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郊度假結束之后第一個工作,就是飛香港參加一場她自己代言的化妝品牌的商演活動。
盡管她最近深陷輿論風波,網絡上都是一些詆毀的言論,但也絲毫不影響活動現場人滿為患。
當天她身著一條絳紫色的抹胸緊身魚尾裙,項上佩戴同色系的翡翠珠寶,加上溫和迷人的微笑,整個人華光流映。
她知道有很多人等著看她笑話,那她更不能遂了他們的心愿。
沉寂了半個月再次露面,媒體們又怎么可能會輕易放過這么好的機會。
從臺上下來之后,媒體記者蜂擁而上,相機/麥克風長槍短炮似的對著她:“黎小姐,對于近期網絡上對你的熱議你有沒有什么回應的。”
“請問你這么著急和宇映太子爺撇清關系,是否傍上了更大的靠山?”
黎夏神色瞬時有些僵住了,整個商場上下幾層都站滿了人,底下的觀眾聽清記者的問題之后都有些嘩然,現場一片躁動,二三層的人不明所以,還在面面相覷。
“針對別人說你是第三者的身份,你認同嗎?”
“據我們了解,你是以聞家千金的伴娘身份參加了她的豪門世紀婚禮之后就提出了解約,難道是在婚宴上認識了新的金主嗎?”
.........
他們的問題接連不斷,香港媒體言語向來犀利,每一個問題都辛辣無比,場面一度失控。
黎夏被圍在媒體中間,所有攝影機和現場觀眾的手機都對準了她,快門一聲響過一聲,閃光燈刺得她的臉蒼白如雪,眼睛被光閃得刺痛,她抬手遮擋著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努力掐著掌心,盡量保持清醒鎮定。
整個活動現場一時間都炸開了鍋。
周毓見狀也有些被驚到了,連忙叫來保安護著黎夏離開,“宇映傳媒的官方聲明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對于以上問題恕我們無可奉告,請讓一讓,讓一讓。”
益生集團大廈頂層,文騫拿著手機急匆匆走進了林意深的辦公室,“林生,黎小姐在香港。”
林意深從文件上驟然抬起頭,“什么時候的事。”
“今天剛到,在參加一場商演活動,您...要不先看看這個。”文騫把手機遞到林意深面前,看著視頻里黎夏在商場內被媒體圍追堵截的畫面,他眸色頓時一沉,把手中的筆一扔,從辦公椅上起身疾步走出辦公室。
剛出辦公室大門,他腳步就停住了。
貿然到場只怕對黎夏影響更不好。
他回頭對跟在身后的文騫交代:“馬上聯系香港各大媒體的負責人,讓他們的人立馬從國金商場離開。”
回到辦公室,他繼續留意著視頻畫面。
一名沖在前面的男記者說:“敢做不敢當,作為一名藝人,私下作風混亂還有資格上臺演出嗎,你就不怕寒了廣大粉絲的心嗎?”
黎夏腳步一頓,她抬眼掃視了一圈,被所有人圍著的她就像是一個跳梁小丑,她在心里問自己: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還要繼續當縮頭烏龜讓別人指著你的鼻子罵嗎?
周毓又拉了拉她的手,她仍舊不為所動,周毓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黎夏,別沖動。”
她把自己冰涼一片的手從周毓掌心抽出,轉身,面向媒體方向站定,“網上的事情,半真半假,我確實....跟陳延笙談過一段時間的戀愛。”
林意深額頭一跳。
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在她身上,原本鬧哄哄的場面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即迎來的是更為劇烈的沸騰。
“那么你是承認借陳家公子上位咯?”
“現在解約是被陳家逼的嗎?感情破裂又是因為什么.......”
媒體爭先恐后的提問,單憑黎夏剛剛一句話,就讓他們嗅到了無數熱點爆點。
黎夏抬起雙手示意他們安靜,對著第一個向她提問的記者淡然一笑,“如果我是借他上位,那么這些年怎么也不會不溫不火成這樣,你說,對吧。”
“首先,我們兩人之間,是他先追求的我;其次,我們分手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欺騙了我,我事先對于陳公子和許家小姐的婚約完全不知情;最后....”她微微停頓了兩秒,杏眸含笑,要是認真觀察,還能從里面看出幾分快意和輕松,“是我先甩的他。”
“現在,你們還有什么好問的嗎?”
一口氣說完,大家都在議論紛紛,怎么也沒想到是這么個真相,現在回想起宇映傳媒那則聲明,是真惡心人。
黎夏銳利的目光對著眼前的記者掃視了一圈,她不能躲起來任由別人用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來攻擊她。
既然陳延笙都沒有站在她的立場上替她想過,那就干脆魚死網破好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這是小時候黎昌遠教她的。
她才不要當一個膽小鬼。
黎夏的一席話讓原本緊抿著薄唇的林意深漸漸彎了嘴角。
他就知道,她并非如此柔弱,之所以躲在京郊,只因時機未到,那天晚上,他分明看到了她眼神中藏起的精明和倔強。
你看,她這不就亮出了利爪。
既然如此,他該幫她一幫。
思及此,他撥通內線電話把文騫叫了進來。
活動現場,媒體們詭異的安靜,仿佛剛剛如餓虎撲食般的人不是他們一樣。
現在卻是沒一個記者敢出聲提問。
皆因他們都收到了公司的通知。
再加上想要的信息都拿到了,還是保住工作要緊。
一旁的周毓趕緊領著她從專用通道離開。
雖然她也不滿宇映傳媒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態度,黎夏剛剛的發言,她其實也挺動容的,但隨之而來更多的是擔憂。
步履匆匆間,周毓還是找了個端口說:“你是真打算過完今天不過啦?”
黎夏撩起耳邊被風吹亂的碎發,“誰說的,我不僅要過,還要風風光光體體面面地過。”
“好,那在你風風光光體體面面之前,今晚先跟我去一個飯局。”
黎夏垂眸,片刻后,“一定要去嗎?”
周毓語重心長:“不去,不去的話你拿什么風風光光體體面面,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資源已經被宇映砍掉大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葉瀾卿跟你一直都不對付,人家有金主傍身,你有什么,砍掉的資源還不是都去她那里了。
再加上今天這一出,你直接當眾打了陳家的臉,他們不會就此作罷的,該慶幸的是顧導的戲早早簽下了合同,否則,你連最后這個都保不住。所以你總得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
黎夏神情頹然,總歸不管她選哪條路,都一樣難走就是了。
就算她自己不吃不喝,但是黎昌遠還躺在病床,每天都是一筆大支出,她還想多攢點錢帶他出國治療看看有沒有轉機。
猶豫過后,她認輸般開口,“我去就是了。”
周毓凝重的神色稍有和緩,“這就對了,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就當是多積攢些人脈,今晚有好幾個影視圈的大拿和名導演,機靈些,盡量別讓自己喝醉,我也在,不會有什么事的。”
季恬恬跟在后面聽著兩人的對話,默默在心里嘆息了一聲。
黎夏回到酒店換了身衣服,一件比較保守的立領淺v襯衫裙,原本因為活動化的妝也卸了,改成了淡妝,中規中矩,盡顯低調。
盡管如此,依舊難掩美人之姿,甚至更加突出了她身上那份清冷脫俗的氣質。
周毓看見她這身裝扮,也沒說什么,她肯去就已經很好了。
珩月club,集餐飲和娛樂于一體的知名會所,二代公子哥們的銷金窟,每一個包間都能俯瞰完整的維港夜景。
入夜便是紙醉金迷,笙歌不斷。
周毓和黎夏進入包間時,人還沒到齊,她們不是最晚到的。
周毓一進去就同在座的幾位老總寒暄,“張總,好久不見。”
“呦章導,看你怎么好像又瘦了,拍戲累的吧。”
章導嘿嘿一笑:“那看來我這健身效果還不錯啊。”
她把黎夏拉上前,介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坐在章導左邊的趙總先行打斷,“這不是黎大美人嗎?終于肯賞臉來跟我們吃頓飯啦?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說話語氣陰陽怪氣,眼神卻是色瞇瞇地上下打量著黎夏。
她認出了這位趙總,幾個月前被陳延笙扔下,因為林意深到場她才得以順利逃脫的那次酒局,他就是主導人。
看樣子對上次她半路跑掉還記著仇呢。
現在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的場子,今晚怕是沒那么容易混過去了。
周毓連忙打著圓場,“趙總您組的局,我們當然樂意來,先前是真不得空,這不現在有時間了,立馬就來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還記著我們家小黎,這就是她的榮幸啊。”
她給黎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主動低頭示個好。
想起上次趙總變著法在她身上揩油,黎夏心里一百個不愿意,卻也只得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趙總,之前是我不懂事,誠意都在酒里了,這杯我敬你。”
黎夏舉起小杯里的白酒一飲而盡。
趙總果然被哄得哈哈笑了幾聲,臉上堆起的肥肉讓黎夏胃里直翻騰。
幸而他左右都坐了人,黎夏最后尋了個離他遠遠的位置坐下,沒多久,三三兩兩的人進來,包間就被坐滿了。
在場的除了黎夏,還有好幾個模特和不怎么出名的小演員。
她們倒是豁的出去,敬酒都快敬到那些導演,老總的懷里了。
她雖未做到那個地步,但也被身邊坐著的高總和張總灌了好幾杯。
臉頰酡紅,醉意明顯。
趙遠顯然沒那么容易放過黎夏,他拿起酒杯直接起身走到黎夏這邊來,“來來來,大美人難得賞臉到場,怎么好冷落了你。”
居高臨下地站著,眼神直往黎夏的小v領里探,若隱若現的雪白,頓時讓趙遠熱血沸騰。
黎夏強忍不悅,心里罵著死老登,面上端的是禮貌周到,她趕緊起身,“誒趙總這怎么使得。”
端起桌上的小酒杯要往嘴里送的時候,卻被趙遠按住手腕制止了,接觸到女人細膩柔軟的肌膚,趙遠心里一顫,沒忍住又摸了摸。
“來,用這個喝,不用倒來倒去,省事了”。
黎夏看了眼趙遠手里那比小酒杯大了十倍有余的酒壺,心里一緊。
周毓也沒想到他居然這么狠,賠笑道:“趙總也太看得起我們小黎的酒量了,可不是人人都像您這般千杯不醉啊。”
旁邊幾個人也跟著笑了。
趙遠拂了拂手,“酒量都是靠練出來的嘛,我看小黎酒量就不錯”,他把手放在黎夏肩上揉了揉,繼續說道:“我最近投資了幾部大制作,還有角色沒定下人來,好不好的,可都在這壺酒里了啊。”
黎夏心一橫,接過趙遠的酒壺,“趙總說得對,酒量都是練出來的,只是我這酒喝下去,趙總哪天要是反悔沒給我個女主角的角色,我可不依,在場的可都是證人了啊。”
“哈哈哈哈,好說,好說”,趙遠看著她一點點的把那壺酒喝盡,心里樂開了花。
“黎小姐果真好酒量啊”,他雙手拍掌。
周毓看著卻是有些于心不忍。
剛把酒壺放下,胃里翻涌著的惡心再也止不住,她連忙捂著嘴,“抱歉,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出了包間,她大口呼吸著外面的空氣,一路扶墻搖晃著腳步往洗手間走去。
從隔間吐完出來,走到洗手池那用水漱了漱口,又用手接了幾捧水潑在臉上,努力讓自己恢復清醒。
腳步是虛浮著的,胃里也一抽一抽地疼,空腹喝了這么多白酒,癥狀就起來了。
她垂在胸前的幾縷頭發沾了水,凌亂不堪,濕漉漉地搭在肩上。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猛地伸手擠了超多洗手液,抹在被趙遠摸過的那處地方,發了狠地搓洗,直至皮膚被搓得生疼發紅。
然后又驀地停住,她悲戚一笑,眼里滑落幾滴淚,想不通究竟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
每每這種時候,她都會幻想如果媽媽還在世,爸爸的公司也還好好的,那她此刻應該在杭城溫暖的家里,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不愁三餐,下班了就有媽媽做的可口飯菜等著她,偶爾帶著爸媽出門旅游,再和心愛的人組建一個小家.....
可現實卻是狼狽不堪。
她不是不知道找個大腿靠一靠會輕松很多,但就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這種虛情假意的肉體交易關系。
雖然缺錢,但她再怎么樣也不會打破自己的底線,否則媽媽該會對她有多失望。
包廂內,見黎夏去衛生間久久未回,趙遠有些按捺不住,轉頭催促:“小周啊,黎小姐這衛生間也去得太久了吧。”
周毓心里明鏡似的,她解釋道:“女孩子都愛美,何況我們黎夏還是公眾人物呢,估計這會還在補妝呢,來來來,我們邊喝邊等。”
說著就站起來舉起酒杯敬了趙遠一杯。
落座后,她掏出手機給黎夏發了條信息:【你等會回來裝裝不舒服,或者裝暈也成,我好找個借口帶你離開。】
趙遠虎視眈眈的眼神,人精似的周毓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圖,一杯杯的灌下去,難保不出意外。
信息剛發出去,門口就傳來咚的一聲,接著就是一陣騷動。
動靜讓大家紛紛看向門外,有人站起來去開門。
門一開,眾人皆驚。
周毓驚呼一聲,立馬從椅子上彈起來跑到門口。
第一時間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蓋在黎夏身上,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把人扶了起來。
趙遠臉色又黑又綠,什么旖旎心思都沒了。
周毓趕緊道歉:“趙總,今晚實在對不住,你也知道我們小黎最近風波不斷,壓力很大……”
“行了行了,趕緊送醫院吧。”趙遠不耐地揮了揮手。
淺水灣林家別墅,書房內,老爺子在和林意深談話。
林宗榮年紀雖已過八十,但身體仍舊健朗,聲音雄渾有力,“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你二叔,只要不是原則性的問題,有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可以了,外人面前,還是得給他留點面子。”
林意深不以為然,“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您既然把林家家業交給我打理,我就要擔好這個責,否則如何服眾。”
林宗榮無奈搖頭,“你真是和你父親一模一樣,半點情面也不肯留。”
一向精明犀利的眼神,談起兒子,難得流露出了幾分哀傷。
林意深眼神卻陡然陰寒:“您放心,我自會斟酌拿捏輕重,公司還有些事情沒處理,我先走了,您保重身體。”
林宗榮點了點頭,“去吧。”
等林意深離開后,他看著書桌上大兒子和大兒媳的照片,沉沉嘆了聲氣。
下了樓梯,碰上剛從醫院下班回來的堂妹,后者神色疲倦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大哥。”
“今天怎么這么晚。”他關心性地問了一句。
對于自家小妹放著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不過,反而跑去當醫院每天累得半死不活,林意深起初并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慢慢的也就明白了,這是她熱愛的并且能找到自我價值的地方,醫生救死扶傷,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值得尊敬的職業。
二叔重男輕女,這也是林宛之從小到大都這么好強的原因。
按她的心性和能力,林意深倒很希望她能到公司去,接替堂弟林晟之的職位。
林宛之到飯廳倒了杯水,“原本要下班的時候來了位病人,還是個公眾人物,這就又忙到現在了。”
“公眾人物?”他心生好奇,因為黎夏的原因,每次聽到類似話語,他總容易聯想到她。
“嗯,好像是來香港參加活動的一個明星。”林宛之隨口回了一句。
她也是來香港參加商演活動的,難不成?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叫什么名字”。
他問得急切,讓林宛之心生疑惑,大哥向來是泰山崩于頂都面不改色的,今天是怎么了。
“大哥,這是病人隱私,我不方便透露的,你這是,怎么了嗎?”
平靜下來后,連他都覺得自己想太多了,神情冷倦,讓人無法揣摩,“沒什么,隨口問問,你早點休息,我出去一趟。”
出了門之后,他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最終還是撥通了文騫的電話,讓他查一查黎夏活動結束后的行蹤。
在回御龍灣的路上,接通了文騫的電話,另一端文騫的聲音略顯著急,“林生,黎小姐今晚去了趙遠在珩月club的飯局,估計是為了趙遠新戲的資源,飯局上因為低血糖暈倒,現在人在圣仁醫院七樓717病房”
林意深臉色一寸寸沉了下來,深邃的眼眸濃稠如墨,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我知道了”,沉冷的聲線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方向一轉,掛著三地牌照的庫里南往圣仁醫院方向疾馳而去。
717病房內,女人還在昏睡,精致嬌小的臉蛋蒼白如紙。
看得林意深的心泛起絲絲密密的疼意,她為什么要這么辛苦,早和她講過有困難要和他講,又不聽話,又倔強。
他無聲嘆息,悄悄走近將溫暖寬厚的大掌覆上她纖弱冰涼的小手。
“你是誰,在干什么?”
身后特意壓低了的聲音明顯帶著警惕,林意深不悅地回頭。
季恬恬回酒店收拾換洗衣物,周毓剛剛出門打電話協調后面幾天的工作,以及接受來自李玉蘭劈頭蓋臉的怒罵。
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就讓人鉆了空子。
見對方沒有回答,也完全沒有一絲慌張要溜的意思,周毓更火大了,現在的媒體都這么猖狂了嗎。
“你是哪家媒體的,我們已經封鎖消息了,你是從哪得知的。”周毓語氣不善。
替她暖完手之后,林意深才轉身面向周毓,“好好照顧她,其余的事情不用操心。”
他扔下這么一句話后就走了,周毓百思不得其解,但可知的是他并不是哪家媒體。
一是手上沒有任何錄音錄像的家伙什,二則人身上的氣質過于矜貴高冷,周毓不是不識貨的人,就他身上那套西裝,手上的腕表,京北一套大平層都在身上了。
等她醒了得要好好盤問一番,什么時候認識這么個人物。
周毓單手扶額,想想今晚還真是有驚無險,黎夏暈倒的時候她剛把信息發出去,心想她這么快就看到了?
直到扶她上了車,還一直叫不醒,才意識到不對,還好珩月club距離醫院還算近。
但直到現在她心還沒從嗓子眼落回去。
清晨,黎夏轉醒,全身軟得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左右環顧了一圈,昨晚的星點記憶回籠,唇邊扯出一抹艱澀的笑,暈得還真是時候。
嘴巴干得厲害,“恬兒。”
季恬恬覺察到動靜,揉了揉眼睛,看見黎夏醒了,困意立馬消減了大半,“黎姐,你醒啦,餓不餓,我去給你買早餐。”
“我嘴巴有點干,你先倒杯水給我”,聲音都有點啞了。
說著就被季恬恬從床上扶了起來。
季恬恬倒了杯溫水,特地兌了點葡萄糖漿,“昨晚我和毓姐都快被嚇死了,還好不是什么大病,但低血糖也不能掉以輕心,以后還是要正常飲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節食了。”
黎夏喝了幾大口水,總算舒服了一點,季恬恬在邊上嘮嘮叨叨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姥姥,溫和地笑著說:“好,聽你的,你來監督我。”
后者下巴一揚,“那必須的。”
“周毓呢。”水杯擱下,問道。
恬恬把沙發上的毯子收了起來,“她凌晨趕回京北了。”
黎夏垂眸,昨日一時意氣之舉,這個攤子且得有一陣子收拾。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恬恬放好毯子,“可能是醫生來查房,我去開門。”
門一開,有些傻眼,完全不認識。
警惕使然,恬恬展開四肢成大字型攔在了門口,“你們是誰,到這來有什么目的。”
林意深朝文騫使了個眼色。
文騫上前一步,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恬恬。
名片上的燙金字樣,愣是讓恬恬怔了好幾秒。
因為隔了一堵電視墻,黎夏在病床上看不見門口的情況,那邊遲遲沒有動靜,黎夏出聲問,“恬兒,怎么還不讓醫生進來。”
甜軟的聲音,一下撥動了男人的心弦。
他直接邁步走了進去,“是我。”
熨帖合身的定制西裝,襯得男人身形更加挺拔頎長,視線順著黑色的身影往上,優雅矜貴的長相和氣質,黎夏驟然屏住了呼吸。
居然是他。
恬恬把卡片往口袋一揣,小跑過來,“你怎么自己跑進來了,好沒禮貌的。”
她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地位,毓姐交代過,她要保護好黎夏。
文騫順勢跟了進來,把手上的東西擱在茶幾上,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個餐盒,揭蓋,擺放整齊。
全是提糖補氣血的膳食,一看就是花了功夫和心思準備的。
“還有沒有不舒服,頭暈不暈。”關切的話語,聲音磁潤如玉。
這熟稔的語氣,怎么回事?
恬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表面溫柔紳士的男人,內里卻住著一頭想要將她吃干抹凈的猛獸,想起那個不清不楚的吻,如今又這么無禮地闖進她的病房,她有些氣惱。
視線從他身上收回,“我很好 ,多謝林先生關心。”
布好菜的文騫:“季小姐,還沒吃早飯吧,樓下有家早餐店味道很不錯,我給你帶路?”
知道他有話要講,黎夏發話,“放心去吧,這是在醫院,我不會有事的。”
一句話,既是說給恬恬聽,更是說給林意深聽,話中意思,他又怎會聽不出,心里輕笑,但到底不舍得跟她生氣。
恬恬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病房。
二人空間,黎夏靠坐在床頭,烏亮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她垂著頭,被子下是因不安而攪動著的手指,不明白他到這來是什么意思。
加之,他能找到這來,必得是背后找人查了自己的行蹤,在他的地盤上,簡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這種被人私自調查的感覺,無形中又讓她多了一層反感。
掀起眼皮再看向他時,絲絲冷漠釋放得淋漓盡致,“林先生特意到這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聞言,林意深心底一凜,鮮少看見她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御姿態。
也許是上次冒然親了她之后,又連著兩個多星期一點消息都沒有的行為讓她生氣了?
想想好像確實不該那樣做。
他聲音放軟了些,“我不是同你講過,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找我,現在有困難,為什么不聯系我。”
黎夏扯了扯嘴角,淡漠一笑,“找你,和找他們幫助,有什么不一樣嗎?”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幫了我,我又該拿什么還?本質上,不也還是一樣。”
林意深拿了張凳子坐在床邊,認真聽她說完,對于她的問題,他一時無法給出一個好的回答,她陷入了牛角尖,不管他怎么說,她都會繞回到最初的起點來。
“餓不餓,先吃早飯好不好。”他緩緩開口,既是他的不對,那么主動示示好,也是應該的。
病床上,黎夏蒼白的臉寫滿了倔強,她搖了搖頭,“不餓。”
話落,肚子卻不合時宜地發出了聲音,氣勢上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原本白皙的臉上染滿了緋紅。
他低低的笑了一聲,默默起身從茶幾拿起一碗肉沫南瓜粥,端到床上的小桌上,“不餓也要吃,你得好好養一段時間。”
黎夏要被自己氣死了,能不能爭氣點。
氣鼓鼓鬧情緒的模樣落在男人眼中,煞是可愛,總算比剛剛冰冷疏離的樣子多了幾分生機。
“乖,吃一點,嗯?”他舀起一小勺粥送到她嘴邊,語調溫潤。
黎夏:“???”
如此曖昧的哄人,他在做什么?
眼神愕然望向眼前的男人,私以為,他們還沒熟到這種程度吧。
他抬了抬勺子,示意她張嘴,“怎么了嗎?”
黎夏從被子伸出手,指了指床上的桌面,“你放那,我自己吃。”
他揚了揚眉,順從地放下碗。
黎夏低頭小口小口地喝粥,不時小心翼翼抬眼觀察身側的男人,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又迅速地移開視線。
“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嗎?”她咽下一口粥。
林意深理了理歪掉的鉆石袖扣,低聲,“你講。”
“能別一直盯著我吃東西嗎?很奇怪。”
他掀起眼皮,深眸意味深長,靜靜看了幾秒,而后說:“你吃東西的樣子也很美,不用擔心形象問題。”
嗯??
她并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罷了罷了,她趕緊三兩口把余下的吃完。
“慢點吃,不夠還有。”
“夠了夠了,你還不走嗎?不用上班?”黎夏擦了擦嘴,開始下逐客令。
既然他沒有正事要說,也沒必要一直待在這了,免得被人撞見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黎夏,我和他們不一樣。”林意深忽然回答了她先前的問題,停頓了會又補充道,“我想幫你,并不需要你用什么東西來交易。”
黎夏直起身,與男人對視起來,直接道:“不一樣嗎?既如此,你就不該未征得我同意就親了我,不該背地里調查我,還無禮地闖進我的病房。其實我們這些小明星,在你們上位者眼中,不就是隨意擺弄的玩具而已嗎?”
帶著怨懟的冷嘲,讓剛和緩的氣氛,又跌入冰點。
林意深眉峰一沉,兩人僵持膠著著。
所有東西直接擺上臺面來講,就不那么好看了。
一向被人恭維討好的男人,在她這總落不著好,心情也不甚美妙到哪里去,下頜線條繃得生硬。
語調微冷,“你累了,這幾天好好休息,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
林宛之一路查房過來,遠遠看到林意深從717的病房出來,里面住著誰,她一清二楚,聯想到他昨晚著急失態,一切倒也說得通了。
萬年老鐵樹開花,原來大哥喜歡這種類型的。
黑著臉的樣子,估計是情路不太順,心里偷樂了會,她開始好奇這位黎小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敢讓大哥碰壁。
回公司路上,林意深在后車座閉目養神,抬高的臉骨相優越到極致。
腦海卻是黎夏最后那句話,“其實我們這些小明星,在你們上位者眼中,不就是隨意擺弄的玩具而已嗎?”
根根長指攏在一起攥成拳,心里罵了句臟話,那個趙遠,究竟對她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欺負了,這口氣,他怎么也得好好出一出。
再次睜眼,眸色幽深如寒潭,“文騫,約趙遠今晚到珩月club。”
文騫通過車內后視鏡看了眼自家老板,心中有了數,“好的。”
京北宇映傳媒總裁辦公室,陳延笙看完黎夏那段采訪視頻,啪—,把手機扔了出去。
鏡片后的眼睛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許悠有些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了,從辦公桌繞出去替他撿起手機,嬌滴滴的語氣帶著委屈,“笙哥哥,你說她怎么能這樣翻臉不認人啊,我就說她不是什么好人,現在該怎么辦。”
她挨近陳延笙,把手機放回桌上,低胸的吊帶裙,彎下腰來露出的半個渾圓似有若無地蹭過陳延笙手臂。
陳延笙扶額揉著太陽穴,“悠悠,你先回去,我想自己靜一靜。”
“可是,我想陪著你。”她不依不饒。
陳延笙不耐道:“聽話。”
黎夏午覺睡醒,原想玩會手機,沒想到陳延笙一個又一個電話打進來,她索性關機。
恬恬洗了些水果,捧著一碗車厘子坐到床邊,和黎夏一起吃了起來,開始當面八卦。
“黎黎姐,早上那個男人,你怎么認識噠,長得好帥哦。”恬恬長相舒服,是那種鄰家小妹妹的感覺,亮晶晶的眼眸都是探知欲。
黎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臉蛋,“朋友婚禮上認識的。”
恬恬扔了一顆車厘子進嘴里,思考狀:“那你們是朋友?”
“朋友?”黎夏說,“應該算不上吧。”
“我看他還挺關心你的,這么說來,毓姐說昨晚那個人,應該也是他了。”
黎夏一噎,咳了幾聲,“你說什么,他昨天晚上來過?”
恬恬忙不迭給她順背,“對啊,毓姐描述的樣子,都跟他對上了。”
說完又挪了挪屁股湊近,“他是不是在追你。”
黎夏伸出手機抵住她的腦門,“我看你是霸總小說看多了。”
晚上七點,珩月包間內,趙遠一臉喜色地等待著林意深,他正想好好感謝他給的投資,不然那幾部電影也不會籌劃得這么順利,沒想到居然還被林意深主動邀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好事一樁接一樁啊。
說不定今晚聊高興了還能多拉點投資。
趙遠樂呵呵地酌了一口酒,耐心等著。
十分鐘后,門被打開,林意深邁著沉穩有力的大步走了進來。
趙遠立馬起身問好,主動地走到主位替他拉開了椅子。
林意深面色沉靜,“趙總客氣了。”
趙遠點頭哈腰,“應該的應該的。”
他今天穿的黑襯衫,袖口處的鉆石袖扣在燈光下折射出凌厲的光。
“聽說趙總最近在影視行業生意做得挺大啊。”
拿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慢條斯理地從口袋摸索打火機。
趙遠很有眼力見的躬身給他點火:“哪里哪里,跟您這比起來,我也就頂多是些小打小鬧,再說,也都是仰仗您照顧。”
林意深深吸一口,吞云吐霧間,緩緩吐出一句話,“呵,是么,那陣仗倒不小。”
趙遠心里“咯噔”一下,直覺他不是在說什么好話。
后脊發涼,腦中飛速運轉,回憶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踩到這位活閻王的尾巴了。
只可惜一件也想不到。
硬著頭皮討好,賠著笑道:“林生,我們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林意深撣了撣煙灰,雙眸微瞇,神情慵懶地道:“誤會倒沒有。”
得了這句話,趙遠心里頓時踏實了不少。
林意深拿起桌上一瓶紅酒,趙遠立馬接過,“林生,我來,我來就好。”
挑了挑眉,松手讓他倒酒。
趙遠舉杯,笑呵呵道:“林生,這杯敬你,祝我們合作愉快,電影票房大賣。”
酒杯空了,低頭一看,林意深卻一口沒喝。
他冷睨著趙遠,唇角含著冷笑,“要這么說的話,趙總的誠意怕是不夠啊。”
趙遠不解,“怎么說?”
林意深招了招手,文騫拿來一只海碗大的酒杯,開了兩瓶白的同時往里灌。
兩瓶倒滿,正正好裝滿。
趙遠傻眼了,只覺得頭皮發麻,“林生,這是什么意思?”
林意深在煙灰缸里狠狠捻滅那根香煙,拍了拍手,慵懶閑適地靠在椅背上,“沒什么,就是看看趙總的合作誠意有多少,合同在走流程,還沒有蓋章。”
“林生,您要是有意合作,又何必這么為難我,這杯下去,我今晚怕是得爬著出去。”趙遠戰戰兢兢,眼前男人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林意深不發一言,眉眼漸漸布滿陰翳,“為難?那你讓黎小姐給誠意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是不是在為難她?”
趙遠一驚,額角狠狠跳動。
“黎小姐...她是您的....”
怎么會,他明明查過,黎夏背后壓根沒有人。
林意深起身,動作優雅地拂了拂身上的煙灰,而后猝不及防地捏住了趙遠的后脖頸,迫使他仰起頭來,“聽清楚了,以后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不是這兩瓶酒這么簡單。”
手一松,趙遠跌坐在椅子上,他接過文騫遞過來的濕帕,慢條斯理地凈手。
朝角落站著的幾個保鏢招了招手,“過來,幫一幫趙總。”
幾名保鏢會意,兩人摁住趙遠,一人拿起酒杯往他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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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夏在和周毓通電話,溝通完后續工作安排之后,周毓又解氣又可惜地道:“趙遠那幾部電影吹了,最大的投資方突然撤資,項目進行不下去,那天晚上的酒真是白喝了,聽說他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入院,活該,老色批,喝不死他。”
黎夏卻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么衰了,問道:“你知道他的投資方是誰嗎?”
“這我倒不是很清楚,沒有任何消息透露出來,對了,現在網絡上都是力挺你的聲音,李玉蘭迫于輿論環境,應該暫時不會對你發難。”
黎夏正面回應,和陳家硬剛的視頻在網上迅速走紅,全網點擊量超千萬。
她的社交平臺賬號,短短幾天漲了好幾百萬粉絲。
連帶著她早期參加的一檔舞蹈綜藝的視頻也被翻了出來,節目里,她跳的古典舞水準極高,柔美與力量感融合得恰到好處。
網上都在夸她多才多藝,寶藏女孩。
紛紛惋惜被宇映傳媒耽誤了大好的時光,力挺她離開宇映。
走紅帶來的變化,就是各種邀約不斷,周毓先前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
這次真是塞翁失馬了。
但只有黎夏清楚,這背后,肯定少不了林意深的“推波助瀾。”
她真的不想再欠他人情。
在醫院休養了快一周,整個人臉色紅潤,神采煥發。
回京北的飛機上,黎夏想,離開香港,離林意深遠遠的,總該不會再牽扯不清了吧。
暮春時節,天氣漸暖,花瓣打著旋從樹上飛落。
進組前一周,黎夏在攝影棚拍攝一本時尚雜志的封面,她的行程又重新安排得滿滿當當,通告一個接著一個。
這段日子過得倒也平靜,唯一的變故就是宇映傳媒被人收購,由專業的職業代理人管理,但高層管理的變故,對她們這些藝人的影響倒不大。
甚至黎夏的資源還比從前好了許多。
周毓感慨道:“觸底反彈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上升啊,黎黎,屬于你的春天,真正到來了。”
拍攝完回到化妝間,季恬恬捧著一個巨大的盒子,“黎姐,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的,說是你的東西。”
“什么來的。”黎夏記得她沒有買過這么大件的,就算有也沒不會將地址填在這里,“打開看看。”
季恬恬打開,里面是一條淺黃色紗裙,裙擺上綴滿了細閃的碎鉆,腰間是鏤空的蕾絲,深V領的性感設計。
“黎姐,這....”
黎夏認出了這是在船上林意深給她的那條裙子。
她拿起裙子上放著的卡片,上面是一行剛勁有力,筆鋒犀利的文字 ,“黎小姐,我送出去的東西從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黎夏把卡片放回原位,蓋上了盒子。
“送過來的人有說什么嗎?”她問季恬恬。
季恬恬:“哦他說等你拍攝完讓你到地下停車場,那有人在等你,黎姐,你知道是誰嗎?”
黎夏違心地搖了搖頭。
季恬恬還以為黎夏會到地下停車場見那個人,沒想到她直接在門口上了自己的保姆車。
季恬恬心里好奇,但也沒多問。
寬敞的柏油公路上,一輛齊柏林62s緊緊跟在一輛巴菲特s后面,過了好久季恬恬終于發現不對勁。
她在副駕駛上回頭對黎夏說,“黎姐,后面有輛邁巴赫一直跟著我們。”
黎夏回頭,那輛車和京郊林意深上的那輛一樣,她對司機說,“李哥,前面路口左轉進巷子。”
“好嘞。”
那輛齊柏林,果然也跟著一起拐了進來。
黎夏讓季恬恬在車上等著,她下了車。
文特助已經替她打開了后座的門,黎夏看進去,男人正閉著眼假寐。
他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帶打得板正,長腿交疊,黃金比例的身材,更襯得整個人的氣質高貴如神明。
那雙手隨意搭在膝上,骨節修長分明。
“上車。”他掀起眼皮看向黎夏,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黎夏想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她抬腳,坐上了后座。
文特助關上了門,站在車外等候。
車窗鍍了遮光膜,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見。
“你又唔聽話。”林意深低頭,漫不經心的把玩轉動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黎夏笑了笑,“黎先生未免過于霸道,我想,我有說不的權利。”
她今天穿了一條月白色的旗袍,熨帖修身,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得越發前凸后翹,高開叉的旗袍,露出白皙修長的腿,長發半挽,十足的女人味。
林意深想起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就是穿的旗袍。
粉墻黛瓦,青石巷上,下著蒙蒙細雨的煙雨江南,少女一襲煙青色旗袍盈盈而立于屋檐下躲雨,懷里抱著一株紅梅,而她卻比紅梅還要嬌艷。
天生的冰肌玉骨,眉目溫柔含情,彼時19歲的黎夏,青澀稚嫩,極致的清純,卻極致的勾人,如今25歲,褪去青澀,取而代之是女人的嫵媚,如一顆成熟飽滿的水蜜桃。
他向來不喜歡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圈子里的聯姻他更是看不上,林意深雖看起來理性,卻是個極致的浪漫主義者,他對愛情仍然抱有期待,否則不會到了三十歲仍舊單身一人。
他喜歡自己主動出擊,就像獵人喜歡自己親手獵得獵物一樣。
林意深就像蟄伏在叢林深處的猛獸,目光炯炯,只等目標出現,他要一擊即中,而黎夏,就是他的獵物。
只是這個獵物,卻并未能讓他一擊即中,但沒關系,他有的是時間。
“如果林先生只是來送一件衣服,托人送來就好,何必親自跑一趟。”
“剛巧在京探望朋友,路過,想見見你。”林意深垂眸,神色不似最初的冷峻,繃緊的下頜線條微松了松。
只是順路嗎?黎夏笑而不語,如果說在游輪那兩天,她認為他只是單純的出于好心,那么經過京郊那晚,以及香港醫院,這個男人已經毫不掩飾地暴露了他的意圖。
所以說一個男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除非是別有所圖。
見她長久的沉默,林意深手伸進西裝內側口袋,從里面拿出一個長形檀木錦盒放到黎夏手中,“如果是因為我之前的無禮行為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黎夏打開,里面是一只通體翠綠的簪子,用一整塊正陽綠翡翠精心雕琢而成,盤龍簪首點綴著珍珠和紅寶石,她一眼便知,這支簪子價值不菲。
“冰凝碧色簪云鬢,星轉流光曳煙霞,這支簪子很好看,但....我不能收。”她將盒子原封不動推了回去。
今天第二次被拒絕,林意深薄唇緩緩壓平,“只是一個戴著玩的玩意兒,想太多就沒有必要了,我只是覺得它很襯你,物品的價值在于能遇上一個發揮它作用的主人,而不在物品本身。”
黎夏垂眸,“那林先生恐怕是替它找錯主了,我配不上。”
“黎夏,再貴重的你都配得上,只要你想要,這個世界上再好的東西,都會有人雙手捧上給你。”
黎夏內心微顫,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從小到大聽得最多的就是:“喪門星,克死了我的孫子,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你怎么還好意思活著,每天給你吃好的穿好的,你配嗎?”
這是奶奶最常對她說的話。
老人家重男輕女,黎夏母親好不容易懷了孕,她直覺就是個男胎,卻不料一場車禍,一尸兩命,七個月大的胎兒剖出來果然是個男胎。
而黎夏是車上唯一活命的,老太太把一切都怪在了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