熬夜學習拿到的獎學金才八千。
于是，我堵住梁逢舟，聲情并茂地念完了。
沒有想象中的斥責，梁逢舟只淡淡地拿過了那封信，然后對我說。
「余柳，你很厲害，但以后不要答應做這種故意讓你出丑的事情了。」
后來的考試中，教授也沒為難我。
我才知道，是梁逢舟幫我說了情。
那一刻，我哭了。
所有人都把我當笑話看，只有梁逢舟把我當成一個人。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追梁逢舟。
倒也不是追，按那群富二代的說法是單方面的舔。
我舔了梁逢舟四年。
所有人都說我是為了錢才勾搭他的，但我知道，我是真喜歡梁逢舟。
畢業時，我在梁逢舟宿舍樓下等了一天。
我花了三百塊，買了一束玫瑰。
我知道我沒希望了，但我還是想送給梁逢舟。
梁逢舟和朋友從遠處走來，他喝的有些醉了，臉頰微紅。
沒走兩步路，就倒在我的頸窩。
溫溫熱熱的氣息吐在我身上，他輕輕說。
「余柳，我們在一起吧?！?/p>
05
我不太理解。
為什么梁逢舟會在季清晚門前，眼也不眨地盯著我的照片看。
那是一張我的丑照。
我和梁逢舟去戶外探險，卻被困在山里。
天氣不好，梁逢舟還被劃傷了，血流不止，狼嚎聲此起彼伏。
我是個很膽小的人。
那晚，卻鼓起勇氣，背著梁逢舟走了十幾公里山路。
我記得，他趴在我的耳邊，氣若游絲地說。
「余柳，你為了我這個金主，夠拼的?！?/p>
他一直覺得，我接近他，也是為了錢。
我心泛疼，眼淚模糊了視線，腳下卻不停。
嘴硬地說「那你可得堅持住了，你要是死了，我立馬卷走你所有的錢，再找下一個金主?！?/p>
得到救援后，我餓得前胸貼后背，狼吞虎咽地吃著包子。
梁逢舟偷偷拍下我的樣子，他說很可愛。
這是他手機里，唯一一張我的照片。
天蒙蒙亮的時候，有人給梁逢舟發了條短信。
他迫切地點開，是我妹妹發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失望和羞惱。
隨即，他的眉毛緊緊皺起，仿佛能夾死一只蒼蠅。
梁逢舟嗤笑一聲，不耐煩地打下字。
我飄過去一看。
「姐夫，我這個月沒錢吃飯了，我聯系不上我姐姐，您能先借我兩百嗎？」
我有些擔心。
安安向來是爸媽手心里的寶。
她若說沒錢了，那大抵是家里真沒錢了。
梁逢舟又冷漠又諷刺地回。
「沒錢吃飯可以像余柳一樣，出去找男人賣?！?/p>
這六個字如一記喪鐘狠狠敲碎了我的世界。
就兩百塊。
他襯衫上一顆紐扣都不止兩百塊。
可他竟然這樣說。
侮辱我，也侮辱我的妹妹。
在他心里，我連舔狗都不是了，是男人給錢都能上的小姐。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光灑在身上卻是冷的。
我抬手摸上臉，濕潤一片。
眼淚卻怎么都擦不干凈。
最后，我捂著臉，蹲在地上。
哭得撕心裂肺。
06
忽然，門外響起了門鈴聲。
梁逢舟起身開門，原本難看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因為，門外是我的父母。
我不太想見到他們，他們只知道從我身上要錢，從來不愛我。
我媽卑微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問。
「女婿，你知道余柳去哪了嗎？我們聯系不上她，這生活費好幾個月沒打來了，家里窮的都揭不開鍋了?！?/p>
梁逢舟沉下臉，眉梢都染上了怒氣。
「你們有完沒完？她自己做作非要和我吵架，還敢離家出走，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
「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
梁逢舟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扔在我媽臉上。
「這里面有三十萬，別再來煩我了！」
我爸媽卑躬屈膝地點頭哈腰，拿著錢樂滋滋地走了。
我不生氣，只是心痛那三十萬。
我和梁逢舟在一起這么久，為了不讓他看不起我，我從沒跟他要過一分錢。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抬腳跟了上去。
權當是最后一面了。
卻聽到我爸媽私語著。
「咱從他哪撈了這么多錢，不虧，安安換心的錢就有了?！?/p>
「到時候，把柳丫頭的喪禮就一切從簡就行。」
我頓住，內心一陣悲涼。
對啊，他們知道我出租屋的地址。
當然知道我已經死了啊。
我的爸爸媽媽，生前算計我的工資。
死后，連我的尸體也要算計。
07
梁逢舟的發小說得沒錯。
他的確很愛季清晚。
我看著面前做飯嫻熟的梁逢舟，只覺得無比陌生。
在一起四年，他說他討厭油煙味，我從沒讓他進過廚房，壓根都不知道他能做得一手好菜。
季清晚吃了過敏的藥，她說要帶小花下去遛一遛。
我內心深處油然而生一股恐懼。
我下意識地阻攔「不要！」
可梁逢舟聽不到，無奈地幫季清晚給小花套上牽引繩。
我飄向陽臺，指甲著急地抓撓窗戶。
季清晚出了單元樓，臉色瞬間變了，掐著小花的后脖頸，找來一根棍子，不停敲打著它。
小花拼命想掙脫，痛苦地喵喵喵叫著，聽得我心快碎了。
我掉了眼淚，嘴唇顫抖著，慌亂地飄到梁逢舟面前哀求。
「梁逢舟，你救救小花，我求你了。」
梁逢舟哼著歌兒，心情頗好地給季清晚煎了一個愛心狀的雞蛋。
求助他沒用。
我抹了把淚，飄向窗戶。
小花的腿已經斷了，哆嗦著站不起來，渾身是血。
我腦子忽然蒙了，眼淚滾燙，灼得我一直在顫。
季清晚啐了小花一口，一腳把它踹向草叢。
面目得意道「死貓，讓你沖我呲牙?！?/p>
接著，調整表情，擠出兩滴眼淚沖上了樓。
季清晚哭得難過，讓梁逢舟慌了手腳。
「逢舟，我把那只貓弄丟了?！?/p>
她放屁！
我猩紅著眼，恨不得把她拆骨扒皮，生吞活剝。
梁逢舟愣了愣，隨后寵溺地摸著季清晚的頭。
「一只貓，丟了就丟了?？靵沓燥埌?，晚晚。」
我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盯著梁逢舟。
他知道我有多愛小花。
梁逢舟已經貼心地為季清晚拉開椅子，喂她吃早餐。
我跌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孩。
可他甚至都不愿意下去找一找小花。
我哭著哭著笑了出聲。
梁逢舟不在意我。
又怎么可能會擔心弄丟小花后，我會傷心，會難過呢？
08
晚上，梁逢舟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他打開經年不用的QQ，幽暗的光打在他的臉上。
我看到，他抿了抿唇，不自覺地扣手指甲。
這是梁逢舟很糾結時的小動作。
最后，他抬起手緩緩打下。
「你的貓丟了。」
似是很拉不下臉一般，梁逢舟又把這條消息撤回了。
他刪刪打打了一番，只留下了一句話。
梁逢舟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發送了出去。
「還不回家認錯？」
半晌，沒有得到回復。
他生了氣，好像給了我天大的恩賜，但我沒有跪下謝恩一般。
梁逢舟黑著臉，死死盯著手機。
不收到我消息誓不罷休一樣。
我笑了聲。
可我已經死了啊。
他再也不會收到我的消息了。
09
梁逢舟和季清晚一起參加了同學聚會。
有人打趣地問梁逢舟，視線在他和季清晚身上游離。
「梁大少爺，準備什么時候收心上岸，和晚姐結婚?。俊?/p>
眾人哄笑，季清晚羞澀地嗔了那人一眼。
梁逢舟卻低著頭，盯著桌下的手機上我灰暗的頭像。
他指尖泛白，咬牙切齒道。
「明天?！?/p>
下一秒，卻收到了一條新聞推送。
「余姓二十六歲大齡剩女為情所困自殺死于出租屋！」
梁逢舟嗤笑一聲，下意識地劃走。
幾秒過后，他才發覺到全場寂靜地不太正常。
他抬起頭，看到正對面的季清晚激動地捂上了嘴巴，眼里閃著淚光。
梁逢舟后知后覺意識到。
自己說明天要和季清晚......結婚。
提問的人感受到氛圍不太對勁，打著哈哈給梁逢舟臺階下。
「梁哥，就你那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結婚都得三十年后了吧。」
梁逢舟抿了口酒，含糊地嗯了一聲。
我飄在他身邊，看清他桌下不?？凼种傅膭幼鳌?/p>
梁逢舟，不想和季清晚結婚嗎？
結束后，梁逢舟喝了很多酒，安靜地趴在季清晚的懷里，一動也不動。
季清晚把他帶回家，給他脫掉外套，把他拖到床上。
正要起身時，卻被梁逢舟拉進懷里。
我轉過身，不想再看。
果然，梁逢舟還是最愛季清晚的。
季清晚欲迎還拒地小聲推脫。
「逢舟，你喝醉了......你快放開我?！?/p>
而她越推脫，越掙扎，梁逢舟抱著的她的力度越大。
季清晚紅了臉，聲音細若蚊蠅。
「逢舟，如果你真的想，我也不行。我來那個了......」
而下一秒，梁逢舟埋進她的頸窩，帶著哭腔委屈地說。
「小柳兒，我不該跟你吵架，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10
我幾乎沒和梁逢舟吵過架。
和他在一起時，我的尊嚴是透明的。
一般，只有他嫌我無趣，無知，市儈時，會懶懶地說出一句「分手吧?！?/p>
然后，我喃喃地問他，我哪里做錯了。
梁逢舟不會告訴我，我只能自己去猜，然后離開個兩三個月，去改造自己。
把自己捏成梁逢舟滿意的樣子時，再出現在他面前，舔著臉求復合。
他身邊的每一個朋友都看不起我，覺得我出淤泥而淤泥，很掉價很不要臉。
梁逢舟不會為我辯解，我只能傻傻地笑，然后在下次梁逢舟提出去參加聚會時乖乖在家等他。
可是那一次，我真的太難過了，我受不了了。
我發現，我畫畫的右手有些顫抖，拿畫筆時很不穩。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這是漸凍癥。
先是手，然后是腿，最后癱瘓，全身都動不了。
我拿著檢查單，在醫院的長椅上哭了好久。
給梁逢舟打字的手都在抖。
我說，「舟舟，我好像生病了，我好難過?！?/p>
他只回了兩個字，「矯情?！?/p>
我因為這兩個字發了瘋，回到家，看到他就坐在沙發上。
他難得沒有加班，還給我買了一個小蛋糕。
我把那個蛋糕扔到地上，哭著和他吵了一架。
梁逢舟很生氣，他從包里拿出一張卡扔到我臉上，指著我的鼻子說。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做低伏小跟我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錢?！?/p>
「他們說的沒錯，你踏馬就是個撈女！」
從那一刻，我心徹底碎了。
他從衣柜里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扔到門外，像丟垃圾一樣。
最后，也像丟垃圾一樣把我扔出了門外。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我的房子里，我拼命攢錢也只夠買下這套又小又偏的房子。
陰暗，逼仄，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醫生說，我如果配合治療，還有幾年好活。
可是，就算我治療，沒人會照顧我的。
我的爸媽，巴不得我去死。
梁逢舟，剛把我扔出家門。
而我的妹妹，她肯定會搭上一輩子來照顧我。
但她還有大好青春，我不能拖累她。
我不想那么難堪的活著或者死去。
于是，趁我還能動。
我用一把水果刀，終結了我的生命。
11
季清晚的臉刷一下慘白。
梁逢舟還在喃喃著，「小柳兒，我好想你，我好想你?！?/p>
季清晚聲音有些哽咽，她拍著梁逢舟的頭，說。
「逢舟，我是晚晚?！?/p>
她推開梁逢舟，沉默著流淚，走出了房間。
季晚清哭著走到客廳，抬眸，看到了高高的柜子里，有一本屬于我的東西。
那厚厚一本，落著灰，是我的畫冊。
上面還有我的署名——余柳。
我看到她眼里噴射出火焰，不甘又惱怒地握緊了拳頭。
她說「余柳，倒貼逢舟八年，還真讓你倒貼成了。」
我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原來，她知道我啊。
轉念一想。
也是，我和梁逢舟轟轟烈烈的愛情史，整個文城的公子哥都知道。
她就算在國外，也不乏有人告訴她。
季清晚翻開，里面的每一頁都是梁逢舟。
線條勾勒出他的眉眼，溫柔又繾綣。
是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我唯一一個愛好就是畫畫，從小到大畫過無數東西。
之前，我媽恨我有喜歡的愛好，燒了我少年時所有的畫。
我從火里拿畫，被燙傷。
他們不給我治，疼得我哭了三天，哭一次就被打一次。
直到最后，只留下了這一本畫冊。
季清晚找來了一個打火機。
火舌跳躍，映著她黑沉的臉。
我瞬間明白了她要干什么。
從骨髓深處傳來了一種深深的恐懼，引得我不停顫栗。
別燒......
不能燒......
淚從眼里滾落出來。
我哀求道，「季清晚，那踏馬是我的東西，你憑什么燒！你不能燒！你給我放下！」
我想去搶，可手穿過畫冊，虛無一片。
我怔怔地看著雙手，不死心地再去搶，依然觸碰不到。
火焰燎上畫紙。
不到一分鐘，全數湮滅。
我癱軟在地上，看灰燼被季清晚斂起沖進了下水道。
我捂住臉，淚滾落出來。
沒了。
小花沒了。
畫冊沒了。
我的一切都沒了。
12
梁逢舟睡醒時。
季清晚就趴在他身邊睡覺，桌上還有碗熱氣騰騰的醒酒湯。
我捕捉到梁逢舟眼神里片刻的驚艷。
心里冷笑了一聲。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抱住季清晚，把她輕輕地放在床上，給她掖好被子。
然后，退了出去。
他剛一走出臥室，就皺起了眉。
我知道，他聞到了空氣中異樣的味道。
梁逢舟抬起頭，看向高高的柜子里，少了一本畫冊。
他驚慌地走過去，反復確認了三四遍，都沒找到我的畫冊。
最后，他垂下頭，臉色陰沉。
我看著他平靜地走進廚房，開始給季清晚做飯。
我鼻子一酸，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我以為，他至少會生氣。
季清晚很快從房間出來，很鎮定地拉開椅子坐下。
兩個人沉默無言。
梁逢舟咬了口三明治，開口說「柜子里的那本......」
季清晚面色猶豫又為難地打斷。
「逢舟，你昨天晚上在同學聚會里說的話，不知道被誰發給我爸爸了?！?/p>
「我爸爸他和梁叔叔商量了一番，說讓我們今天就去看婚紗。」
話畢，季清晚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梁逢舟的臉色。
他愣了愣，還沒說話，季清晚已經紅著眼眶說。
「逢舟，我知道，我們已經過去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強求?！?/p>
「只是，我怕梁叔叔會生你的氣?！?/p>
梁逢舟或許是心軟了，他用手輕輕幫季清晚擦掉了眼淚。
「我不想耽誤你?！?/p>
季清晚咬著唇，握住梁逢舟的手，梨花帶雨地質問。
「你敢說，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愛我了嗎？！」
梁逢舟低下頭，猶豫了兩秒。
季清晚立馬捂住臉，傷心地跑出去了。
梁逢舟拿上手機，正要去追，卻發現來了條我妹妹的消息。
「梁總，我姐姐今天出殯。我知道她很愛你，如果你今天能來，我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