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非常道……王玄機，我知你對于《道經》鉆研頗深，這開學第一講，不如就由你來代勞。”
王玄機？！
老師的話音還未落，整個教室的學生就齊刷刷順著他的目光轉動了腦袋。
新生們有的對“王玄機”其人感到好奇，也有的眼中透露著不加掩飾的鄙夷，但，幾乎所有新生在踏入這間教室之前，就已經聽過了“王玄機”的大名。
在五十個人的注目禮下，教室最后排靠窗位置的少年，頗為不情愿地站了起來。
眾人這才得以清楚地觀察到他的面貌，只見他黑發黑眸，長相清秀，沒有帥到驚艷的程度，但是不帶主觀意見去看，任誰來了也生不出惡感。
除此之外，他不胖不瘦，不算太矮，也不算太高，儼然是一個十五歲少年該有的標準身形。
但是，這里是一年級！
這里是荒古大陸西域西南角的斑斕學府的一年級！
這里是西域無盡學府之中位列前一百名，并且在百大名校榜上排行第三的斑斕學府的……一年級！
在荒古大陸，人族覺醒天生道紋的平均年齡是十歲，覺醒天生道紋之后才可以修道。
十歲之前覺醒天生道紋的被稱為近道者，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修道天才。
十歲之后覺醒天生道紋的，越晚說明與道的親和度越差，雖然并非不能修道，但要付出的努力注定比其他人多得多。
每所學府的一年級，就是用來教導覺醒天生道紋之后還沒決定第一道業的學生，以及已經選擇了第一道業、正式邁入一境的學生的地方。
當前教室的五十名學生中，年齡與王玄機相當的只有一人，只不過人家是在前不久才覺醒的天生道紋，并非不上進，純屬資質太差。
而王玄機就完全不一樣了，據傳他在十一歲時就覺醒了天生道紋，十二歲正式入讀斑斕學府，期間整整三年，境界沒有半點長進，今天已經是他在一年級待的第四個學年的開學第一天。
“傳奇留級生”的稱號正是由此而來。
見識到了王玄機的真身，確認了他的大致年齡，再聯想老師剛才暗含諷刺的話語，同學們一致確認，關于這家伙的傳言，至少留級這一半絕對是真的了。
另外一半傳言則讓不少男生心中羨慕嫉妒恨。
據說王玄機來到這里時身無分文，但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狗屎運，竟然得到西月家某位“月亮”的青睞，甘愿資助他在斑斕學府就讀。
如果這一半傳言也是真的，那么那位“月亮”已經資助王玄機三年了，馬上就是第四年……
已經從父母處得知這斑斕學府普通班學費之昂貴的同學，羨慕嫉妒恨要格外強一些，對這一半傳言的懷疑也格外多一些。
吃軟飯，嘴上要鄙夷，但心里可以羨慕，特別是吃上西月家這個龐大又古老家族的軟飯。
所以不少男生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
王玄機不知道短短一個站起身的功夫，同學們腦子里能閃過多少想法，其實他大致可以猜到，卻也懶得猜。
迎著講臺上陪伴了他三年的老師暗帶戲謔的目光，王玄機開口道：
“去年您就讓我替您講這‘開學第一講’，我如您所愿，向同學們分享了我所理解的‘道可道’的四種解釋，結果您說我一派胡言。如果您不打算再聽我一派胡言，這‘開學第一講’還是交給您吧。”
西月宏亮微不可察地冷哼一聲，淡淡道：“還算有自知之明。”
“不不不。”哪知王玄機搖搖腦袋，認真解釋道：“我不認為我理解的‘道可道’的四種解釋有什么不妥，但我經歷的‘開學第一講’，迄今為止也才是第四次……”
“西月老師就不同了，除了我見證過的這四次，您想必還跟往屆學長學姐講解過很多次，從經驗上看，您對《道經》的理解應該比我深刻多了。”
說完這句話，王玄機咧嘴一笑。
我三年沒有進境，你也至少三五年沒有進境，咱們誰也別說誰。
“你——！”
斗嘴大大小小多少次，如何察覺不出王玄機的陰陽怪氣，西月宏亮氣不打一處來，正要習慣性發作，突然想起計劃中很快將要發生的事，滿腔怒氣硬是擰成了嘴角的一絲冷笑。
“呵呵呵……我教導了八屆一年級新生，頭一次看到一位資質還算不錯的學生在一境滯留三四年之久，這是恨鐵不成鋼啊。罷了，既然你不愿意講，那就我來講，你且坐下吧。”
出乎意料的反應讓王玄機認真打量了一眼西月宏亮，雖然不明白對方怎么突然變了性子，但是想起計劃中很快將要發生的事，他懶得再去揣測。
聳聳肩，順便和坐在前面用撲閃的眼睛盯著自己的雙馬尾小姑娘友善對視了一眼，他坐回了位置上。
西月宏亮開始講課，同學們也不得不把目光轉回了講臺。
“真正的大道是無法以任何形式描述的，但我們要如何修‘道’，是可以用言語描述出來的……”
“‘道’是萬物誕生的根源，宇宙未成，天地未分之時，世界上只有‘道’存在……”
“‘道’最初是混沌，是一個整體，是孤獨的存在，不知道過了多久，‘道’產生了變化，一開始是從無到有，然后是從一到二再到無限……”
“直至今日，‘道’還在變化，這種變化太過宏大，落實到具體之處，就是萬物各自的活動……”
“萬物是遵循‘道’的規則進行活動，活動的過程是‘道’運行的軌跡，活動的結果是‘道’運行的結果，這個結果的名字叫做‘業’……”
“‘業’也是虛無縹緲的存在，好在時時刻刻生活在天道之內，萬物受到‘道’的力量的浸染，體內會產生能夠幫助感知‘道’的力量與‘業’的力量——也即‘道力’與‘業力’的，‘天生道紋’。”
“有了天生道紋，萬物就可以汲取業力，從此踏上修行之路，逆行推演天道……”
基礎課程硬生生重復聽了三年，西月宏亮講課的聲音像是催眠的音符，落入王玄機耳中，他開始不由自主地跑神。
大概三年零兩個月之前，家族發生變故，他逃到西月家，投靠了父親的生死之交西月常恒。
西月家族是斑斕學府的組建者之一，看出了他變強的迫切心思，還沒等他開口，常恒叔叔就運作一番，把他送進了斑斕學府。
此事對龐大的西月家來說，自然只是一件小事，第一年風平浪靜，可第二年開始有一些流言散播，到了第三年，他沒有絲毫進境的事已經成為了許多人的笑柄，甚至有很多人開始認真思考，縱容這么個小人物浪費資源是否正確？
很多人已經不再掩飾惡意，西月宏亮態度越來越惡劣就是變化之一，連帶著常恒叔叔的面子受損，還有明月姐，雖然他們根本不在乎……
可是他王玄機在乎。
三年，已經三年了，別說境界原地不動，連家族變故的原因是什么、自己的仇人是誰都沒搞清楚，這種狀態下，誰來了都要時時刻刻心焦如焚，可為了獲得自保和復仇的能力，又不得不壓下一切阻礙進步的念頭。
有時，這個念頭還是會跑出來：真的能成功嗎，突破無法破境的死局？
左手掌心之中，一個白玉色的菱形印記化作一枚光潔如白玉的八面骰子，被王玄機攥在手中，下意識摩挲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以不同于尋常的音節默念的《道經》在心底響起，王玄機靜下心，驅散了不好的念頭，一邊默默運轉《道經》，以驚人的速度吸收業力，一邊裝作好好學生的模樣認真聽講。
以西月宏亮如今對他的態度，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罰站到外面，那樣會損失很多學院業力，實在是不明智，所以學會一心二用，做好表面工作，還是很重要的。
像前面那個雙馬尾小姑娘，很明顯就沒什么經驗，竟然光明正大的發呆，肯定要遭殃——
剛剛閃過這種想法，王玄機就看到西月宏亮屈指彈出一道銀色光點，瞬間打在了雙馬尾小姑娘的額頭上，然后就是一聲清脆稚嫩的“誒呦”。
“這節課是基礎中的基礎，重點中的重點，不許走神。”
西月宏亮一眼瞪去，明明主要打擊目標是前面的雙馬尾小姑娘，卻把大部分火力集中在了后面的王玄機身上，接著才收回目光，繼續往下講。
“人生天地間，在道的規則下進行的一切‘活動’，或者叫做行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個目光、一次思考，都會產生業力。”
“但是要注意，由不同行為產生的業力，類別也有所不同。”
“將業力作為能量時，不需要甄別類型，但是汲取業力倒推大道時，卻應該挑選與道業有關的‘相關業力’。”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假如汲取業力時選擇了冰元素業力，道業卻選擇的火元素道途，結局注定會失敗。”
“汲取相關業力灌注于天生道紋，將其全面激活后，可以獲得在意念中設定某個‘行為’作為自己‘道業’的機會，如果天道感應通過，就會基于此道業，拿走積蓄的相關業力，給予新的道紋。”
“這種通過道業獲得的道紋統稱為‘境界道紋’，每個境界道紋都會給我們提供特殊能力，可能是一種，也可能是多種，需要消耗業力進行釋放。”
“另外，每一個道業必須比前一個道業難度更高，否則新賦予的境界道紋會直接崩碎，積蓄的相關業力也就打水漂了。”
“至于如何汲取業力，我們把效率最高、最容易進行的汲取業力的行為編纂成了修煉功法，傳世最廣的便是前面所講的《道經》。”